魏恒恒
去我的老家,需要爬过一座座大山。我实实在在是一个从山里走出的孩子。
在百度上查找不到老家的位置,很少有人知道这样一座大山,可它却养育了一代代的山民,也呵护着那静默不倒的老房子。
从山脚下开始攀登,这是一条不见终点的天梯,一块块青苍的石头铸造成的山路。每踏上一步,就仿佛离天近了一步!四周,是树木和岩石。每棵树无需人照料,自由地变幻出四季的律动与美妙;岩石裸露在空气之中,沧桑又世故,极像饱含深情的演说家,永不疲惫地向人们诉说着从古至今的故事。一路行一路看吧,一片接一片的林木,一处接一处的湖泊,恐怕仙境也不过如此吧!飞机偶尔途经这片山谷,处于半山腰的人,可以听到轰隆隆的巨响。此时,你若伸出手,几乎可以触摸到云彩,离天竟已经如此近了。
长途跋涉,行走在深山之中,天梯考验了你两个小时,之后,才为你奉上一座老宅。老宅大门在满是碧绿的植被之中显得格外明亮,那是从天空偷下一块云镶在门口的吧?院子里的土亲切地凑上你的白鞋边,兴奋不已。一张白色圆桌,两把普通靠椅,点缀了狭窄的天台,更在不经意间装点了整个童年的回忆。最妙的是洗头,洗完之后拿把椅子,稳坐院中,任风穿过发间,抚摸肌肤,不需吹风机,头发自然就干了。门前还有三层台阶,虽不高,却足以衬托出整个房子的高度。曾祖父就常坐于上,等待着子孙回家。老宅,洋溢着一片温馨自然的惬意和宁静。
走进房门,微微的光线,阵阵木香,坑洼不平的路面,雪白的灶台,木制的楼梯,狭小的木床。穿过楼梯,二楼就是两间并排的房间,父母的房间里清一色是黄色,一整套家具填充小小的房间,却无逼仄感,反倒生出一股温馨的气息。电灯是老线路的电灯,开关就悬挂在床头。小时的我,晚上把弄电灯开关,同楼下的曾祖父、曾祖母喊话。打开窗户,山风凉爽,远胜于空调,伴着山风吹窗的声响,我度过一个个美妙的夜晚。
早晨是被奶奶的劳作声唤醒的。昨晚略带油渍的灶台已清洁如镜,大锅里散发出香喷喷的米粥味,成群的鸡鸭在阶梯下活蹦乱叫。泉水顺竹筒而下,滑过山的表面,流进我家的大石缸里。站在庭院往下看,对面的村民扛着锄头往后山去了,不远处,家家烟囱正冒着缕缕白烟。这就是老家一成不变的生活。屋旁的树在阳光照耀下展现一大片明亮的绿色,层层叠叠的影子,为老宅营造出一大片阴凉。
早饭过后,顺着自家阶梯往下走,耳边满是村民朴实的问候声。一大片的岩石,座座山峰,一切生活都慢了下来。路边的狗尾巴草成片生长着,那是爷爷给我编一只小狗的上好材料。小时的我拉着爷爷编的小狗跑,拿着它炫耀,是多么快乐的记忆!老宅后山,是一片竹林,丰盛之极。我常拿着锄头到处寻找竹笋,很少空手而归,一般都能挖出几个小竹笋,这定能让我乐个大半天。山林的浓密与深邃,时不时地令我迷路,可不必担心,只要走到高处,往下一望,总是可以看见老宅。大山丛林中,老宅就这样沉默地指引着我,守护着我。
日落而息。傍晚的夕阳总是散发红光,渐渐地就躲在老宅正对面的那座山腰后了,最终隐没不见。伴着虫鸣,夜晚悄然来临了。一家四代,搬把椅子坐在院里,点一根蜡烛,不仅照亮我们的面孔,也点亮了老宅一半的空间。大家一起唠唠家常,谈谈一天见闻,东一句西一语,总是有着聊不完的话。我望着天空中一闪一闪亮晶晶的星星,渐渐睡去,也不知大人们聊到什么时候。
一座似乎老成废墟的老宅,一座混合鸡屎狗粪木头味的老宅,一座地偏无法坐车到达的老宅,却是生我养我的地方。那屹立于深山中的老宅啊,在我心里,胜过大城市的标志性建筑物!
只因那是我心目中最温暖的家。
(指导老师 朱 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