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待我们脆弱的生命
徐圻
教授、博导,贵州省首批核心专家。孔学堂理事会理事长、党委书记。历任贵州省新闻出版广电局局长,贵州省文化厅厅长,贵州大学哲学系主任等职。
生命,由于其开始时的来之不易和结束时的岌岌可危,愈发显得无比的神秘和珍贵。
将近40年前,一场唐山大地震夺走了24万人的生命。多年后,冯小刚以艺术的手段再现唐山的悲剧,电影《唐山大地震》以写实的手法叙述了人性坚韧、爱心温暖的故事,仍然震颤人心。生命的压抑、无助和凋零是惨不忍睹的,但对这个过程的艺术描绘或道德升华却是美学的一部分。这足以说明:生命,由于其开始时的来之不易和结束时的岌岌可危,愈发显得无比的神秘和珍贵。
从生物学的角度看,一个具体生命的诞生,是一件极低概率的事件;从发生学的意义上讲,人来到世上,实在是太偶然了。但是生命一旦出现,它就有最充足的理由继续存在下去。文明程度越高,对生命价值的理解越深,对生命的尊重和敬畏就越能形成共识。
鲁迅说,悲剧就是将人世间美好的东西毁灭了给人看。人世间美好的东西举不胜举,它们大多都只具有派生性。唯一具有本原性的美好事物是生命本身。因此,真正的人间悲剧,莫过于有意而无端地剥夺人的生命。这个认识,如今已经成为全人类的共识。
这个共识来之不易,特别是在中国。千百年来,中华民族灾难深重,天灾人祸频繁发生,长期的积贫、积弱,不断的战乱、折腾,生命的消亡司空见惯、见怪不怪。非正常死人的事天天发生,以至于在大灾大难面前,甚至大限临头的时候,不少人持一种逆来顺受、满不在乎的态度,中国人曾经是最漠然、最麻木的人类群体。只是在最近的30多年里,中国才逐步走出了这种状况。
我们要感谢改革开放以后的最高决策者对“以人为本”理念的首肯与倡导。什么是人之本?当然是人的生命,即生物学意义上的肉体存在。这是一切社会、文化、精神现象的物质基石,是一切人类价值的前提。在拥有生命这一点上,说得更透彻些,在必然走向死亡这一点上,不管你是官还是民,是穷还是富,是顺还是逆,都是一视同仁的。这就不能不促使我们思考“意义”的问题。人这一辈子,或短或长,或简或繁,或辉煌或平淡,最终都得走向寂灭。怎样对待这一生,怎样过得有价值一些?
以我之见,人首先得“活着”,即保证肉体生命的延续,这是“生存”层次的问题。其次,人得考虑“怎么活”,即如何过得体面、充裕、社会价值高,这是“生活”层次的问题。在完全解决第一个问题,基本解决第二个问题之后,人就应该思考第三个问题,即“为什么活”的问题。这是“生命”层次的问题。第三个问题来得深沉、凝重,它与人生的偶然、短促和易碎密切相关。
现代人活得非常累,生存和温饱问题解决之后,人们的压力更大、要求更迫切。每个人都想提高生活的质量,不仅要有物质技术的水平,而且要有精神文化的品质;不仅要有名有利,而且要扩展对各种资源的支配能力。这当然都是正当、合理、无可非议的。然而,现代生活带给人们的一个最不可取的取向,是追求的简单化、目的化和非过程化。一切都过于直接、快捷、方便、活生生、赤裸裸、冷冰冰,不管是在工作状态还是在情感世界,人性、人情、人际都显得迟钝、冷漠和简化。过程不再重要,不愉快成为常态,浪漫的事很难有,幸福感老是缺位。究其原因,是我们太关注“生活”层次的事情,而忽略了具有本原意义的“生命”价值问题。
孔子曰:“未知生,焉知死?”意思是,活着的事情还没有弄清楚,怎么可能去想死后的事?孔子是回避死亡问题的,他要求人们着眼于现实人生。西方人则正好相反,主张“未知死,焉知生”。现实人生实在太短暂、太弱不禁风,惟其如此,就必须把生命一旦终结所导致的永恒寂灭这样一种极端结局,呈现在现实人生面前;必须先弄明白了人“为什么活”,才能解决怎样对待这短暂的一生,即“怎么活”的问题。显然,后一种活法比较深刻,尽管同时也比较冷峻。
对生命层次的问题作严肃思考,本是哲学家和宗教家的事情,一般人不必,但我们在忙于进取、苦于追求、疲于算计的时候,不妨围绕“为什么活”这个话题,稍微停顿一下、舒缓一下、感悟一下、静思一下。人生观不是说教,要靠我们对自己的人生经历作出估价。每个人在世上都只有活一次的机会,没有任何人能够代替;人世间各种其他的责任都是可以分担、替换和转让的,唯有自己这一次性的生命责任,必须由自己来承担,一丝一毫靠不了别人。
既然如此,就不能让自己短暂、脆弱的生命太拘泥于功利的计较,更不能“过把瘾就死”。必须善待生命。不管是对自己的生命还是他人的生命,不管是对直接的、现实的生命个体,还是可能的、长远的生命事件,都应该抱一种珍重、敬畏和礼赞的态度。
(责任编辑/姚源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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