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献平
我得感谢两个农民。他们都生和长在中国北方,后来被我称之为南太行的一座名叫莲花谷的村庄。男的叫杨小方,按照家族传统,父亲为他起官名为杨恩富;女的叫曹桃妮。南太行是一个地理样貌奇崛、人类生存难度较大的山区。越过上有唐代昭义节度使刘从谏之侄刘稹修筑的峻极关的摩天岭,就是山西左权(古称辽州和辽县)县境。向南的武安曾有一段时期属于河南管辖。因此,明万历本的《沙河县志》中有“(此地)三省交错”之说。
杨小方是一个地道的农民,出生于农历一九四六年三月十四日。
但这个说法连他的生身父母都不敢确定,还是当时接他出生的、现尚还在人世的那位堂嫂说的。
从十三岁开始,杨小方就是一个壮劳力,赶马车,做木匠活儿,掌犁,还会用荆条子编制多种花样的篓子、篮子和筐子。这在当时的乡村,也算是一位有才艺的“能人”。只是性喜沉默,但不是通常所说的那种老实,而是极容易让人认为他傻或者木讷的那种。所以,生逢其时,杨小方几乎经历了建国后所有的人为和自然灾难,如大跃进、反右、破四旧和文化大革命、四清运动、包产到户等。还有六零年的大饥荒、六三年的大洪水,以及六六年的邢台地震和七六年的唐山大地震。
曹桃妮的娘家在五里外的石盆村,她的经历和杨小方类似,只是性格不同。曹桃妮直性子,常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常把好话也说得冷冰冰。因此,得罪人就成为她人生的一种“常态”甚至“使命”。可她又天生一颗善心。即俗话所说的:刀子嘴豆腐心。这在崇尚原始暴力并且生存资源相对匮乏、生活空间狭窄偏僻的南太行乡村被误解、讥诮、吃亏,也是她人生的一种常态。
与杨小方情况相同,直到现在,曹桃妮也无法确定自己到底是农历一九四八年六月哪一天出生的。大致是二零零九年,从两张身份证上,我惊奇地发现,曹桃妮竟然和她的亲妹妹同一天生日。只不过,她是一九四八年,她妹妹是一九五二年。
曹桃妮说,爹娘把她和她妹妹的生日弄错了,不知道哪个是五月初七、哪个是六月二十四。直到前几年,才大致地确定为六月二十四。
曹桃妮说,杨小方娶她的彩礼(即聘礼)为十升谷子和三升麦子。谷子即小米,麦子可以磨成面粉。结婚不到三个月,公婆就和他们分开过了。所分的家具有:一座房子,一口水瓮和一口粮食瓮,一只铁锅,两只瓷碗,两双筷子。那时候是公社,他们是社员,给集体干活挣工分,吃大锅饭。每天都不饱,晚上睡觉经常被饿醒。一九七三年春天一个凌晨,鸡叫头遍时候,就要分娩的曹桃妮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自家的门墩上,一边插着一面黄旗,一边插着一面红旗。其中,红旗上面还写着一个字。可惜,她没有上过学,不认识那个字。鸡叫三遍时,她肚子疼,她要生了。伺候她并为她接生的人是她的亲姐姐——一位年龄大她十来岁的乡村妇女,早年间嫁到三里外的另一个村子。
她疼了很久,生下一个男孩。
这个男孩就是我。
杨小方是我父亲,曹桃妮是我母亲。
那天是农历的三月初十。可母亲却告诉我说是三月初九。
从我记事开始,每到这个日子,母亲就煮几个鸡蛋专给我吃。那时候,刚刚包产到户。在南太行山区乡村,人们养母鸡的目的就是生蛋,然后拿到供销社卖几个零花钱,主要用于家里油盐酱醋和孩子上学等开支。
母亲不吃肉,算是彻底的素食主义者。每到这一天,她总是给我煮三到五个鸡蛋,并对我说:“今儿是你生日,吃吧。”
我很高兴,剥开一个,小口小口地咬着吃。有时候,母亲在一边看着,我给她吃,她推开,说,自己是大人,吃鸡蛋没用。
这样的时光一直持续到我十三岁。
十三岁的孩子,从没问过母亲的生日是哪一天。也似乎觉得过生日吃鸡蛋是孩子的专利,大人大了,就没了生日。
父亲的生日我一次都没问过。
我还小的时候,就知道父亲是一个老实人。无论在村里还是家里,都不多说一句话。母亲说,去上塘地锄玉茭地吧,草都埋住脚脖子了!他嗯一声,扛起锄头就走。母亲说,后山的柿子今年还可以,去看看,熟了就摘回来,不熟就再等几天。父亲再嗯上一声,然后挑起篮子、提着镰刀就上山了。我八岁那年,农村田地包产到户,以前集体所有的羊,也被分到了各家各户。最多的十来只,少的也就三五只。为了方便,村里又把羊集中在一起,雇专人放养。母亲说,这也是个好差事儿,适合父亲干,就揽了过来。
全村人的羊集中在一起,有一百五十多只的样子。各家按照羊的数量,年底给父亲结算工钱。统共也就三千多块钱。第三年,物价涨了,在母亲的要求下,又多加了二百斤面粉和一百斤谷子。
每到暑假和寒假,父亲要回家帮爷爷奶奶和母亲收庄稼。再后来,他和母亲准备盖新房子,舍不得花钱请人,就自己到后沟打石头。南太行山区乡村的房子大都是用石头砌垒起来的,还用成块的石板覆顶。
没人放羊,母亲就让我去。
第一次放羊那年,我八岁多一点。一个孩子,带着一百多只大小山羊,从村边的羊圈出发,向着后山逶迤行进。第一次,面对众多的羊,我有点王者的感觉。还特别喜欢父亲做的羊铃铛——铜皮里面悬着一根小木棍一样的东西,我至今不知道它是用什么材料做成的,质地坚硬。羊身子一动,铃铛就响动,敲得满山清脆。
父亲说,放羊的时候,人要始终站在羊群上面。羊爬坡,会把松动的石头蹬下来。坡度又陡,石头不长眼睛,万一砸到人身上,可就不得了了!
羊群一般在村后的山坡上活动。那是一道峡谷,南北两面。按照村人的惯常说法:太阳光顾多的叫做阳坡,太阳抚摸少的就是背坡。阳坡干燥,荆棘和杂草多,也有桔梗、黄芩等药草;背坡泥土湿润,长着一层细密的青草,看着就很嫩。一般来说,上午时候,要把羊群带到阳坡上去吃草,中午赶到河沟里饮水。夏天,羊还要歇一会,就找个巨大的柿子树停下来,羊懂人意,就在柿子树的庞大阴影里卧下来反刍。下午两三点时候,要再赶着羊群上山吃草。往往,只要头羊一起身,迈开步子,脖子上的铃铛响起来,其他的羊也会起身,跟在它的后面。
夏天的晚上,羊群在山里吃草,也在山里过夜。为了防止羊被狼吃掉,父亲也睡在羊圈旁边。住的地方很简陋,通常是砍几根带叶子的棌树枝,搭成帐篷的样子,再往上面敷一层塑料布就可以了。为了防止潮湿,褥子下面要垫上谷草,再加一张羊皮。遇到打雷下雨再刮风的话,小帐篷会被吹倒,即使勉强挺住,雨水也会斜着跑进去。
冬天,羊群要回到村边专门的羊圈,人也要看着。羊久卧会生病,但它们自己不知道这一点,人要半夜起来,把它们喊起来站一会儿。父亲是一个有责任心的人,放羊的手艺也得到了村人公认。母羊一般在春季和冬季生小羊羔,人不知道它们什么时候生。有些母羊正在山上吃草,然后就生了。刚出生的小羊羔站立不稳,更不能自己从高山上回到村里。父亲就抓住它们的前腿,一只只地提回来。尽管如此,在村人眼里,放羊仍是一种卑贱的活计,只有没本事的人才会做。
人一弱,人就欺。
春天和秋天时候,羊最难管教,一见青菜和庄稼就疯跑,逮住就啃。
庄稼和青菜都是个人种的,被羊吃了,村人不骂羊,骂放羊的人。有几次,羊吃了别人家的庄稼,别人找到家里说事儿。母亲连忙赔不是,并对人家说,不行就赔给你们!数数吃了多少株玉米、几棵白菜,到俺家有了的时候,就给恁送过去!
母亲这样说,也这样做。别人见母亲送来几棵玉米或者白菜,咧着嘴笑笑说,放院子里吧!母亲也笑笑,放下就走。
有几次,我没把羊看住,吃了别人家的庄稼。别人找上门来,母亲说尽好话。把人送走之后,就骂我说,你个子长得跟大人一般高了,连个羊都看不住,你是干啥吃的?
我不吭声。有时候也顶嘴,进而不愿再去放羊。
母亲说,不放羊咋办?你吃的用的穿的上学花的都羊身上来的。我说,还是让爹去吧。娘说,你都十好几岁了,长大了不娶媳妇了?娶媳妇就得盖新房子。不然的话,谁家闺女瞎眼了愿意给你当媳妇?
我也知道,抡大锤砸石头再一块块地搬起来放在架子上拉到房基地,自然比放羊要辛苦得多。有几次,我去帮忙搬石头,父亲一把把我拉开,一边搬石头,一边对我说:“你还小,还长个儿,压坏了就变成小矬子了!”
我十六岁那年春天,政府忽然下命令说,不许再养牛养羊,要封山育林,绿化祖国。有些人不听,牢骚说,全指着牛羊来钱活命唻,不让养,这日子以后咋过?还继续养。可没几天,就被罚了钱。村人看政府来真的,只好把羊处理掉。有的活着卖给别人,有的杀了以后卖肉和皮毛。
没了羊,放羊的活计也就没了。
再一年,母亲让父亲跟着别人到外村给人盖房子挣钱。
这时候我才知道,父亲还是一个很好的泥瓦匠。南太行乡村人的习惯是冬天和春天盖房子,其他时间几乎没有。母亲说,不能在家闲着,孩子要上学、老人要养老、每个人都张着嘴要吃要喝,不挣钱咋能行?正在发愁时候,林场要伐木。森林在山里,伐掉的木头要弄到公路边再装车。林场找人扛木头,扛一根十块钱。母亲就让父亲去。有一个周末,我去看父亲,只见他扛着一根比腰还粗的长松木,上了一道岭,再下一道沟,走了起码五里地,才把木头扛到公路边。
我去帮父亲。父亲说,你扛不动。我使劲扛了几次,腰板粗的松木纹丝不动。
我尴尬地看看父亲,父亲笑笑,一哈腰,嗨呀一声,就把木头扛起来了。
木头扛没了,父亲就找其他零活干。今年去砖厂干,明年再去团球厂干。在一家化工厂干的时候,得了一种怪病,总是莫名其妙地脚疼。小腿上也有了血栓,血管凸出皮肤,弯弯曲曲的,像长蚯蚓。
十七岁,母亲渐渐不记得我的生日了。每次过了好几天,才忽然想起。有几次,我觉得委屈,自己生闷气。父亲对我的生日从来不问,我至今也弄不清他知不知道。十八岁那年冬天,我终于离开了南太行乡村,以当兵的名义,去到了西北的巴丹吉林沙漠。
那是风暴连天、荒凉无际的地方,古人称之为盐泽或泽卤,也是蒙古高原与黄河谷地交汇之地。一九九三年春天,我生日时候,效仿其他的同乡战友,大搞了一次宴会。花了好几百块钱,最后还把自己喝醉了。半夜渴醒,觉得内心特别的空旷,好像走遍世界都找不到抓扶的东西一样。我想,父亲都快五十岁了,娘也是;生我的人都没有过过生日,甚至连自己生日具体是哪一天都不知道;作为他们的孩子,我怎么能为自己过生日,这么奢侈呢?
这是不是大逆不道?
此后,我极少过生日。即使有人知道,我也说,过生日没啥意思!这样的状态一直坚持到一九九九年,我在上海空军政治学院读书时候。同学唐小平、徐超刚、胡新好、汤勇几个凑了点钱,在五角场买了一些熟肉和啤酒,几个人躲在宿舍隔壁的小仓库里,为我过了一个生日。谈了对象(后来转换为妻子)后,我的生日只有她记得。有几次,我生日前,母亲打电话提醒过几次。我特别高兴。但也觉得,我出生的日子,正是母亲疼痛之时。过生日,到底是庆祝自己有幸来到人世,还是在以欢乐的方式纪念母亲生产自己时的疼痛?
每一想起父亲母亲连自己的生日都不知道具体哪一天,就觉得心疼。他们都是历经苦难的人,也备受生活煎熬。有几次,我问起他们的生日。父亲说,不知道。还说,过生日有啥意思呢?又不是当官的,也不是有钱人。在他心里,似乎只有这两种人才配过生日。母亲说,不知道自己生日究竟是哪一天,反正和小姨的生日混淆了,过也没法过。
我觉得心疼。这两个生于民国的人,在半世纪多的时代之中,以自感卑微的姿态,恪守农民本分,连过生日都觉得是不应当的。此后,每见到大肆操办自己生日的同龄人和更年轻的男女,我就有点鄙夷。我知道这不应当,但却无法说服自己。总是觉得,这些人真是狂妄无知,也丝毫不感念母亲生产自己时候的疼痛。
成家后,妻子说,给我好好过生日。我说,不。并对她说,过一个生日就老一岁。父母亲都没把自己生日当回事,自己过生日,很不合适。妻子赞同我的观点。也觉得,只要两个人都记得对方的生日,在那一天相互祝福一下就够了。
只是,儿子生日时候,妻子都要为他操办一次。尤其是他上学后,同学们都过生日,你请我闹的,儿子也难免跟风。这不怪他。每次给儿子过生日,我会给他拍一些照片。看着他欢乐的样子,自己心里也高兴。有时候也不免触景生情,想起自己的父母。也想到,每一次生日都是长大,也都是衰老。尤其对成年人而言,这种欢喜背后的悲怆,总是在内心若隐若现。
2010年,我由西北的巴丹吉林沙漠调到成都工作。2012年,妻儿也跟着过来了。从荒漠到繁华、从偏僻到繁华,人在大地上的迁徙是别有意味的。2013年春节,母亲来成都小住,聊天时候,我才得知,我的生日不是农历三月初九,而是农历三月初十。母亲没有确切的时间观念,总以为在太阳升起之前都算是同一天,不知道过了午夜十二点就又是新的一天。至今,每说时间,还都是农历。
我觉得好笑,又觉得心酸。父亲母亲这一代人,可能是还在使用农历的最后的一代中国人了。每次电话,我说下月8号回家去。她说,那就是初三、初八。事实上,母亲也不知道啥是公历。多少年来,她就按照自己的方式计算时间。
2014年,又有一个三月初十,又是我的生日。可是,我的父亲却在五年前去世了,他一辈子都没过过生日。更悲哀的是,一个活了六十三岁的农民,到死,连自己具体的出生时辰都没弄清。这让我,他这个记得并且过过自己生日的儿子,心里该是怎样的一种剧痛与不安?
2014年,我四十一岁了。人入中年。回头之间,时间真是悄无声息并且决绝异常,有着快刀切腹的凌厉,也有着滴水穿石的柔缓和冷酷。就个人而言,除却少小时候的乡村生活经历,以前大以为悲怆的苦楚与郁闷,其实都不算什么。比起父母小时候,何止幸福?
这四十一年来,个人的命运和生活总是和时代紧密相关。
我记得自己最青春的事情是新兵连时候满心虔诚地对班长说,军人就是要服从命令听从指挥,即使前面是万丈深渊也要跳下去!再一件是,我那时候在电视台负责摄像和电视新闻撰稿、编辑工作,一个阴雨纷纷的天气,为做一张名牌,去到隔壁的展览室,请求一位女军人。我到她工作室刚站住,她看了我一眼,然后说,你的眼神怎么那么忧郁?我惊诧了一下,以为她说别人。可房间里除了我和她,就只有一台电脑和一台刻字机。从那以后,我就坚定地认为她喜欢我,尽管我到现在再没敢跟她说一句话。
还有一次,为了追妻子,对岳父岳母说,我愿意留在西北,将来照顾他们。
最热血的事情是在上海读书时候,正逢香港和澳门先后回归,科索沃战争,驻南使馆被炸,彻夜不眠,若不是校方有规定,也会上街游行抗议。还有朱镕基访美。“911”事件发生后,起初觉得美国遭受了恐怖袭击,觉得本·拉登很英雄,但马上又觉得这样的手段并不能解决问题,且以平民为袭击和伤害目标,致无辜生命死难,有违于人道精神,我开始崇尚圣雄甘地、马丁·路德·金等非暴力与争取自由运动方式。
最感动和震撼的当是“5.12”地震,那个骑着摩托车把自己妻子安葬的男子、埋在地下还紧护自己孩子的母亲……平凡和卑微之人的本能与爱、灾难之中的壮美人性,叫我多次潸然泪下。
最恐惧的是非典、禽流感、甲型H1N1流感,最愤怒的孙志刚案、瓮安事件、“7.5”事件、“3.14”事件,以及最近发生的“平度事件”、奉化县楼房倒塌事件。
四十一年来,我遇到的好人很多,每一位我都铭记着。
对于我个人,这一时间段内,奶奶、两个舅舅、一个大姨和一个姑夫先后辞世。父亲病逝于2009年3月9日凌晨。还有两位未曾谋面的朋友离开了人世:一位是重庆的越儿,一位是河北的张立勤。
最幸福的事情莫过于母亲身体安康,我有了心爱的妻子和儿子。弟弟儿女双全。家人也不像前几年那样在村里受人欺负了。2012年,我把家安在了成都。2013年,弟弟盖起了一座总面积240平米的新房子。
这似乎是最好的了。这些年来,我一直在强调自己的平民身份,并且在诗歌中说:“我的爱不大,只有五指和手心”。当一个人无法参与更多人的问题、无法选择自己的时候,安于平民,并且时刻惦记有限且越来越少的亲人、愿他们健康平安,就是生活和梦想的全部内容了。尽管有诸多的不可及梦想、现实要求和精神申诉,但现在看起来,无望的居多。
生日,让我蓦然觉得苍老,还有些腐朽的味道。母亲常说,在南太行老家,如我这般年纪的,大都做了爷爷奶奶或者姥姥姥爷。人总是一茬茬的,一代推一代,也一代催一代。如此,所谓的生日,其实是时间在每个具体生命当中又砍了一刀或者又取走了一部分。
时至中午,我将写完这篇文章。窗外的成都日光暗淡,这是这座城市冬季当中的一贯表情。就在前几天,我和儿子再次去到单位的文殊院。儿子玩耍,我在听僧人晚课。他们的咏唱之中,似乎有大庄严。文殊院街道也非常奇特,小吃、香烛、佛像、糕点、茶楼、小摊点摆摊算命的之外,还有公墓办事处、茶叶店、殡葬用品商店等等。在我的感觉中,这俨然一个鬼神佛道交汇之地,一个生与死、肉身与灵魂高度交集之地。每次走在其中,我都觉得诡异,还有些惶惑。在自己这一天,我想应当做的,该是向生养自己的人致敬并感恩,包括生养他们的人,不管逝去还是健在。生命是宇宙间最大的亮光,每一个生命都有出处。每一个人的生日,都是“奇迹”之时,亮光照耀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