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格管线地理志

2015-06-10 06:06甘建华
创作与评论 2015年15期
关键词:柴达木油田

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我曾在柴达木盆地工作、生活十一载。就像夸父逐日一样,我在那儿开始了生命的另一个过程,灵魂在类似月球表面的漠原上竞日流浪。回湘多年以后,我还是忘不了西部之西的蓝天与白云,雪山与湖泊,牛羊与戈壁,还有遥远与偏僻。

然而就在人迹罕至、色彩缤纷的舞台上,青海三代石油工人积六十年之功,演出了一部气势恢弘、光耀人寰的传奇史诗。他们尽情地澎湃着胸中的豪气,抒发着青春的激情和才华,成梯队形地耸峙成让人们仰视的英雄群体。花格管线——花土沟至格尔木这条世界上海拔最高的原油输送管线,就是他们向共和国奉献的一部经典威武大剧。

2014年8月,值青海省海西蒙古族藏族自治州60周年大庆之际,我应邀重走了柴达木盆地,穿越花格管线。一路上的感慨颇多,著名作家贾平凹的一句话,却不时回荡在我的耳际:“商洛虽然是山区,但是站在这里,看北京很偏远,看上海也很偏远。”

花土沟

花土沟镇是茫崖行政委员会驻地,不仅是青海油田的主要生产、生活基地,也是茫崖地区政治、经济、文化活动中心。海拔高度在2700-3800米之间,属于大陆荒漠区气候类型,风多雨少、寒冷干燥、冬长夏短,四季不分明、昼夜温差大是其主要特征。距州府德令哈市681公里,距省会西宁1195公里,距冷湖镇290公里,距大柴旦镇478公里,距格尔木市464公里,距甘肃敦煌市540公里,距茫崖镇62公里,距新疆若羌县城310公里。正在建设中的格尔木至南疆库尔勒铁路通过花土沟,花土沟机场建成后,将与格尔木、德令哈机场形成柴达木区域内航空交通网。

花土沟的历史不只是当代开发史,其实也是一部久远的人文史。花土沟地区汉代即有羌族在此居住,曾建立婼羌国。西晋时为吐谷浑属地。隋炀帝大业五年(609),隶属鄯善郡。唐高宗龙朔三年(663)后,属吐蕃国辖地。宋代为撒里畏兀儿属地。明朝正德七年(1512)后,属蒙古族诸部辖地。清朝雍正三年(1725),为青海蒙古族左翼盟和硕特部西右中旗(俗称台吉乃尔旗)尕斯陶海(相当于旗下属的乡级机构)驻牧地。民国三十五年(1946),属都兰县。中华人民共和国建立后,隶属茫崖工委、茫崖镇。1984年12月26日,青海省正式批复设立花土沟镇。全镇常住人口3万余人,分汉、蒙、藏、回、撒拉、土、满、东乡、维吾尔、乌孜别克等17个民族,汉族占总人口的95%。另有流动人口近万人。

花土沟在当代文化语境中最知名的一次,出现在电影《可可西里》中。日泰队长对刘栋说:“我去阿尔金山追他们,你从花土沟进来。”刘栋后来疯狂返回荒漠腹地搶救战友,而被西部之西的流沙一寸一寸地埋没,这是中国电影非常经典的一个镜头,观众在可怕的静默中感受到了影片的人文温度。

花土沟当年被称为“中国的得克萨斯(Texas)”,最早见于我的散文《西望花土沟》。后来流传最广的段子,就是那些小姐们说的:“人傻!钱多!快来!”

摘自网上的一个帖子:“上个世纪90年代以后,花土沟镇上的娱乐业十分发达,沿路两侧一眼望不到头的餐馆、发廊、舞厅、酒吧,人烟如此兴旺,难怪被称为‘青海的小上海。花土沟的油老板多,好车也多,美女更多,大多是临近四川、陕西、甘肃、青海省的女孩,还有冒充俄罗斯小姐的新疆喀什女孩。她们来花土沟主要从事娱乐色情服务业,油田工人与过往司机的工资,至少有一半被这些女孩弄走了。”

尕斯库勒湖

简称尕斯湖,蒙古语意为“白玉圈子”“镶着银边的湖”——因为湖的四周不断有析出的结晶盐,如同白玉,又有“苦咸”之意。清代蒙古族称噶斯淖尔或噶顺淖尔,哈萨克族称格孜库勒湖,又有蒙维合音“自然湖”的意思。位于花土沟镇西南五六公里处,为封闭型内流盆地,主要由阿拉尔河(又称铁木里克河)、大河坝河(又称卡尔马玲河)以及季节河的潜流补给。面积140平方公里,湖表卤水面积103平方公里,水深1-2米,湖面海拔2835米,是固液相并存的特大型石盐盐湖矿床。湖的东、西、南三面,分布着灌木、荆棘、芦苇、沼泽、湿地、草原,夏季有大雁、黑颈鹤、天鹅、野鸭等20几种水鸟在此栖息,是青海省重点鸟类保护区。

尕斯库勒湖最早广为人知,当然是著名诗人李季1954年冬天写的《柴达木小唱》:“辽阔的戈壁望不到边/云彩里悬挂着昆仑山/镶着银边的尕斯湖呵/湖水中映照着宝蓝的天/这样美妙的地方哪里有呵/我们的柴达木就像画一般。”这首诗写尽了尕斯库勒湖的神奇美丽,花土沟地区在这之前无诗,自此之后再未见到如此霸气雄强之作,堪称孤诗独芳,此空其群。

著名作家李若冰1950年代出版的散文名著《柴达木手记》《在柴达木盆地》,也有关于尕斯库勒湖的多处描述,文字非常简朴,赞叹之声不绝。1982年第2期《人民文学》,发表了他的散文《致尕斯库勒湖》,开篇写道:“啊,尕斯库勒湖,你多么使人神往!多少年月,多少春秋,我日日想呵夜夜盼,何时再回到你的身边?尕斯湖,有时仿佛凌空开放的雪莲花,有时犹如拍浪而起的鲲鹏。而更多的时候,却好像引颈远飞的天鹅,悠然在太空穿云过雾,发出声声呼唤。噢,我正是听到了呼唤声,才匆匆地赶回来。我一路走来一路想,想起第一次看见你那难以忘怀的情景。”

之后,有朱奇1984年6月作《尕斯库勒湖礼赞》,在下甘某1990年12月作《湖浪摇荡的大荒》,梁泽祥1997年3月作《美丽的尕斯湖》,蒙古族作家郭雪波2007年9月作《天边的尕斯库勒湖》。

2004年9月,中国作协副主席、《白鹿原》作者陈忠实率领西气东输采风考察团,驱车来到尕斯库勒湖畔,欣然为采油一厂文学社题写刊名《尕斯湖》。

尕斯库勒湖是文化之湖,也是大雁之湖,据说每年夏季有成百上千只大雁在此栖息生存。大雁学名斑头雁,因为头顶有两道黑色带斑的饰纹,又名黑纹头雁,体态非常优美。它是人们最为喜爱的一种候鸟,在交通不便的古代留传了许多美好的传说。汉朝使者曾用“鸿雁传书”的托词,迫使匈奴单于释放了被无理流放到北海(今苏联贝加尔湖)牧羊长达19年的苏武。唐朝薛平贵远征西凉,王宝钏苦守寒窑18载,忽闻空中鸿雁连声鸣叫,遂从罗裙上撕下一块布,咬破指尖写下一封血书,请求鸿雁带往远方,倾诉对夫君的思念之情。

“渔舟唱晚,响穷彭蠡之滨;雁阵惊寒,声断衡阳之浦。”唐代诗歌天才王勃《滕王阁序》有此佳句。我的家乡衡阳位于湖南省中南部,地处蜿蜒千里的湘江中游,五岳独秀的南岳衡山之南,相传“北雁南飞,至此歇翅停回”,故又雅称“雁城”。城南的回雁峰是南岳衡山七十二峰之首,也是湖湘文化的一个地理座标,自古及今有着极高的知名度。

阳春三月,青藏高原的湖泊还未解冻,从湖南衡阳飞来的大雁,排成“一”字或“大”字形的整齐队伍,万里迢迢来到尕斯库勒湖。到了十月下旬,它们又排着井然有序的雁阵,飞回南国遥远的故乡过冬。春来秋去,年年如是,引人无限遐思和感喟。唐代大诗人李白《菩萨蛮》诗云:“举头忽见衡阳雁,千声万字情何限。”女作家李玉真即用此诗第一句为题,在《地火》文学杂志以7000余言记述我当年在西部之西引领文学大潮的往事。

油砂山

位于G315线(西宁-喀什)1188公里,花土沟镇东南方,发现者是民国时期以孙健初为代表的一批科学家。他们的名字应该永远被人记住:周宗浚、吕炳祥、梁文郁、吴永春、关佐蜀、戴天富、谷丕顺、李云阶、朱新德,还有两名测量工人、一名报务员,加上一名向导、一名哈萨克语翻译,总计14人。此外,还有45峰骆驼。1947年初,国民政府拨款1.9亿元(折合1980年人民币约4.19万元),抽调西北工业研究分所、西北地质调查分所、西北石油地质勘探处人员,组成甘青新边区及柴达木盆地工矿资源科学考察队。5月31日自兰州出发,6月10日左右到达敦煌,沿党河横穿祁连山到达柴达木盆地,前后用了半年多的时间,对盆地植被、水文、地质、矿藏等进行了比较详细的考察。12月中旬,来到盆地西部红柳泉一带,听修筑青新公路的民工说,有人曾在红柳泉东面的山坡下拣到一种黑色石块,用火可以点着。他们根据线索考察,终于在红柳泉以东15公里处发现了露出地面150多米厚的油沙层。周宗浚队长在实测图上标注“油砂山”,电告坐镇兰州指挥的孙健初先生(中国石油公司甘青分公司勘探处处长),“中央通讯社”发了消息,各大报刊予以刊登。

李季先生最初是以信天游体长篇叙事诗《王贵与李香香》闻名于世的。我曾经多么想拜见这位大诗人,可惜他已在我去青海之前的1980年3月8日下世。他曾说过“我只愿当一名石油工人,一顶铝盔就是我的最高奖赏”,最终就是以一个石油工人的形象,头戴银色铝盔,身穿石油工人服装安然长眠的。

1991年9月3日,我在冷湖四号有幸见到李季夫人李小为阿姨,她是来柴达木采写《李季传》的。那天晚上,李阿姨十分流畅地说着花土沟、油砂山、老茫崖、红柳泉、英雄岭、牛鼻子梁等,就好像她去过柴达木的每一个地方。我们这些文学青年则以歌声和笑声,表达对前辈的敬仰和爱戴。

早在1954年冬天,李季先生就创作了《油沙山》这首诗,它的最后四节是这样的:“油沙山——多么诱人的名字呵/我的心无时不在为你激荡/我爱你那庄严瑰丽的景色/更爱你那勇敢的居民,白色的帐篷//山石被风化成奇妙的亭台楼阁/尕斯湖在你的山脚下闪着银波/湖对岸是那顶天立地的昆仑山/你们就像一个弟弟,一个哥哥//我从心里热爱着的山冈啊/明天的事,你可曾想过/那时候,你将被建成一座城市/涌泉似的石油,从你的脚下流过//那时候,迷人的尕斯湖上/将会出现一只只美丽的游艇/那时候,从你身边经过的汽车/会比草原上放牧的骆驼还要多”。

李季先生所期望的尕斯湖上美丽的游艇,好像至今没有出现,只有地球物探的水陆坦克来回游弋。但是,从油砂山经过的各种各样的汽车,的确比阿拉尔草原上放牧的骆驼要多得多。

跃进1号油田(尕斯库勒油田)

位于盆地西部南区的尕斯库勒湖东南侧,西距花土沟镇约20公里。在油田范围内,北部为油砂山区,中部为黄金戈壁,南部为尕斯库勒湖滩,地面海拔2850-2900米。1958年由青海石油勘探局203地震队勘探发现,1981年详探评价,初步证实它是一个储量丰度较高的整装油田,经时任石油工业部副部长、总地质师兼甘(肃)青(海)(西)藏石油勘探开发会战指挥部工委书记、指挥阎敦实(湖南长沙人)提议,该油田由“跃进1号油田”更名为“尕斯库勒油田”。目前,青海油田已阔步迈入千万吨级油气田行列,其中尕斯库勒油田居功至伟。花(土沟)—格(尔木)原油输送管道首站就在这里。

搜寻脑海中的记忆,我一直搞不清见没见过尹克升,但是曾任其9年秘书的徐志宏坚持说我见过。尹克升如今虽然不在人世了,但是青海油田念叨他的人依然很多,最集中的一点就是“很讲感情”“有人情味”,现在许多领导干部缺少的恰恰不就是这一点吗?

尹克升1954年第一批进盆地,1979年任青海石油管理局局长,1983年任青海省委常委、副省长,1985年担任青海省委书记,可以说是历史选择了这个柴达木石油人。

在中国石油工业史上,尹克升有着浓墨重彩的两笔:1976年指挥涩北天然气勘探会战,1979年拍板开发尕斯库勒油田。据中央电视台新闻联播:1990年岁尾,尕斯库勒油田进入全国百万吨油田的行列;1996年以后,涩北天然气通过几条管道,源源不断地输往各个城市,有力地促进了中国西部的经济发展和社会进步。

1995年6月1日,柴達木石油人迎来了建局40周年的大喜日子,演出了大型音乐舞蹈史诗《创业之歌》。专程赶往敦煌石油基地参加大会的尹克升,用一口非常动听的北京话,做了一个非常精彩的发言——“让柴达木石油精神永放光芒”,并即兴赋诗一首:“青海油田四十年,吃尽天下苦千般。石油儿女经百战,辽阔盆地换新颜。艰苦奋斗坎坷路,造就英雄数万千。二次创业展宏图,风流人物看今天。”

老茫崖

茫崖蒙语标准读音“茫乃”,意即“额头”,指当地的丹霞地貌(沙蚀林)远看就像一个个头发向后梳的人的前额。“老茫崖”是相对于后来的青新边界茫崖镇而言,当时称作“芒崖”。坐落在柴达木盆地西部,冷湖往花土沟的途中,G315线里程碑1102公里,离冷湖镇190公里,离花土沟镇100公里。花格管线(S303)自茫崖大坂东坡与G315线分道扬镳,东去格尔木市359公里。它是青海油田历史上第一个集勘探开发、科研生产、生活后勤于一体的石油基地,也是柴达木盆地第一个新兴石油工业城市。1956年4月28日,青海石油勘探局机关从西宁迁至这里,因为当时条件的限制,工作、生活用房都是帐篷,于是形成了一座富有特色的帐篷城市,据说高峰时有3000多顶帐篷,18000人左右。1960年,随着冷湖油田的开发,帐篷城4年的历史使命宣告结束。后来只剩下几间旧房子和几眼旧窑洞,成为过往司机的食宿站,但它昔日的辉煌仍深深地烙印在老一代柴达木石油人的记忆中。

著名作家魏巍写过一篇《谁是最可爱的人》,歌颂的是英雄的中国人民志愿军,影响了一代又一代人,“谁是最可爱的人”因此成为一个经典句式。

1956年夏天,中央政治局委员、国务院副总理陈毅元帅率领中央代表团庆祝西藏自治区筹委会成立,活动结束后,陈毅从拉萨直接坐飞机(刚通航线)返京。副团长王再天、罗毅、扎喜旺徐率一分团经塔尔丁机场到茫崖探区慰问。那是一个难得的风和日丽的好天气。王再天是个蒙古族,本名那木吉尔色楞,时任内蒙古自治区副主席,身穿黑皮衣裤,足蹬马靴,神采奕奕,威风凛凛,显得特别有派头。他在讲话中称赞“柴达木石油工人是祖国最可爱的人”,全场立刻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掌声,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自豪的表情。团中央书记处常务书记罗毅坐在长板凳上观看演出,对身边负责团委工作的同志说:“这是远离北京的地方,凡是能安心在柴达木工作的青年,都应该发展成为共青团员。”青海省副省长扎喜旺徐曾任红四方面军甘孜骑兵连连长,这种资格是很老很受尊敬的。我在青海师范大学读书时,曾经见过时任省人大主任的他来学校视察,说的是一口巴硬的四川话。

慰问团向每一位石油职工(包括柴达木勘探向导木买努斯·伊沙阿吉)赠送了纪念章,还有其他纪念品,大家最喜爱的是印有“中央慰问团赠”几个烫金字样的笔记本。各族演员使尽解数奉献精彩的节目,尤其是维族著名歌唱家阿依木萨演唱的《新疆好》《农庄姑娘》最受欢迎。就在那次晚会上,湖南省花鼓戏剧团表演了《刘海砍樵》,以至于我多年后到了西部之西,那些老人们听说我是湖南人,马上兴致勃勃地哼唱“你把我比作什么人罗”。

1957年10月27日,李若冰先生在敦煌写就《芒崖——拓荒者的城市》。此前的1957年第1期《诗刊》,发表了著名诗人徐迟的新诗《芒崖》,这是一首革命现实主义与革命浪漫主义高度结合之作。

“阳光照耀芒崖,/一座帐篷城市,/拓荒者居住在这里,/在美丽的理想中。//千百个帐篷,/像白色的羊群紧挨着,/后面高高耸雪峰,/像白发苍苍的牧人。//突然大风卷起砂石滚滚而来,/震撼这城市,/但是它早已经受考验。/风砂遮去了雪峰、阳光,/天昏地黑,/却遮不去倏然点亮的几千盏电灯。//我们冒风砂跑着回来,/回到了家,/饱餐一顿之后,/热水淋浴洗掉风砂。/浴罢,/谈起计划中登昆仑山雪峰,/猎野马,看地形,/准备向它大进军。”

存迹水站

位于S303线344公里,老茫崖东南面20公里处的一片草地上,周围长着红柳、芦苇、白茨及杂草,中间钻有几口井。供水站里面安了两个小泵,供应茫崖与各个探区的食用水和工程用水。第一代柴达木石油人的爱情故事,很多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甘肃敦煌县城北关人王恭,1955年4月被柴达木地质大队招为驼工,就是负责拉骆驼的,当时像他这样的人有几十个,每人要拉十几二十峰骆驼。从红柳泉、大风山、牛鼻子梁,到老基地、苏干湖、德宗马海,再到一里坪、乌图美仁、中灶火、油墩子……从一个地质构造到另一个地质构造,从盆地的东边到西边,从南面到北面,他们的足迹印在了盆地的每一个角落。

1955年10月底,驼运大队已有骆驼1300峰。大队部迁到茫崖自流井,从自流井出发给小队送水距离近了些。到1956年初,随着公路干线的修通,各野外队在近处的干线旁都建立了转运站,由中转站再用骆驼给各小队送粮送水,又大大缩短了行程。驼队一般日行25至40公里,一两天的路程均可到达各小队。

据不完全统计,柴达木勘探开发前5年,有上千人献出了宝贵的生命,用血肉之躯改写了“生命禁区”的历史。其中牺牲的第一人,名叫范建民,河北人,当时是一名驼工,只有18岁。范建民幼年失怙,哥哥参军去了新疆,他独自一人闯到大西北谋生,老家只剩下双目失明的母亲。1955年5月,途经甘肃武威时,听说柴达木勘探大队招募驼工,他自告奋勇报了名,分配在油墩子驼运分队。6月3日,驼运分队住在尖顶山东边,小范不慎丢失了一峰骆驼。当时一峰骆驼价值近千元,经济上的损失是小事,可在当时等于失掉一艘运输船呀!副大队长毛国才批评了小范,小范感到十分内疚,下决心要将丢失的骆驼找回来。第二天一大早,他拿了几个馒头,背上一壶水就出发了,但当天没有回来,第二天还是没有回来。队长王允忠着急了,命令全队人员分头去找。在茫茫的沙海里寻找一个人,真如大海里捞针,谈何容易?一连三天,他们也未找到小范的踪影。直到一个多月后,地震队放线工在大风山那边的开特米里克沙堆里,发现了小范的尸体,已经风干成了木乃伊。

1957年8月,驼队给野外测绘队送水,驼工戴战玉将一峰骆驼弄丢了,赶紧回头寻找,结果连他自己也找不到了。王恭和驼友们给他收拾遗物时,发现枕头下面放着两个月370元工资,悲从中来,大声哭喊着:“小戴呀小戴!你要‘回家为啥不把钱带上,却两手空空地走了啊?”

塔尔丁

位于甘森以東60公里,乌图美仁以西40公里。塔尔丁飞机场是青海解放后的第一个机场,1955年8月开工,1956年6月竣工,9月试航,跑道全长2000多米。1957年1月4日,开通塔尔丁-西宁-兰州-包头-北京航线,每周两班。这条航线的开辟,对青海经济的发展和柴达木盆地石油勘探开发起到了重要的作用。1960年调整国民经济时撤销。

“西部之西”居然成为驴友们口中的热词,并不断地有人以此为题写诗赞叹,这我倒是没有想到过。2006年10月号的《户外探险》杂志,特别制作了一个专题《西部之西经典冷门线路》,并上了搜狐户外频道,让我偶然看到后有些惊喜。后来我才知道,作者越冷真名张海平,就是我在冷湖电视台的一个好友,我离开西部之西后,他也随之去北京发展。他告诉我,这篇文章还上了法国《islands》(汉语岛、岛屿之意)和日本《荒漠旅行》杂志,当时提供的是一篇关于敦煌的探险文章和9张图片,3条柴达木和敦煌探险线路的贴士,结果编辑给分拆发表了。

专题分驾车线路、线路特色、沿路景色、行车描述、旅程提示等5个方面描述,始自格尔木,经托拉海—中灶火—乌图美仁—塔尔丁—甘森—老茫崖—花土沟—茫崖镇至若羌。温馨提示:“该线路适合经验丰富的探险者,最好是地质勘探出身,或者是对这一带极为熟悉的人士。即使这样,仍然不能离开公路深入探险。”

其中乌图美仁到塔尔丁一段是这样说的:“季节河道比较多,行车有越野颠簸的感觉。草原上可以看到不少野生动物,有一个叫蚊巢河的地方水道众多,草原丰美,沼泽遍布,尤其是蚊子数量空前惊人。当地有传说:闭着眼睛向空中伸出手,使劲一捏,血顺着胳膊往下流。虽有些夸张,但蚊子的确多得惊人,无法下车拍照和游玩。我们下车体会,朋友的深蓝色速干衣被蚊子铺满,看不出颜色来了。如果哪位好汉不怕,想喂喂当地饥饿的蚊子,可以试上一试。反正也就这一回体验。呵呵!”

托拉海

旧称托拉嘿,蒙语音译,意即“胡杨”,也有“很多的胡杨”之意。坐落于柴达木盆地东南部,位于大灶火与郭勒木德镇之间,离格尔木市区50多公里。托拉海胡杨林自然保护区的主要景观为荒漠景观,无人造景观,主要保护树种为胡杨,分布最广泛、面积最大的为柽柳群落。此外,还有芦苇、红柳、盐爪爪、唐古特白刺、罗布麻、麻黄等沙生植物,与野生动物高原兔、鹅喉羚、赤狐、狼、熊等,共同组成了一个荒漠生态系统。

到了托拉海,就是为了看胡杨林。我虽然学地理出身,但是没有去过新疆,也就没有见过胡杨。敦煌以西100余公里的玉门关外,据说有大片胡杨林,可惜没有机会去那个无人区。

2014年8月,在调离青海油田22年之后,应邀参加海西蒙古族藏族自治州60周年州庆,我终于有机会重走昔日高原之路,顺道来到格尔木,得以一睹胡杨林的天颜。

进入托拉海胡杨林有两个路径,一是从景区标志牌附近往西南进入,那里的胡杨高大茂密,幼树较多,还能登临河边,拍摄沙河风光,但路途较远;一是再往前行驶约3公里往正南,翻越多道沙梁进入,路上胡杨苍劲,枯树较多,沙漠跌宕起伏。

其时已是下午6点多钟,太阳依然炽热,云彩绚丽多姿,随便取景就是一幅绝佳的云彩图,这在内地是不可想象的。多日奔走之后,我的面部已经被晒得黧黑,而且泛着油腻之光,非常富于俄罗斯油画效果,但戴着太阳帽的前额发际有一圈像盐湖岸边的白圈,两边脸的色泽似乎也深浅不一。为了回到内地能够见人,我有意站在干涸的流沙河床上,竭力将两边脸晒得匀称些。这样,南面的巍巍昆仑山脉,北面的茫茫戈壁盐滩,都在我的视野之内,我则处于世界的中心,显得高大而又渺小。

托拉海胡杨林是青海唯一,也是世界上海拔最高(2770米)的胡杨林。胡杨三百年生而不死,三百年死而不倒,三百年倒而不朽。也有千年之说,不过我觉得三百年就是一个大数据了,千年谁能看得到?

那天刚好碰到格尔木电视台在胡杨林拍摄节目,他们瞅准了我这个南方来的游客,非得让我谈谈到此一游的感想。

关于胡杨,这个古老的树种,这个神奇的树种,这个悲壮的树种,这个多变的树种,这个坚强的树种,这个流泪的树种,这个无私的树种,这个不朽的树种,我还能再说些什么呢?

格炼

格尔木炼油厂的简称,也是花格管线的终点站,位于格尔木市东南角,厂区占地面积77.8公顷,海拔 2850米,是青藏高原唯一的一座百万吨(一次加工能力为 100万吨/年)炼油厂,产品远销全国各地。

格炼是柴达木油田的一块丰碑,也是中国石油工业的一块丰碑。在它孕育、诞生、成长的20多年时间里,党中央三位最高领导人胡耀邦、江泽民、胡锦涛莅临指示,吴邦国、温家宝、李瑞环、邹家华等前来视察——因为它的战略地位太重要了。

1986年8月29日,胡耀邦總书记为格炼选定厂址并题词:“一定要开发柴达木油田。”

1993年7月18日,江泽民总书记兴致勃勃地视察了格炼工程,并挥毫题词:“办好格尔木炼油厂,支援国防建设,造福青藏人民。”

2006年7月1日,胡锦涛总书记视察格炼,勉励企业搞好产品开发,提高产品质量,更好地适应不断变化的市场需求。

1991年1月25日,中国石油天然气总公司批准成立格炼工程建设指挥部,青海石油管理局副局长周铭涛兼任指挥。他以惊人的气魄和超人的智慧,率领建设者们将工期提前一年,于1993年9月28日完工,使油田的三项工程初具规模,从此进入勘探开发并举、上下游统一经营的新的发展时期。

周铭涛,湖南宁乡县人,1966年毕业于北京石油学院机械系,不仅懂得石油企业的生产经营管理,而且擅长诗词文赋书法,是中石油系统闻名遐迩的一员儒将。他从青海石油管理局党委书记、局长任上退下来后,2004年5月21日,曾邀赴京领取“第二届中华铁人文学奖”的我到昌平区东三旗府上一叙,其后任四川人刘扬寿及青海石油文联原主席、中国摄影家协会会员杨振作陪,座中还有两位中国作协女会员:李玉真、李蕾。周铭涛给我看了写于格炼时期的诗词,其中一首印象殊深,《建格炼有感》诗云:“莫听昆仑雪啸声,边关萧瑟放胆行。八方将士齐上阵,拼命!争为格炼建奇勋。造福青藏宏图业,踏翻戈壁写丹青。等到炼塔春意闹,欢笑!再叙高原创业情。”李玉真曾以《边关萧瑟放胆行》为题,写了一篇关于周铭涛及其格炼人的报告文学。

甘建华,1963年8月生,湖南衡阳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湖南省湖湘文化研究会副会长,湖南省报告文学学会副会长,湖南省作协散文报告文学委员会委员,南华大学衡湘文化研究所研究员,衡阳师范学院客座教授,衡阳日报社高级编辑,湖南尚美装饰工程有限公司董事长。出版《西部之西》《冷湖那个地方》《柴达木文事》《盆地风雅》《西部之西地理辞典》《蓝墨水的上游》《江山多少人杰》等十余种著作,获奖数十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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