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公共汽车的人堆里
他在公共汽车的人堆里
枯萎下去。
他想起一个星期前
自己犯的一桩过失。
无可挽回,
消逝的时间在蜷缩。
他想起原罪,想起归宿,
想起那时螺旋上升的天空。
思索那螺旋,
思索那些不可触及的观点。
验证性的话语
围绕着他,
他一边抗拒一边聆听。
他随身携带《神曲》,
“我是阿尔诺,我一边行走
一边哭泣。”
他捡起一句诗,
像上帝捡起一颗星星。
那不是你的错,
那是我的错。
上帝谨慎地向他
宣布自己的存在。
那间邮政局的二楼
上帝垂下一截楼梯。
他从那里带回画作,
作者是保罗·克利。
他睡得极好。夜里,
天使们从墙上走下来。
我们不过在重复
《圣经》里的人事。
我们无意间效仿了雅各,
“有上帝的使者在梯子上,上来下去。”
现在他已经得到那
必将消失的安慰。
他还将丢失他捡到的东西,
但真理就这样被旁人瞥见。
“整部旧约只有一个
主题……”
“整部旧约只有一个主题,
那就是等待基督的诞生。”
我羡慕保罗的使命,
大马士革——在我的嘴里
像一块方糖。
地铁里的交谈结束。
地面潮湿。
空间像刀片一样涌来,
切开橙子一般的生存,
——我品尝着自己的躯体。
唉,我要如何把握那些主题?
白天的光线回旋着下沉
——我该如何理解那精湛的趋势?
我多么赞赏那些比喻的光泽。
可是已经太晚了,我已经认出它,
——永恒正在试穿它的衣服。
我想请教曼德尔施塔姆,
失去了羞耻感,你该如何写诗?
一个愿望就这样到来,
那个瞬间,我不由自主地抬头。
我没有领受保罗的体会,
却望见树枝围圈中的月亮。
我们都在等着星辰的坠落
那天我在公车后座
看着车载电视新闻,
加歇医生在主席台
做着他的沉思默想。
一个小小的剧台被临时搭起
仿佛我是唯一的观众,
假如突然有雨落下
那我们就同处一个屋檐。
观看他的皱纹和凝固:
历史的石膏正渗入血液。
眼睁睁地,一次无形的退场,
他不会为这场戏剧负责。
席位从空中坠落,
不知道地面在哪里。
时代哀怜我们,
它在空间中摸摸索索。
只剩下了钟表的声音……
那是基督在分配面包。
一瓣,两瓣……
无止无息。
手捧的蜡烛在忽闪,
灯焰滴落在脚面。
一次失误使我猛然醒悟,
我已经置身这送葬的仪式。
角色们在舞台上——
试练着言行,
他们就要承认,在这个地方
混乱比秩序更加可贵。
将有一个愚蠢的家伙
被台词弄昏了头,
而他说出的话
将是最真实的。
真实在我们心中反复跳跃,
那几近是幽灵的本质。
而正是那让我们寒冷的东西
再次帮助我们御寒。
举起手中的面包吧!
但它正成为我们的重负。
高楼像梯子从空中垂落,
但它已显得多余。
我紧紧跟随那真实
以涉足这剧场内的黑暗,
我感到来自天空的注视
那巨大裹尸布上的闪烁。
这样一个时代,
雨在那里哗哗地下着,
地上却没有任何雨痕。
星辰将取代它们而坠落,
为了验证某个来自古代的断言。
一月
星期天到了,苍白而疏软,
像一张蘸着水迹的包裹单。
想到这一点,我望向窗外,
雨终于停了。
尘土的气息包裹着房屋,
仿佛冬日的外壳。
我去邮政局取书,
布谷鸟嘶吼。
厅堂里空无一人,
油漆的干燥。
我向它内部走去,
穿过狭长的走廊。
院子里满是积水,
邮车将要出发。
偶然地,我置身于此,
听着小贩摇晃的铃声。
我们离开城市,驶向南方,
大道上满是光亮。
后来,汽车停下来,
我也就从旅程中退出,走下公路。
现实被反复踩过,
草梗在边缘酣睡。
我注视近处的房舍,
那屋顶好像羽毛。
我瞩目山丘上的农田,
它们倦怠和安静。
诗在那儿显现;
是那分行的形式让我着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