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北
“单调之极,但不讨厌”
黄永玉先生在《沿着塞纳河到翡冷翠》一书中说:“单调之极,但不讨厌。早晨很快到晚上,躺下一觉又到第二天。一晃半年就过去了。”老先生说得极是!
转眼一年又将过去。一年干了什么?一时还真说不清楚。静心想一想,也不是什么都没有,可印象深的也不多。
有这么几件可说一说:
一是看花。今年最美好的记忆就是看花了,这是一年中印象最深的。我上班也凑巧,正好要路过一个似花园的地方。此地在一处高坡处,又临水,植物种类繁多,杂树生花,极其茂盛。于是,一年中都有看头。
深冬时是看腊梅花。有两棵腊梅花极大,开花无数。蜡黄的小骨朵儿结在硬干之上,小骨朵儿娇小灵透。古人真是行:暗香浮动。这是比喻腊梅花的专用名词。腊梅也是“百变王”,夏天从那儿过,见一树绿叶子,婆婆娑娑,不天天见到它的话,一个生人,谁知道它是啥?我有时贪心,见一株大枝上花开得正好,于是便折下它,回家插在一个釉色的大肚瓷瓶里,摆在桌上,时时一阵暗香。尤其是夜深人静,一不留神,一股暗香涌上鼻端。
梨花,桃花。一斜坡处,植了几株瘦小的梨树和桃树,枝条稀稀的。可你别看它孱弱,开花是一样样的。腊梅之后,早春了,它们就登场,先是梨花的白,之后是桃花的红。弱弱地挂在枝头,特别是雨后(初春的小雨似乎是多一些,空气总是湿冷的),湿湿的样子,还真是挺怜人的。
桃花、梨花平常,对其就不太用心。因为几乎在同时,路左侧的一片日本早樱就要开花了。那真是花如锦的。一簇簇粉的和白的花,开满枝头。早樱娇美艳丽,是花中的美丽少女。自是万种风情的。它是不堪折摘的,摘下没一刻,就软塌下来,要凋谢的。——美的,总是极易消失的。
梨、桃和樱,似乎前后并不差多少时候,花是相继谢幕的。樱也只半月左右。还有一种日本晚樱,要到4月,那时已到处是春天。花已完全开疯了,我曾专门写过《春》一文,这里就不说了。这之后天气就转暖了,人舒服极了。我曾写过一句诗:春天到了,人们脱下毛衣,笑着四处走动。
花园的深处有一株极大的海棠——垂丝海棠。弯曲的、细细的小枝上,挂满了粉红色的伞形小花,四五朵一丛,藏在深绿色的叶子中间。青年时读李清照的词:“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不知海棠是啥样?唯觉海棠高贵、娇美。几年前在西安,是4月,在西安博物馆,见到两株大海棠,繁花无数,极盛。我在花下照了一张相,至今不能忘也。
绣球。今年是我看绣球花最多的一年,看了许多品种的绣球花。靠近河的一边,一株一人多高的大绣球,开了几十个球,极大的一丛花,洁白中透出豆绿,真的让人怜爱,我天天从那儿过,天天看看它,花期极长。7月我在山东,在曲阜的孔庙里,见到十几朵红色的绣球,洋红色,极正,栽在花盆里;之后在浙江的雁荡山,我住在山脚下的一处宾馆,宾馆内也是景区,我出来散步,在一处太湖石旁,斜倚着好几株绣球。花有橘黄色、血清色和粉红色,真是混搭得妙,让人极为惊奇。
迎春、蔷薇、木槿、槐花、桐花、玉兰、丁香、枇杷、柿子花……不一而足,皆不记。
二是父亲的病。父亲春天生病,主要是肺的问题。刚开始我很积极,把他接到省城,联系了市内最好的医院,搞了将近一个月,效果不甚明显。我问护士:吊了这么多水,为何炎症下不去?护士说,年龄大了,肺基础太差,肺结核、肺气肿、肺大泡形成,所以炎症顽强呢!
回到老家,主要是静养。过了几个月平安的日子。到了夏天,果然出问题了,肺大泡炸了一个,这是险症,很危险的。赶紧送到县医院,切开一个口子,将肺中漏出的气引流,又躺在医院不能动弹,所幸大泡自行愈合。可没多久,又炸了一个,于是继续住进医院,办法只有一个:继续引流。病床边的一个透明的盒子,像开了锅,从早翻到晚,里面咕嘟咕嘟,气泡不断。我母亲坐在床边,每天就看着那个瓶子,希望奇迹出现。如果愈合不了,就要开刀去泡。果然有一天,瓶里的气泡没有了。我母亲说:“真是神奇,说不翻就不翻了。”这次万幸的愈合,父亲很是高兴。
回到家里,自是一番庆祝,我也解脱了,从县里回到了省城。他们继续在老家过平靜的生活,可没承想,仅仅过了一个星期,父亲出去稍走一走,一个肺泡炸了。立即送医院,开口引流,这一回没有那么幸运了。终于选了一家大医院,开了一刀。人是吃足了苦。
一年中的父亲,生活几乎没有什么趣味。每天同疾病斗争,眼睛里对着的,不是打点滴的管子和瓶子,就是病房洁白的墙。要说有偶尔的一点开心,就是年轻漂亮的小护士同他开开玩笑:“老爷子今天蛮精神的嘛!”父亲笑一笑,这大概是父亲少有的笑容了。
三是读书。生活再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