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白月光,已成地上霜

2015-06-04 03:42声声慢
家庭生活指南 2015年5期
关键词:女孩儿云端长安

文◎声声慢

当年白月光,已成地上霜

文◎声声慢

也许每个情窦初开的女孩儿都会对初次动心的人有着刻骨铭心的记忆,甚至拿来当此后择偶的标准,却不知,那最初的心动往往如月光般华而不实,因为遥不可及而平添了几分朦胧之美,却忘记了,我们都是红尘中的凡夫俗子,也会有人性中最真实的不堪……

每一场暗恋,都是作茧自缚

云端认识白长安,缘于文字。

彼时,在那所师范学校,白长安文思泉涌,妙笔生花。看在云端眼里,他的散文便如白栀子,恬淡清幽;他的评论像红玫瑰,热烈铿锵。那些花儿,一朵一朵,在她心里次第盛放。

十六开本的校报,原本印刷粗糙、内容枯燥,但因为白长安,它便如起死回生一般,丰盈起来,美好起来。许多个周末,宿舍里的女生呼朋引伴外出,只剩下云端独自坐在床沿,摊开一打报纸,一页一页地翻。看不到白长安的名字便走马观花,一掠而过;一旦看到,目光就被粘住,一字一句都不放过,读到动情处,还忍不住抿起嘴角浅笑,偷偷说一句:我也是这样想的呢。

你想的,恰好是我想的。这便是心有灵犀了。只是,这灵犀,隔着铜墙铁壁,云端不知道如何才能一点而通。

是的,铜墙铁壁。嘴唇很薄、眉眼很淡的云端,实在是过于平凡,而白长安长得帅气,又有才气,喜欢他的女孩子数不胜数。如此说来,他们之间隔着的,不是铜墙铁壁是什么?

这样一想,忧伤便如春蚕吐丝,缠绕着,将云端的心缚成一只闭缩的茧。她缩在茧子里,世界骤然缩小,小到只剩下她和白长安,睁开眼睛是他,闭上眼睛还是他。他让她无法进退,无处避让。

委屈至极,云端便写白长安的名字,在课本边角,在练习本夹页,一遍一遍地写。直到某天,写下“白长安”三个字后,云端下意识地在一旁写了自己的名字。

一眼望过去,两个名字并排着,宛如两个人比肩而立,这让她恍然大悟——如果她也能写一手好文章,如果他们的名字可以比翼齐飞,栖居在同一张报纸上,那么,高山流水遇知音,才子才女定然会惺惺相惜吧。这个念头,刹那之间让云端兴奋起来。

为了赢得爱情,云端劲头十足,读书、练笔,努力,再努力。

从此,云端的课余时间基本都消磨在了图书馆里。看过多少书,不记得了,只知道单是笔记便记了十多本,期间零零落落,练笔之作也写过不少,但自觉功力不足,并不敢投稿。直到一年后,写下一篇怀念故乡的小稿,虽算不上字字珠玑,但因为饱含情绪,读起来倒有几分动人,云端怯怯地将它送到了校报办公室去。

推开门,便不由地怔住。办公桌上堆满书报,自那层峦叠嶂后面探出来的,正是白长安棱角分明的脸。

云端的心,刹那间乱了阵脚,呐呐地,不知如何开口,只将手里的稿子越握越紧,仿佛落水之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那副狼狈样,不像是来投稿的,倒像是来行窃的。

最终,是白长安先开了口。他问:“这位同学,是要投稿吗?”云端慌忙点头,跑了两步,将揉皱的稿纸放在桌上,而后头也不回地落荒而逃。

月光一样的男孩儿

云端不曾想到,因为那篇千字小文,白长安会主动找她。他说她文笔不错,名字起得也好——云端,那样飘逸,好似不在尘世间。

这样的夸奖,因为始料未及,所以让云端受惊若宠,只觉得一脚跌倒,从高处忽悠悠落下去,着了地,却没有摔疼。因为,她掉到了棉花堆里,一片纯白,遍地柔软,包围着她。

更让云端想不到的是,白长安居然和她来自同一个省份,两人算得上半个老乡。后来,云端在白长安的指点下又写了几篇小稿后,身为主编的他居然问:“云端,你愿意做兼职,帮我整理文稿吗?”

“愿意,愿意啊!”云端用唱歌一样的音调一叠声地应着。为了能靠近他,赴汤蹈火她都愿意。

因为白天大多有课,所以,审稿编稿的时间基本放在了晚上。原本,编辑部里还有另外几个女孩儿,但她们全都是一时兴起,日子久了,这熬神费力的苦差事自然无法消受,纷纷找了这样那样的借口临阵脱逃。到最后,坚守下来的,只有云端了。

因为白长安,云端不觉得累,相反,她很充实,有种从未有过的快乐。逐字逐句地输入,反反复复地校对,很多个夜晚,云端的眼睛发涩、手臂发酸,但是那有什么关系,只要看到白长安赞许的微笑,所有的疲倦都会烟消云散。

最妙的是,办公室在北,宿舍楼在南,各居校园的两端,收工后,两个人慢悠悠地走下来,差不多要用20分钟时间。这20分钟,对云端来说,无限静谧,无限美好。

多数时候,两个人并不搭话,只是肩并肩默默地走。有时,也会遇见大胆的情侣,在树下,在道旁,拥在一起,肆意缠绵。这种时候,两个人都会不由自主地局促起来,各自侧了身,离得远一点。

为化解尴尬,白长安抬起头,四处逡巡,没话找话地说:“大城市的夜,什么都好,就是看不见月亮。若是在家乡,此时已经是月上柳梢头了呢。”

云端仰起尖尖的下巴,假装眺望一番,附和道,“是呢,没有月亮。”可是,她的眼角却偷偷瞥向他——谁说没有月亮,身边的这个男子,玉树临风,分明就是一轮明月啊,将她混沌的青春一寸寸照亮!

可是她呢,她是最不起眼的一颗星星,烘云托月一般,绕在他身边,看似很近,实际上算起来,却是隔着亿万光年。

不错,他们常常心意相通,一拍即合,但,那只是在文字上。在爱情的世界里,白长安离云端,那么远。

也不单单是云端,所有的女生,白长安都没有兴趣靠近。他只顾着努力学习,专心写稿。为此,白长安深得老师器重,就连系主任都对他高看一眼,时不时将他唤到办公室里倾心交谈。好学生白长安,摆明了架势不谈恋爱,人送外号“无情杀手”。云端曾亲眼见过,一个花枝招展的女孩儿,在大庭广众之下,被白长安一口回绝,委屈得差点儿落泪。

那样漂亮的女孩儿,白长安都看不上。他的眼光如此高不可攀,云端对着镜子,看着面目普通的自己,只觉有无尽的哀伤和绝望。

越比量,越失望

毕业时,想留校的学生千军万马,但白长安凭着优异的成绩,不费力气便脱颖而出。

白长安留下了,云端便也想留下,只是,在一个硕士生遍地都是的年代,专科学历的师范生,哪里还有立足之地。纵使简历似仙女散花,效果却如泥牛入海,云端几经周折,工作还是没有落实。

离校前一天,云端特意找到白长安,心想只要他给她三五句鼓励,她就豁出去,将户口放在学校里,工作慢慢找。实在不行,她可以端盘子、做家政,日子久了,总能熬出头来,不是吗?

但白长安没有鼓励她,他淡淡地说:“不如回老家吧,一个女孩子,在这里无依无靠的,不好。”云端的心,一下子就凉了。他的心里,终究是没有她的。

于是就回到了老家,在一所初中执教,住宿舍,吃食堂,一个人,将日子过得懒散而寂寥。

同一教研室,有个心细如发的男老师,见她面色不好,便默默为她煲汤,装在保温瓶里,送给她。她拒绝,他却不放弃,只是满脸歉意,说:“你不喜欢这个口味吧,没关系,我换别的。”隔天,果然就换了新的花样。

这样换过几次,云端便不好意思了,只得收下。

男人的手艺当真是好,那些汤或清淡,或浓香,日复一日,暖了云端的胃,也暖了她的心。

但是,云端依然忘不了白长安。

她删了他的手机号,却无法阻止他的身影一夜一夜潜到她的梦里来。他就像一把标尺,横在她心里,让她忍不住拿着他对身边的男子一再比量。越比量,越发现差距不可逾越。

白长安眉眼如画,气宇轩昂,还有聪明的大脑、满腹的才华,而面前这个男人黑黑瘦瘦,除了有煲汤的好手艺,还有什么?这样一想,心态便不平衡了。纵然眼前的男人使出浑身解数,千般依从万般好,也换不来云端明朗的答复。

他倒也不急,只说:“你慢慢考虑,我可以等你一辈子。”

月光已成霜

云端这一考虑,便考虑了三年。

三年来,同龄人纷纷踏上红地毯,而云端站在围城外,徘徊张望,犹疑不决,总觉得有什么事情不曾了结,不甘心就这样和一个凡俗男子牵手,去过灰头土脸的生活。

直到某天深夜,云端竟然意外地接到了白长安的电话。他说,他几经辗转,才知道她的号码,就为了跟她说一句,“这一生,我最爱的人是你!”

云端的心,轰隆一声,千万座城池同时塌陷——原来,他也是爱她的。

也就是在那场天崩地裂的塌陷中,云端看清了自己心里的那个结。是的,她一直在等待白长安。

她是如此渴望跟他爱一场,天长地久也罢,譬如朝露也好,她都愿意。所以,当白长安飞到她的小城,住进酒店后给她打电话,明知将有一番暧昧局面,云端还是不曾有半分犹豫地说:“等着我,马上就到。”

房间里只开了床灯,昏昏暗暗。一进门,云端就被白长安紧紧拥住了。

对于他们的亲密接触,云端曾幻想过千万次,她以为他身上会有好闻的薄荷香,她以为他会捧起她的脸,犹如匠人捧起一尊精致的青花瓷,满眼疼惜,细细端详。可是那天晚上,完全不是这样。

白长安满身酒气,一双大手蛮横地攻城略地。一切的一切,都让云端始料未及。她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推开他的手,态度异常地坚决。

白长安迟疑一下,颠三倒四地讲起当年往事:他来自乡下,为了留在城市拼尽了全力。当然,在一个潜规则盛行的时代,单单努力是不够的。为了再加一道保险,虽然不爱,他还是对系主任的女儿抛出了橄榄枝。那女孩儿在外地读大学,所以,当初周围的人都以为他未曾恋爱过……在和云端静谧相处的日子里,他喜欢上了云端,是那种真心的喜欢,但为了前程,他不得不压抑感情,忍痛放弃。

“不过,现在好了。”白长安说,他承包了校办工厂,羽翼渐丰,终于有了拥抱真爱的权利。

而云端,却退后一步,再退后一步,只觉得眼前的男子离自己无限遥远,远到一片模糊,看不清面目。白长安讶异而费解地望着她:“你也喜欢我,不是吗?你这么多年一直单身,难道不是在等我吗?”

云端的泪落了下来,原来他什么都知道!她一步一步退到门口,转身便逃开了,任白长安张开的臂膀伸展着,姿势尴尬,覆水难收。

踉踉跄跄地,云端出了宾馆。一抬头,只见一弯上弦月挂在灰蓝的天幕上,银白的光华倾泻而下,犹如密麻麻的霜星子,落在人身上,寒凛凛地一片冰凉。她想,也许每个情窦初开的女孩儿都会对初次动心的人有着刻骨铭心的记忆,甚至拿来当此后择偶的标准,却不知,那最初的心动往往如月光般华而不实,因为遥不可及而平添了几分朦胧之美,却忘记了,我们都是红尘中的凡夫俗子,也会有人性中最真实的不堪……缠绕在心里那么多年的结,似乎就在这时解开了。白长安打破了她对爱情的幻想,却也让她的心在剧痛之后得到了新生。

她给那个他打电话,“来接我吧,记得带一件外套,”她说,“我有些冷。”编辑/魏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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