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承万
近读季羡林的“辑萃”本《中国精神·中国人》(国际文化出版公司2013年/以下引文皆出于此书),很有点感想,尤其是他提出了三个大问题,让时代与后辈难以回答。
其一,现当代中国人文社会科学陷入了严重危机怎么办
“我想到的问题很多,这几年在许多文章中和座谈会上,我都讲过。约略言之,可以有以下诸端,性质不同,但都与东西文化有某种联系:第一,汉语语法的研究必须改弦更张。第二,《中国通史》必须重写。第三,《中国文学史》必须重写。第四,中国文艺理论必须使用中国国有的术语,采用同西方不同的判断方法,这样才能在国际学坛上发出声音。第五,中国美学研究必须根本转型……我决无意哗众取宠,我多年的胡思乱想让我不得不写。不管别人如何骇怪,我则深信不疑”(《我与东方文化研究》/季氏还谈到其他中西文化四个不同的问题,从略)。季氏的视野很宽,从汉语语法,到中国通史、中国文学史,再到中国文艺理论、中国美学等等,几乎囊括了中国当代人文社会科学的大半版图,其识见为当代学人所望尘莫及,且其口气斩钉截铁,没有什么可以商量的余地:“必须改弦更张—必须重写—必须使用中国国有的术语、不同的判断方法—必须根本转型”。在季氏的“必须”中,突出了一个根本的观念,就是“一切都得从头做起”。何以故?从季氏的《学术总结》之长文中得知:半个世纪来,中国文化基本上是西方的殖民文化。中国传统历来没有什么“语法”,只是马建忠以《马氏文通》开的先例,后人步其后尘,弄得沸沸扬扬,甚至作茧自缚;《中国通史》是马克思的五阶段论的套路,不符合中国实际;《中国文学史》是中国通史在文学领域中的应用,不足为法;中国文艺理论、中国美学几乎全都西化,袭了别人的皮毛,丢掉了自己的本性。从普泛性的思维方式上说,似乎西人是上帝,我们都是贾桂,这激起了季氏的愤怒,更唤起了他的良知。
中国当今的“汉语语法界—中国通史界—中国文学史界—中国文艺理论界—中国美学界”,队伍何其庞大也,少则有数十万,多则几百万,上千万,然而“知返”者又在哪里?当今的高校和研究机关与报刊—杂志和学术会议,讨论过这些问题否?恐怕压根儿就没有谁想到过这些严重的危机问题,而是在老路(歧路)上滑下去而不自省。
大家都知道当今的学术文化遇上了严重的危机,然而这危机从何而来?原因当然很多,比如“钱”、“权”问题,体制问题,星派与大众文化问题等等,但核心问题却是大脑思维中的“殖民化”问题。然而各学界人士从上而下,却讳莫如深,或是麻木不仁。
对此问题的解答,季氏在其相关论著中,大体上作了直截了当的解答(从略)——概括言之,即是追赶西方时髦,失祖忘宗所至(季氏说,甚至人们给自己的孩子取名,都要沾上西方的词尾音,商品取名也一律西方化)。
其二,中国知识分子的爱国主义与骨气问题
在该书的自序中季氏说:“我还想再郑重强调一下:中国知识分子有源远流长的爱国主义传统,是世界上哪一个国家也不能望其项背的”。在纪念陈寅恪的讲话中又说:“爱国是中国知识分子几千年来的一个传统,硬骨头又是一个传统”(本书第155页)。此即是说,中国知识分子有两个传统,一是爱国主义传统(外国人不能望其项背),一是硬骨头传统(外国人所无)。爱国主义大家都懂,不必赘述。何谓硬骨头传统。季氏总是爱举章太炎的例子:“三国时祢衡骂曹操。章太炎骂袁世凯。……章太炎挂着大勋章,赤脚,到新华门前骂袁世凯,他那时就不想活着回来。袁世凯这个人很狡猾,未敢怎么样”(本书第155页),这便是:知识分子张口大骂皇帝,且在骂声中就不准备活下去。当然,季氏心中最佩服的还是陈寅恪的硬骨头,他敢于顶狂风抗巨浪,终其一生,都保持着“自由之思想——独立之精神”的崇高人格。
季氏由“硬骨头”而想到他的两个老师,一是金岳霖,一是汤用彤。他说:“金岳霖先生是伟大的学者,伟大的哲学家,他平常非常随便。后来他在政协待了许多年,我与金岳霖先生同时待了十几年。开会时常在一起。同在一组,说说话,非常随便。有一次开会,金岳霖先生严肃地做自我批评,绝不是开玩笑的,什么原因呢?原来他买了一张古画,不知是唐伯虎的还是祝枝山的,不清楚,他说这不应该,现在革命了,买画是不对的。玩物丧志,我这个知识分子应该深刻的自我批评,深挖灵魂中的资产阶级思想,不是开玩笑,真的!当时我也有点不明白,因为我的脑袋也是驯服的工具,我也有点吃惊,我想金先生怎么这样呢?……”。“汤用彤先生也是伟大学者,后来年纪大了,坐着轮椅,我有时候见着他,他和别人说话,总讲共产党救了我,我感谢党对我的改造、培养。他说,现在我病了,党又关怀我,所以,我感谢党的改造、培养、关怀,他也是非常真诚的。金岳霖、汤用彤先生不会讲假话的,那么,对照一下,陈(寅恪)先生怎么样呢?我不说了,我想到了孟子说的几句话:‘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季氏又说:“现在有个问题搞不清楚,……究竟是陈先生正确呢?还是金岳霖、汤用彤先生和一大批先生正确呢?我提出来,大家可以研究研究。现在比较清楚了。可是五十年代的这么两个例子(指金、汤二氏),大家评论一下。我也不会讲假话,我也不肯讲假话,不过我认为我与金岳霖先生一派,与汤用彤先生一派,这一点无可怀疑。到1958年大跃进,说一亩地产十万斤,当时苏联报纸就讲一亩地产十万斤的话,粮食要堆一米厚……于理不通。‘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完全是荒谬的,当时我却非常真诚,像我这样的人当时被哄了一大批。我非常真诚,我并不后悔,因为一个人认识自己非常困难,认识社会也不容易”(本书第155页至156页)。季氏以极其复杂而又极其曲折的心情,写了金、汤、陈三人的不同表现,连同季氏自己即四个人的表现。他又声言:他和金、汤是一派,且都是“不会讲假话的人”,心地一片真诚,还说“我并不后悔”,原因在于认识自己和社会都非常困难。最有意味的是,“今天我把我最近想的知识分子的问题提出来,让大家考虑考虑,我没有答案。我的行动证明我是金岳霖先生一派,汤用彤先生一派,这一派今天正确不正确我也不说,请大家考虑”(本书第156页至157页)。季氏的“我也不说”“请大家考虑”。这是成语“秃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
其实,季氏早已有答案,他多次声言说,他是“驯服工具”的一员,若不如此即不能活下去,且“习惯成自然”。今天看来,金、汤的真诚,全是处于这个“亩产十万斤”时代之主潮大气中的忠诚,亦可曰是季氏所言之驯服工具的忠诚。令人沉思的是:买一幅古画,即是资产阶级思想,玩物丧志,这还是大哲学家么?汤氏于生命尽头坐在轮椅上逢人皆说“感谢党的改造、培养、关怀”等等,这类“改造—培养—关怀”的特定时代的专门用语,怎能粘贴在研究佛学的大学术家身呢?如果这种“真诚”确是由内心中发出来的,那么必是生命被摧毁了元气的“无可奈何”的真诚。而对这种残酷的“真诚”,我们不应该再说它是什么“真诚”,而是一种“活着的人”的无可奈何的求生挣扎——这也是一种“无可奈何”的绝对真诚,唯其如此,才能度过那艰难的“流光”岁月(下文季氏之反思即可为证)。面对这种“真诚”只能让人心里作痛。
季氏提出的问题是:中国知识分子的“硬骨头”问题。而客观事实是:陈寅恪是硬骨头,虽九死一生而又无法了结此残生;反胡适、反胡风、反右乃至反彭德怀等等……都是反硬骨头,其结果都是“硬”者的家破人亡。看来,中国知识分子的两个传统:爱国主义和硬骨头似乎都“翼伤脚跛”了。“爱”之必有国,而“硬”之也必有骨才行。“国”与“骨”是相连在一起的。说到这里,季氏又给我们讲了一个小故事:“他(胡适/1948年底)离开北平后,曾从南京派来一架专机,点名要接走几位老朋友,他亲自在南京机场恭候。飞机返回以后,机舱门开,他满怀希望要同老友会面,然而,除了一两位以外(陈寅恪是其一,后来他返广州了——引者),所有他想接的人都是没有走出机舱。据说——只是据说,他当时大哭一场,心中的滋味恐怕真是不足为外人道也”(本书第158页)。那时,胡适是北大的校长,自然会有一批下属与知心人,然而当下却是“人空音绝”两茫茫。胡适的心愿是好的,不管当时他是“大哭、大笑或平常心”,那骨头恐怕也还是硬的(如果真是“大哭一场”,那实在是对大陆知识分子冤魂的一曲悲壮的预前祭歌)。
从上看来,季氏确是和金岳霖、汤用彤是一派的,都认真“检讨”过,“感激”过,且都是“老实话”。其因全在于那“驯服工具”论与“亩产十万斤”的奇妙而曲折的效应上。但李泽厚则持另样观点,他认为解放初期那批老先生的“真诚”,是人生的真正悔悟,李曰:“我说过许多次,解放初期一些老先生,像朱光潜、冯友兰、金岳霖、顾颉刚以及汤用彤、宗白华他们,当时作出的自我检讨是真诚的,那真的相信是自己以前错了,很多人不理解,说他们是受了压力、受了胁迫,其实根本不是,大家还是自觉自愿的”(李泽厚,刘绪源《中国哲学如何登场?李泽厚2011年谈话录·与童世骏的对话》)。李氏的话是2011年8月7日在北京翠花胡同里说的,且“说过多次了”,由此即知是李氏的一贯观点。符合历史事实么?其中朱光潜先生就明白说过:“在群起而攻之的形势下,我心里日渐形成很深的罪孽感觉,抬不起头来,当然也张不开口。不敢说话”,“我自己咧,口是封住了,心里却是不服”(《朱光潜全集》卷十,安徽教育出版社,1995年第79页至80页)。这是朱光潜五十年代中期的话,怎能说是“自觉自愿”?还有许多历史证据(主证或旁证)都说明李氏的说法是违反历史事实的。上面季羡林的说法,才是同辈人的现身体验与说法,这更是一种鲜血淋漓的事实。谢泳曾大力去剖析研究过这批老先生的精神历程、波折与归宿,全凭原始材料说话,不添加任何主观评论,汇成《逝去的时代》一书,其中对李泽厚所提出的多位老先生皆有详细实录,谢泳所持观点也与李泽厚完全相反。
谢泳以《逝去的时代》为老一辈知识分子的心路历程与冤魂作了平心静气的、材料充分的清理与奠祭。这是中国当代思想史的严重任务,谢泳只仅仅开了个头而已。真正的思想者、勇者,应该认真取法于季羡林老先生的魄力与勇气,把那个特定时代惨淡的“思想现象”作出系统而有序的清理与归纳,还其本来面貌,这才是对时代负责。笔者认为在当年的那批“老先生”中,实可分为三大类归纳与清理。第一类,属“硬骨头”者,以陈寅恪、梁漱溟、马寅初等为代表;第二类,属“良知挣扎”——“驯服工具”者,以季羡林、金岳霖、汤用彤、朱光潜等为代表;第三类,属“苟且偷生”、“曲学阿世”者,以冯友兰、周一良等为代表(冯晚年有大悟)。其中第二类人占多数,他们在人生路上滴血。原因何在?季羡林的现身说法最有说服力(读者看完本文下面季氏的第三个问题才会透悟),无须费舌赘语。即使是第三类人,入棺前未必如苏格拉底那样不忘尝还别人一只公鸡,但也能长叹一口气以悔悟人生,冯友兰即是也[注]。
其三,关于知识分子的来生设想
迷信的庶民或宗教人士,他们对来生之观念在人生中途是早已想好了的。但对知识分子而言,一般不会浪费时间去探讨什么“来生”问题的,万一要去作这种想像之时,无论如何都是人生的一大悲哀,这正如鲁迅小说中的那个祥林嫂对地狱的惶惑一样。
季氏在本书《一个老知识分子的心声》一文的结束语中说:“我平生优点不多,但自谓爱国不敢后人,即使把我烧成了灰,每一粒灰也还是爱国的。可是我对于当知识分子这个行当却真有点谈虎色变。我从来不相信什么轮回转生。现在,如果让我信一回的话,我就恭肃虔诚祷祝造化小儿,下一辈子无论如何也别再播弄我,千万别再把我弄成知识分子”(本书第8页)。
在当代中国,谈知识分子,正如“谈虎色变”。这是何等撕心裂肺的话呵!况且,季氏还有两大“超人”特征呢:一、“自谓爱国不敢后人,即使把我烧成了灰,每一粒灰也还是爱国的”。现在许多要人、戎将、名家、庶民火化之后,天晓得他们“每一粒灰土还是爱国的”?二、季氏活了98岁,留学德国十一年,出身于清华,任教于北大,且还当过堂堂北大副校长,人们又皆呼成“大师—泰斗”,光圈光环及其无法计算的“价值量”,比同类人(知识分子)多出百信不止,然而他却如此谢绝回到这举世闻名的—未名湖—仙山神境中去:“下一辈子无论如何也别再播弄我,千万别再把我弄成知识分子”。听了季氏的如此一番之箴言,我辈无法粘挂“大师—泰斗”称号的凡人知识分子真不知该往哪里去躲,才能“安身立命”呵!是丧家之犬么,但又非孔夫子之行;是畜牲奴才么,又非但丁之地狱所能包容……
不几年,季氏又说:“现在,我的人生之旅快到终点了。我常常回忆八十年来的历程,感慨万端。我曾问过自己一个问题:如果真有那么一个造物主,要加恩于我,让我下一辈子还转生为人,我是不是还走今生走的这一条路?经过了一些思虑,我的回答是:还是要走这一条路。但是有一个附带条件:让我的脸皮厚一点,让我的心黑一点,让我考虑自己的利益多点,让我自知之明少点”(本书第156页)。前面说到,他早已不想再当知识分子了,“谈虎色变”的人生行业,让他想起都心淡(那是1994年)。现在(1997年),已进入86岁的高龄了,他却“悔不当初”,还是回到老路上来吧,大有“不入入虎穴—焉得虎子”的架势。他的附带条件有四点:“脸皮厚一点—心黑一点—考虑自己的利益多点—自知之明少点”。一旦具备了这四点,人生也就坐得稳稳当当了,能在一切场合中用鼻子讲话,打打呵欠,摸摸肚皮,然后大呼“今天天气,哈哈哈……”了。
季氏以上的两段话,我想绝非戏语或牢骚话,而是他的人生之血泪总结。不过,季氏的四个条件中,除了“心黑一点”之外,其他三条,也许是必要的:“脸皮厚一点(以便对付一切人际关系和一切媒介舆论)—考虑自己的利益多点(钱越多、权越大则能于海内外遍踪迹,且五世同堂酒肉香)—自知之明少点(除了枪毙,坐牢,处分只等闲)”,抬头举眼望去,此类人物多的是,否则何必活在世上?但“心黑一点”,在我看来,却做不得,因为我们是中国人,是孔孟、朱子、王阳明的后代,一旦“黑”了心,就没有“良心”了,此时便可以杀人、放火、投毒、陷害,无所不干了,此“非人也”,但季氏的意思也许并非如此,因为他的“心”历来都是“红”的,在其人生中“红”了98年,即使“黑”一点,不那么红了,也不碍事的。不过,季氏说出这种人生之“终判”话语“心黑一点”,却对他的后半生作了充分明亮的透视,反射了环境与社会所给予他的“厚爱”与“礼物”。读季氏这类“刻薄”自戕的语言,真催人泪下!
以上便是季先生提出的三个大问题,一曰中国当代众多人文学科的“改弦更张—重写—根本转型”的问题,亦即从头做起的问题;二曰:中国当代知识分子的艰难人生与良知挣扎问题,亦即“硬骨头”无法“硬”起来的问题;三曰:以自身的来生设想不再当知识分子了,若再走这一条路,必须附带四个条件:“脸皮厚一点—心黑一点—考虑自己的利益多点—自知之明少点”等等的问题。人生在世几十年、上百年也只不过就是这些问题了,岂有他者乎?这些都是牵涉全局与总体人生的大问题,任何个人都是解答不了也解决不了的。它应当由一个至高至善的庄严时代、圣人贤者辈出时代,才能担负起解决这个问题的重任。此外,季先生在最后日子里的病床上,再三声言,要辞掉“国学大师/国学泰斗”的称誉,退一万步说,即使能在学术成果上“辞掉”它,但这种非同小可的、别人梦寐以求而自己却辞之以诚的“辞掉”态度,亦足可为一代大师的风范了;其次,能在人生的尽头处与时代的顶端上,庄严地提出以上三个大问题来,也足可确证其“大师—泰斗”的胆识与风度,此亦足为一代大师、泰斗了。对比当下诸多的廉价“大师”、钦定的“大师”、自命的“大师”……季先生都要比他们高出一截,且不能在同一平台上议论(令人深思的是,当今的“大师风”皆是随着文化危机而兴起来的,而非文化勃兴时代的贤者与大家)。
在此,笔者还是强调一点,以季先生为代表“这一派”老知识分子,其心路历程之曲折、艰难,乃至其在“亦人亦鬼”、“人兽相混”的撕杀中,最后仍能闪烁出其不灭的“人”的光辉来,成为历史长空中雷鸣闪电的一道强光——“驯服工具”乎?“自觉自愿”乎?“胁迫”乎?“真诚”乎……他们早已作古了,后人若再以这类词儿供于其灵前,似都是毫无意义乃至于无聊,明知“落叶满长安”,偏说“春天正来临”。此于人于鬼都是有愧疚的。
最后,我抄写季氏两句话(诗),以确证当年那批老知识分子的心绪意态:
“我活下来,一种悔愧耻辱之感在咬我的心。
我活下来,一种求生本能之意在唤我的心。”(本书第299页)
“悔愧耻辱—求生本能”之蛇龙纠缠,“咬—唤”之你死我活的大撕杀,可谓血溅长空而风雨交加。这便是那批老知识分子的真实。
注释
[注] 近年来,似乎有些人颇热衷于研究1949年前后半个世纪的老一辈知识分子之心路历程。其中可分为两类:一类是出于义愤与良知之催使,把盖得严严实实的历史灰尘拂掉,还其真实的生命跳动与血泪之挥洒,主线是明朗的、真实的,但细节可能有出入,欠严密,但不掩其大气与正义。另一类,则正好从前者的“薄弱”处入手,倾尽心血不厌其烦地去校正那些时地不合的细节“以正视听”,把良知挂在天上,独显其历史研究家之高严、伟岸,手拍胸膛:“本人才是真正的历史裁判者”。两类作者比较,一类是落日悲鸿,一类是冬末秋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