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登山一战定新疆

2015-06-01 16:04:43赖洪波
伊犁河 2015年2期
关键词:准噶尔清军伊犁

赖洪波

格登山战役是清朝乾隆帝于1755年2月发动平定准噶尔的一次决定性战斗。战斗地点在今昭苏县格登山地区,是伊犁地方史上的一件大事。史家的叙述有许多文本,这里选择新疆社科院编著的《新疆简史》(第一册,新疆人民出版社,1984年)这一官方权威标准版本的叙述:“一七五五年二月,清朝命班第为定北将军,阿睦尔撒纳为副,率军出北路;命永常为定西将军、萨喇勒为副,率军出西路。两副将军各领兵三千为前锋先进。北路军出乌里雅斯台,西路军出巴里坤,各带两个月的粮草,计划在博尔塔拉会师。”“由于达瓦齐不得人心,而阿睦尔撒纳、萨喇勒、三车棱、班珠尔等率同进讨的部众又都是准噶尔的同族,所以对伊犁准噶尔人影响很大,使其斗志瓦解,纷纷降附……清军所到之处,准噶尔部落望风而降,几乎是兵不血刃地长驱直入,于四月底顺利到达博尔塔拉,两路大军胜利会师后,继续前进,到达伊犁。”“达瓦齐的统治虽然崩溃,但也不肯自动投降,却退往格登山(在今昭苏县苏木拜河东岸),负崖临淖,结营固守。清军两路约定,北路兵由伊犁河固勒扎渡口越推墨尔里克岭(今察布查尔锡伯自治县与昭苏县交界处之帖木里克他乌)前进,西路兵由喀达克渡口,越扣们岭前进,直抵达瓦齐所据之格登山。五月十四日夜,清军二十二人,由新投顺之准噶尔宰桑阿玉锡率领,奋勇冲入达瓦齐之军营,出其不意,放枪呐喊,达瓦齐部众惊溃奔窜,自相蹂躏。降者六千五百余骑,达瓦齐本人仅率二十余人逃脱。天明之后,清军继续进剿,擒获了达瓦齐的家属。”(《新疆简史》第一册,第253—254页)。

达瓦齐逃离格登山后,向南疆喀什噶尔方向逃走。六月初八,达瓦齐被乌什阿奇木伯克霍集斯捕获,同时被擒的共七十余人,送解清营,达瓦齐被送往北京,后来受到清政府的优待。

清军收取伊犁后,“又释放故回酋大、小和卓兄弟在伊犁者,使归旧部,於是天山南北二路皆不血刃而定。”(魏源:《圣武记》卷四)。

可见,格登山之役,使西域重归祖国,意义重大,这也是伊犁地方史上的重大历史事件。历史往往是十分吊诡的。格登山大捷不是战争的结束,相反,却是一场残酷的开始。

统观格登山之战,清军区区二十二人,用夜间奇迹般袭溃数千人,其战斗规模十分有限,根本算不上是一次战役行动。准噶尔统治集团多年内乱,互相残杀,三易浑台吉,以阴谋手段上台的达瓦齐不得民心,人心涣散,毫无战斗力可言,不堪一击,他的失败是历史的必然。因此,依笔者之见,格登山夜袭之胜利,不过是一次充满喜剧色彩的战争游戏而已。

格登山之战的廉价胜利,对远在北京的乾隆帝产生了一种十分有害的误导,对西域的社会形势作出了过于乐观的错误判断,他陷入了自我狂欢状态,以为大功告成,决定立即从伊犁撤军。

当年六月,即格登山之战之后仅仅一个月,进入伊犁的清军开始撤出,只留下五百人留守伊犁,由定北将军班第和参赞鄂容安二人负责。两个月后,当年八月,因不满清朝的善后职务安排,眼看无法当上准噶尔总台吉的阿睦尔撒纳,立即扯起叛旗,四处煽动叛乱,伊犁的宰桑、喇嘛群起响应,攻击清军,班第、鄂容安等带留守驻兵,且战且退。八月二十九日走到乌兰库图勒(今尼勒克西,黑山头附近)被叛军包围,寡不敌众,班第自杀,全军战殁。这一悲惨结局,使清军的初期胜利显得黯然失色。

阿睦尔撒纳的叛变使得乾隆震怒。1756年,清军西北两路大军三四万人,再次进军伊犁擒拿阿睦尔撒纳,这是清朝第二次征讨伊犁。阿睦尔撒纳无法抵抗,流窜于哈萨克、博尔塔拉和塔尔巴哈台各地。次年(1757年)春夏,阿睦尔撒纳又窜回伊犁发动叛乱。右副将军兆惠和参赞大臣富德领军在玉库陇葵(今霍尔果斯河西200余里处)击溃叛军,阿睦尔撒纳逃至哈萨克中玉兹境内。哈萨克首领阿布赉臣服清朝,共同捉拿阿睦尔撒纳。阿睦尔撒纳遂逃入俄罗斯境内,患天花疾死。至此,历时二年多的第二次平准战争才宣告结束。此次战争中,乾隆采取了十分严厉的镇压措施,致使准噶尔人口锐减,“计数十万户中,先痘死者十之四,继窜入俄罗斯、哈萨克者十之二,卒歼于大兵者十之三……此数千里间,无瓦剌(即额鲁特蒙古——引者)一毡帐。”(魏源:《圣武记》卷四)

第二次平定准噶尔时,初始曾招抚南疆附从阿睦尔撒纳叛乱之大、小和卓兄弟。大、小和卓兄弟原本是被准噶尔贵族拘禁在伊犁的原南疆和卓阿哈玛特的儿子,阿哈玛特死后,大和卓波罗泥都(维吾尔原语为巴尔汗丁)和小和卓霍集占仍在伊犁为准噶尔贵族种地。1755年,清军第一次平定伊犁时,波罗尼都和霍集占向清军投诚。清廷派大和卓波罗尼都回南疆,领其旧部,小和卓霍集占仍在伊犁掌管伊斯兰教众。阿睦尔撒纳叛乱后,大、小和卓附逆叛乱,并杀死前去招抚的清副都统阿敏道,自称巴图尔汗。清朝遂于1758年发兵征讨,历时二年,平定南疆。

乾隆平定西域,“故土重归”,新疆成为祖国不可分割的部分,功绩是不可磨灭的。史家评论指出:“姑不论清高宗的用兵是否吊民伐暴之举,亦不论准噶尔是否天厌其德,自取灭亡,然其于有清一代疆宇式廓,止戈靖边,贡献至钜。”(庄吉发:《清高宗十全武功研究》,第3页,中华书局1987年版)。这种评价笔者是十分赞同的。

乾隆帝弘历力排众议,皇权独揽,决定出兵西域,完成西北边疆的开拓与巩固,对此功绩是相当自豪的。在晚年,乾隆把自己执政的六十年间,为统一祖国、止戈靖边的重大决策行动,总结为“十全武功”,即“二平准噶尔、一定回部、再扫金川、一靖台湾,降缅甸、安南各一,两次受廓尔喀之降。”并自诩为“十全老人”。乾隆的“十全武功”的前三件即系平定西域,收复新疆之役。

乾隆帝弘历是个好大喜功、富有历史成就感的人。为纪念第一次平定伊犁准噶尔之战。1755年(乾隆二十年)十月十八日,撰写了“平定准噶尔告成太学碑”,勒石于北京大成殿祚阶前,曰:“两朝志竞,亿载基成,侧席不遑,保泰持盈,”肯定了祖国大统一的勋业。同日,乾隆还撰写了《平定准噶尔勒铭伊犁碑》(又称“前伊犁碑”),于今北京东城区国子监街孔庙,满、汉文合壁;此碑的另一通,立于宁远城(今伊宁市)东门外土阜之上。原有碑亭,被毁坏。1977年,其碑刻石,出土于伊犁州邮电局工地,碑身已一分为二,但仍然完整,现藏于伊犁州博物馆。碑文中,乾隆题述平定准噶尔战事之经过,结尾时,乾隆自我欢呼“伊犁平矣,勒贞珉矣,于万斯年矣。”不久,伊犁战事再起,二平准噶尔。乾隆二十三年(1758年)乾隆帝弘历又撰书《平定准噶尔后勒铭伊犁碑》(又称“后伊犁碑”)仍立于宁远城东北隅沙阜上。此碑今已毁,但另一通碑文,在今河北承德避暑山庄,汉、满、蒙、藏文各一面。

乾隆帝弘历不愧为勤政的皇帝,且精力充沛,在撰写《平定准噶尔告成太学碑》和《平定准噶尔勒铭伊犁碑》的同日,撰写了《平定准噶尔勒铭格登山碑》一文,但当时格登山碑并未即时修建。五年后,西域平定,据《清实录》高宗朝载,乾隆二十五年(1760)十一月己巳(23日)弘历谕:“定长奏称……来春于伊犁格登山,刻石纪功……兆惠等酌派官兵一千,来春往伊犁巡查,则刻石之事,自可兼办。今定长处既有石匠,著即发往叶尔羌,先行刻石纪功,俟工竣后,再同发往官兵,前往伊犁,于格登山刻石。”又过了两年,乾隆二十七年八月己亥(1762.9.26),《清实录》高宗朝载,“原任主事富魁,带领匠作,于固勒扎、格登山监造御制碑文事竣。”可见,格登山纪功碑和伊犁纪功碑都是1762年才完工的。

此外,对平定西域战役,乾隆还撰写有《平定回部勒铭叶尔羌碑》、《平定回部勒铭伊西洱库尔淖尔碑》,这些碑文,今均已毁坏不存。

统而言之,乾隆御笔有关平定西域的各纪功碑中,新疆境内仅格登山纪功碑仍矗立西边。然而252年来,该碑也历经沧桑。1871年,经俄侵占伊犁,直到光绪八年(1882年)几经交涉,伊犁才回归祖国。格登山碑幸存,但其四柱碑亭已毁无存,仅御碑矗立,光绪十年(1884年)六月,伊犁将军派人员修复,后任伊犁将军马亮奏准拨银一千四百两,由厄鲁特领队大臣莫裕用砖石修砌,于光绪三十年(1904年)竣工。新中国成立后,1975年、1984年又两修碑亭。2003年12月1日,昭苏6.1级地震中,碑亭遭严重破坏,再重修碑亭,于2006年6月竣工。

格登山碑,历任磨难,至今仍屹立西陲大地,它是昭苏草原上的镇国之宝啊!

世界著名历史学家汤因比说过:“历史是变化无常的事物,变形恰恰是历史的本质。”历史是有关过去事件的集体回忆,变形是无法避免的,格登山之战的种种文本的叙述,以及后人对它的种种评价,就是一例。

但是,历史是可知的,它可以通过现存的历史物证而为人们所感知、认识,文物就是最可靠的现存历史,格登山碑就是一例。

历史也罢,文物也罢,它们最后都积淀为地域文化。我国的万里长城,是世上最古老最著名的防御建设,历史上曾有多少战争在它四周发生。今日,人们的历史记忆中,它们已成为陈迹,然而,万里长城本身却成为人类奇迹而永存。我们或许从中可以获得某种教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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