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 剑,丁洁琼
(1.宁波职业技术学院 艺术学院,浙江 宁波 315800;2.宁波大红鹰学院,浙江 宁波 375175)
明成化时期青花缠枝纹装饰艺术特色探析*
万 剑1,丁洁琼2
(1.宁波职业技术学院 艺术学院,浙江 宁波 315800;2.宁波大红鹰学院,浙江 宁波 375175)
明朝成化年间的青花瓷由于瓷器造型、胎釉、青料、纹饰及绘画工艺技术诸多方面的变化,其艺术风格独具魅力。明朝成化青花缠枝纹色调鲜丽清新,构图疏朗工整,线条显现阴柔之美,体现了明成化一朝细致柔美的女性审美情趣。
明朝成化时期;青花瓷;缠枝纹;装饰艺术
明成化时期是中国陶瓷生产历史上非常特殊的时期,尤其是成化十七年至二十三年,天下太平,政治中兴,人民生活安定,但宫廷风气极为奢侈,成化青花瓷尤其是“斗彩”作为赏玩器物得到刺激发展。《明史·食货志》中概括性地用“遣中官之浮梁景德镇,烧造御用瓷器,最多且久,费不赀”之语,叙述了成化年间瓷器烧造之多。明沈德符《万历野获编》云:“至于窑器最贵成化,次则宣德。”“明看成化,清看雍正”,成化瓷器除日用品外,多是观赏瓷、把玩瓷,在艺术审美角度上达到了历代高峰,开创了自元以来单色青花向多色彩瓷发展的新时代,为清代康熙五彩、雍正粉彩、乾隆珐琅彩的瓷器盛世打下了基础。本文从明成化青花瓷的器形特征、装饰色彩、装饰题材、装饰技法等多方面来探讨成化青花缠枝纹的装饰艺术特色。
明永乐、宣德时期青花瓷器造型丰富,至明成化时期大型器物减少,“成化斗彩无大器”,玲珑精巧是成化时期的器物总体风格。北京故宫博物馆馆藏的明成化青花瓷器中多为一些胎骨较薄的中、小型器物,大件瓷器较少。小件器物为高足杯、碗、盘、洗、碟,其中小巧玲珑的高足杯、卧足碗数量较多。瓶类中有瓜棱瓶、葫芦瓶、鹤颈瓶、梅瓶、玉壶春等。还有三足炉、象耳炉、盖盒、花盆、盖罐等。从这些藏品看,最高的瓶高约19厘米,最大的碗口径约23厘米,高足杯高约7.8厘米,盘口径约16~18厘米,罐高约8~13厘米,杯口径约为7~8.5厘米。除器形小巧玲珑这一特征外,成化年间青花瓷的轮廓线均为柔韧的直中隐曲、曲中显直的线条构成,具有特殊的女性韵味。
明人谷应泰在《博物要览》中记载:“成窑上品,无过五彩……草虫小盏,……五彩齐箸小碟,香合,各制小罐,皆精妙可人。”[1]造成这种审美观念的原因,目前主流说法有两种,一种是成化帝的性格内向柔弱,似具女性化[2],热衷艺术,精于绘事,这一点从明人何良俊的《四友斋丛说》中可证:“我朝列圣,宣庙、宪庙、孝宗皆善画,宸章晖焕,盖皆在能妙之间矣。”[3]第二种说法为成化帝宠妃万贵妃生活奢靡,“斗彩”是成化帝为万贵妃特殊订制的[4]。但不管是成化帝朱见深本人的原因还是宠信万妃的结果,成化年间的瓷器审美特色从宣德时期的雄浑厚实转化为轻灵秀美是毋庸置疑的[5]。
成化青花瓷色泽淡雅,釉上色彩鲜丽清新,以“斗彩”出名。已故陶瓷专家孙灜洲先生曾概括成化“斗彩”的种类为:鲜红、杏黄、水绿、山子绿、叶子绿、孔雀蓝、孔雀绿、姹紫、浅翠、赫紫、葡萄紫、油红色、姜黄色等。成化斗彩极其名贵,贵在彩饰工艺上的创新与精湛。清人程哲在《蓉槎蠡说》中认为这是成化官窑斗彩瓷器被后人列为诸窑之首的重要原因。“斗彩”色相透明鲜亮、浓淡相宜,摒弃原来单一的青花装饰,打破单调的审美情趣,改变传统意义中中国瓷器把自然界的五颜六色弱化、淡化的观念,着力用丰富的色彩表现世界的多姿多彩,用清新明丽的色彩表达对生活的热爱。
(一)“斗彩”
“斗彩”在宣德青花五彩的基础上发展,创烧于明成化时期。“斗彩”同“逗彩”,釉下青花与釉上多种彩色工艺相互结合而成,以勾细轮廓线,平涂青色,点缀、渲染、覆盖多种色彩的彩瓷装饰工艺。斗彩是预先在1300℃左右的高温下烧成的釉下青花瓷器上,用矿物颜料进行二次施彩,填补青花图案留下的空白和涂染青花轮廓线内的空间,然后再次入小窑经过低温(800℃左右)烘烤而成。成化斗彩的色彩选择灵活自如,按照器物及纹饰风格选用色彩种类,无论选用几种,都设色精当,清新怡人。可以说,斗彩这一瓷器色彩装饰技术是成化时期制瓷工人的伟大创造,是中国瓷器丰富色彩的典范,为后来的嘉庆、万历、康熙五彩、雍正粉彩的彩瓷创新打下了良好的基础,在瓷器发展史上起着承上启下的作用。
(二)钴料
“青花”离不开钴料,成化青花瓷器钴料的变化,也是形成明代青花多种风格的重要原因。明永乐、宣德时期(包括成化早期)使用的主要钴料为“苏料”。“苏料”为“苏麻离青”的简称,主要从波斯进口,属低锰高铁的钴料,青色浓重青翠,带有“锡光”。明成化中后期,“苏料”被国产青料江西饶州地区乐平县的“平等青”(坡塘青)所代替,色彩淡雅幽静,展现出柔和、淡雅、透彻的蓝色。“坡塘青”发色淡雅,成化制瓷工匠取长补短,在胎釉上精益求精,经过精漂细拣,使得胎质更加细腻,用料也更加纯净润泽,形成了成化青花瓷精巧细腻的风格。
成化瓷器缠枝纹色调淡雅清丽,素净明快,所绘图案构图疏朗工整,笔法流畅,其装饰手法具有纤细柔和、飘逸潇洒的特点,笔画精丽、花纹工细、怡静雅致,体现了成化一朝宫廷的淡雅柔美的女性化审美情趣。
(一)缠枝纹的装饰题材:佛教图形大量出现
成化缠枝纹装饰题材多样,种类齐全,与前朝相比既有继承,也有创新。继承的是继续沿用前朝常用的人物纹、动物纹、植物纹、自然纹样等,以植物纹样为例有莲花、菊花、秋葵、牡丹、宝相花、葡萄、兰草、山茶花、海石榴、灵芝及植物果实等。创新指的是将前朝缠枝纹样进行再创造(包括添加、删减)以添加新意。如转枝竹叶灵芝纹,以宣德缠枝灵芝纹为基础,添加了竹纹,利用“祝寿”的谐音,将纹饰、寓意进一步复杂化。但明成化缠枝纹与前朝的最大区别是瓷器装饰图形中出现了大量的佛教图案,其中包括长生莲(见图1)、宝杵、梵文、宝相花、八宝纹(见图2)等,这些佛教图案也频繁出现在缠枝纹装饰中。以梵文为例,虽早在永宣时期,青花梵文纹饰就开始逐渐广泛应用,但至成化时期,御厂制瓷者将其与缠枝纹成功结合在一起,构成了这种新颖别致、深受崇佛统治者喜爱的缠枝莲托梵文题材。
图1 明成化青花缠枝莲纹葫芦瓶
资料来源:北京故宫博物馆
图2 明成化青花缠枝莲八宝纹三足炉
资料来源:北京故宫博物馆
佛教图形的大量出现,究其首要原因,与成化帝痴迷佛事紧密相关,朝鲜《李朝实录·成宗康靖大王实录二》记1482年成化十八年,李朝圣节使韩僩自京师归,奏谓:“(中国)皇帝酷好佛道,大内设法会则着僧衣,设道场则着道衣,或夹旬不罢。”下面表1数据显示了成化年间传奉官中的番汉僧道官数量。
表1 成化年间传奉官中的僧道人数[6]
其二,统治阶级宠信番僧,百姓相应跟风。明初,僧道总数不超过37 090名[7]734,而到成化二十一年僧道数为7万名[6],已是明初的两倍。但据成化十五年十月监察御史陈鼎奏称,仅成化二年至十二年的十年间已度僧道14.5万余人[6]。而据时任兵部尚书的马文升估计,从成化二年至二十二年的二十年间,所度僧道当不下50万人[7]734。几乎每20名在册成年男子中就有1人在此期间合法成为僧道。但这仅仅是政府能够掌握的数字,实际人数远大于此数。精神必定在物质上有所体现,因此成化一朝瓷器装饰纹样出现大量的佛教图形和梵文实属正常。
(二)缠枝纹的装饰技法:双线勾勒填色法
而清代朱琰在《陶说》中称赞明代成化瓷器:“点染生动、有出乎丹青家之上者。”《竹园陶说》有一段记载:成窑画笔,古今独步,……故能笔细如发,用青如用墨,点染描画,各臻其妙也。” 这二者可是对成化青花装饰技法的高度赞扬。成化青花缠枝纹装饰线条纤细,在装饰技法上采取双线勾勒填色法(见图3)。
图3 明成化青花缠枝花纹瓜棱瓶
资料来源:北京故宫博物馆
首先用浓重的平等青料勾画出花纹的双线轮廓,然后在双线轮廓中平涂加水的青色,颜色只分浓淡而不分阴阳(青花分水),不再用中国工笔画中的层层渲染之法。“平等青”稳定的发色为“青花分水”技法的出现提供了原材料准备。“青花分水”淡雅温润的风格与国产料“平等青”的发色意蕴不谋而合。平等青匀平、澄净的幽淡特色,小笔触的洇染使小面积的花瓣、叶片内色彩幽明、匀静澄澈,似湖水般自然天成。
成化青花缠枝纹装饰手法除双线勾勒填色法外,还充分灵活地运用了填彩、点彩、覆彩、染彩、青花加彩等技法。填彩技法指的是以青花在坯胎上用双线勾勒物体形态轮廓,罩釉烧成之后,再将所需彩色填在轮廓线内。点彩所指釉下青花画完罩釉烧成后,在图案上点缀所需彩色,如“万绿丛中一点红”。覆彩指的是在釉下青花上,按照装饰意图覆盖一些釉上彩色。染彩说的是青花轮廓边缘,涂染釉上彩色以达到衬托作用。青花加彩指的是釉下青花描绘完毕后,在局部茎叶、花朵上进行釉上填彩,比如明成化斗彩缠枝莲纹罐(见图4)中的缠枝莲花,花朵皆青花,但在茎、叶双勾线条的上面,填以釉上绿彩。
图4 明成化斗彩缠枝莲纹罐
资料来源:北京故宫博物馆
(三)缠枝纹的骨骼构成:疏朗纤细“S”形装饰
成化纹样骨式构成常见有缠枝式、折枝式、团花式、植根式和图画式等。缠枝纹骨架为“S”形,骨骼线柔美秀气。描绘“S”形骨式主要运用柔细的线条,纹样的轮廓线一律都是细腻柔和的游丝描,粗细匀称,没有用笔的轻重变化。缠枝纹样在成化中后期变得花稀叶疏,一个单元由一大花数片小叶组成。
且叶片与花团空隙增大,形成了疏朗纤细的装饰风格。而其装饰纹样无论龙凤、麒麟、花草、飞蝶,都淡化了形象特征,立意纹样和谐,显示了女性的阴柔之美。
成化青花缠枝纹独具时代魅力。永乐、宣德青花虽美,但在纹饰、青料乃至造型等方面并未完全摆脱元青花的影响,而成化青花从造型、胎釉、青料、纹饰及绘画工艺技术诸多方面,形成了独特的艺术风格。成化青花缠枝纹色调鲜丽清新,构图疏朗工整,线条呈现阴柔之美,体现了成化一朝细致柔美的女性化审美情趣。
[1]冯先铭.中国陶瓷:修订本[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508.
[2]刘 伟.明成化皇帝与成化斗彩瓷器[J].收藏家,1995(5):44-46.
[3]张咏梅.成化斗彩器的女性审美特征与价格流变[J].文博,2006(4):64-68.
[4]沈德符.万历野获编[M].北京:中华书局,1959:810.
[5]刘 伟.历代宫廷藏瓷[M].北京:紫禁城出版社,2003:115.
[6]方志远.传奉官与明成化时代[J].历史研究,2007(1):41-62.
[7]马文升.马端肃奏议: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本[M].台北:台湾商务印书馆,1986.
(责任编辑 文 格)
Chinese Entangles Floral Branch Decoration in Chenghua Period of the Ming Dynasty
WAN Jian1,DING Jie-qiong2
(1.SchoolofArts,NingboPolytechnic,Ningbo315800,Zhejiang,China;2.NingboDahongyingUniversity,Ningbo375175,Zhejiang,China)
The Blue and White Porcelain obtains special charm from its artistic style, due to its variety of shape, glaze, cobalt blue pigment, decoration and the skill of painting. The Chinese entangles floral branch decoration from the Blue and White Porcelain tends to be bright and pure in color,neat and orderly in formation.The feminine lines showcase the aesthetics of women in the Period of Chenghua.
Chenghua Period of the Ming Dynasty;the blue and white porcelain;entangles floral branch;decoration skill
2014-09-20
万 剑(1978-),女,浙江省余姚市人,宁波职业技术学院艺术学院副教授,硕士,主要从事艺术设计及传统工艺美术研究。
2012年度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青年基金项目资助(12YJC760076)
J527;J504
A
10.3963/j.issn.1671-6477.2015.02.0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