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庆西
托尼·韦伯斯特比他大几岁,上世纪六十年代的高中生(接着上了大学),那时候他还在读初中,三角函数公式没等背熟,就开始“文革”了。韦伯斯特先生是英国人,是巴恩斯小说《终结的感觉》的主人公,书中以其第一人称回述往事,雪泥鸿爪,似亦茫然难辨。一开头是同学之间各种烂事。一个男生把女生肚子搞大了,然后惘然无措地自寻短见。托尼和同伴对此惊羡不已—那家伙凭什么搞上人家女孩(“生生地把她上了”)。而艾德里安·芬恩另有所见(“加缪说,自杀才是唯一的真正的哲学问题”),竟对校方未予透露的自杀细节更感兴趣,艾德里安就是比别人看得更深更透。这小说里的情形跟自己当年的学校生活完全两路,他们不像英国男孩那么有想法,倒亦绝无猥亵之念。要说羡慕嫉妒恨,多半是冲着班里几个学雷锋标兵,人家就像歌里唱的我在马路边捡到一分钱把它交给警察叔叔(总能捡到一分钱)。那时候他们关心的是越南人又击落了几架美国飞机,教室后墙上有一张统计图表,逐日登录北越军民的辉煌战绩。
教历史的老亨特不会让课堂显得过度无聊,那回让点到名字的同学归纳一下亨利八世时代的社会特点。马歇尔敷衍地回答“那时候动荡不安”,老师要他作更详细的阐述,这小子摆出思考的表情说,“老师,当时非常动荡不安。”教室里是不是该笑喷了。这让他想起自己在政治课(当时那门课叫“社会发展史”)跟老师拌嘴的一幕。老师的问题是:“中国革命为什么会成功?”他忘记了课本上是怎么说的,装傻充愣地反问道,“革命成功了吗?如果是成功了,为什么现在还天天念叨革命?”老师冷不丁被问住了,教室里几十双眼睛都看着那颗粗大的喉结在上下滑动,一个个都在偷着乐。虽说“继续革命”的绞杀程序早已启动,当时还没人能够完整领悟那套宏大叙事的真义。老亨特又喊到艾德里安,“芬恩,你来回答。这段历史你熟悉吗?”艾德里安的回答绝对酷毙,“恐怕谈不上熟悉吧,老师。但是,要形容任何历史事件—譬如说,即使是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爆发—我们唯一真正可说的一句话就是:事情发生了。”
“事情发生了”,是将历史拽入“现在”的门槛。他为这个存在主义命题困惑已久。翻过海德格尔的《存在与时间》,终于读不下去。萨特的《存在与虚无》文字还算顺溜,可读下去也要有足够的耐心(那书厚得像块砖头)。萨特指出,“从根本上说,小说家和诗人们所强调的正是时间的这种分离性。”这话算他说对了,可接下来又说,“即一切‘现在都注定要变成一种‘过去。”说对了也是一句废话。
他想起胡风的诗篇《时间开始了》。“时间开始了……/好像是风浪停息了的海/只有微波在动荡而过/只有微风在吹拂而过/一刹那通到永远—/时间/奔腾在肃穆的呼吸里面……”现在能记起来的不只是这些颇具通感的诗句,却是不忍心去回忆另外一些谄媚的赞辞。其实他早就知道,时间岂止是“开始”了,而且将不断地“开始”。
很难想象二十二年的牢狱生涯对诗人(生命个体)意味着什么,但“肃穆的呼吸里面”只能是一个无声的中国。对于历史而言,诗人的讴歌往往最不靠谱。时间开始了,历史就开始被屏蔽,“一刹那通到永远”的现在时态锁闭了所有的心灵,时间注定要成为记忆的坟墓。
然而,事情照样发生,而且总是给后人留下一笔笔烂账。艾德里安曾说,“不可靠的记忆与不充分的材料相遇所产生的确定性就是历史。”
可是这位获得剑桥奖学金的天才少年却割腕自杀,艾德里安那时已读到研究生了。自杀的动机被理解为“主动介入人生”,因为其遗书中有言“生命是一份被动接受的礼物”,显然是一桩很不情愿的事情。这种“主动介入”跟胡风的“主观战斗精神”不是一回事,可是骨子里同样透着精英的“逼格”。艾德里安的自杀也没有更多细节,托尼、科林和亚历克斯讨论来讨论去,只能从哲学的意思上去领悟。其实,三个伙伴的追忆和缅怀同样是将“不可靠的记忆与不充分的材料”搅合在一起。他审视自己的一生,一再扪心自问:在人生的各个节骨眼上,自己是否有过“主动介入”?好像不曾有过。从“文革”到上山下乡,再到一九七七年考大学,甚至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的思想祛魅……哪一回不是被潮流裹挟而动?对他而言,积攒无数的遗憾并非缘于生命本身之被动,一切的机缘都在于“事情发生了”,这个世界容不得他事先擘划。时间开始了,于是所有的人都一窝蜂地奔逐而出。
托尼不大爱听交响乐,喜欢德沃夏克的弦乐四重奏,其实更喜欢老派的流行音乐。这一点他跟托尼很像。他和托尼都属于那种理性而平庸的男人。小说里没有提到任何电视娱乐,他不知道托尼是否也看“非诚勿扰”一类相亲节目,大概不会有此兴趣。托尼有过失败的初恋和破裂的婚姻,再来一场“黄昏恋”怕是又搞得心身俱疲。其实,许多人着迷于相亲节目并非出于择偶动机,只是一种窥私心理。他不是一直在揣度维罗妮卡的每一个行为么?
维罗妮卡就是托尼的初恋女友,后来又跟艾德里安好上了—当然,这事情让托尼耿耿于怀,其间夹杂着许多难以解释的疑窦。维罗妮卡跟他分手的原因并不明晰,大概是不喜欢他比较畏缩的性格。从托尼的叙述中确实也看不出他有过大胆狂热的追求。也许,后来维罗妮卡是将托尼的性格缺陷认定为责任缺失,她一直怀有这份怨怼。
神秘的维罗妮卡是这部小说的核心人物,作者用她来颠覆时间、历史与记忆,使得整个叙述敷设了一层悬疑色彩。在小说第二部,也就是托尼进入退休生活的当下时态,突然收到一份律师函:已逝的福特夫人(也就是维罗妮卡的母亲)在遗嘱中交代,有馈赠他的五百英镑,还有一本艾德里安的日记要留给他。这份遗赠有些难以解释,其实他跟福特夫人只是四十年前见过一面。那次在福特先生家中做客感觉很不好,只有这位女主人给他留下亲切的印象,难道这份遗赠是为当年家人不得体的行为表示歉意?可是,艾德里安的日记怎么会在她手里?因为想解开当年的一些谜团,托尼亟欲获得那本日记,而实际上日记却被维罗妮卡拿去了。小说后半部分主要叙说托尼如何找寻和约会久已失联的维罗妮卡,设法从前女友手里拿到那本日记。接下去跟维罗妮卡的周旋写得很细碎,不时夹杂着记忆闪回,种种揣度与自我审视,弄得扑朔迷离。
这样布设悬疑好像有些小题大作,虽说虚构作品从不排斥窥私叙事,但完全堕入其中似乎也不大对路。好在巴恩斯文笔不错,叙述很有肌理,小细节小感觉都拿捏得那么好。你不能怀疑这样的作品缺乏格调。他有时怀疑自己是否感觉粗糙。其实,他跟托尼不是一路人,托尼总是纠缠于日常感受,对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也是那么敏感而执著。
看过美剧《国土安全》么?现在播到第四季了。想来托尼对好莱坞鼓捣的玩意儿不感兴趣,这没关系。不过,他要告诉托尼,事情发生了,但并不是你料想的那样。CIA伊斯兰堡站长巴克曼的情报从未出过差池,这回却把凯莉给坑了。无人机对那处恐怖分子窝点进行精确打击,整幢建筑物都炸飞了,基地头目哈卡尼仍然漏网。当时那儿正举行一场婚礼,轰炸留下的废墟上遍是尸体—面对铺天盖地的舆论谴责,美国政府矢口否认误炸平民。然而,一段用iPhone摄下的婚礼视频很快在网上传开,这让白宫极度难堪,同时给凯莉提供了追踪的线索。悬疑是遮蔽了人与事的逻辑关联,作者故意不告诉你艾德里安的日记怎么会出现在福特夫人的遗嘱中。巴克曼死了,那个神秘线人呢……
也许对许多中国人来说,那些以谍战、反恐或是政治危机为背景的悬疑故事都是革命历史叙事的替代物。革命,或是反恐,内容置换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一种美学上的形式感。暴力与阴谋需要想象的空间,那是捭阖张弛的大牌局,不是绅士淑女们的下午茶。说到形式感,英国人似乎偏爱精致、细琐的故事格局(像《唐顿庄园》一路),这说的是现在的英国人。他读着巴恩斯的小说,心里在想这是否跟审美的“感官尺度”相关。现在的英国人再也没有维多利亚时代纵横四海的雄心与视野,现在的英国作家再也不像从前斯达尔夫人所说“喜爱风啸,喜爱灌木荒原的想象”。而像他这样生于忧患的中国人(他这一代),从小在阶级斗争你死我活的语境中长大,经历过那么多大风大浪,你不能责怪他们满脑子都是国家政治和阴谋论的精神幻象,怎么永远改不了打打杀杀的重口味。
事情发生了,是从生命诞生开始。巴恩斯的叙事中,一切秘密都可追溯到一个孩子。
《国土安全》上一季中,凯莉怀上了布洛迪的孩子,还执意要生下来。可是战斗在反恐第一线的凯莉特工根本不是做母亲的材料,现在这个婴儿成了她的负累。看到凯莉企图溺婴的一幕,他惊呆了。真正让他惊讶的是,这可能就是西方文学中古老的“弑父”母题的变种。剧情时常暗示,反恐在走向自我异化。溺婴,还有屠戮平民(即便是“误炸”),反恐战士怕是也成了寄生于恐怖主义的异形。那婴孩让人怵惕不宁,莫如说是梦魇的象征。
与维罗妮卡最后一次见面仍未解开托尼心中的谜团。她带他去了伦敦北部的什么地方。他们坐在车里,看见几个由护工陪护的弱智病员出来散步,还听见他们嚷嚷要去酒吧或是商店。托尼心里纳闷,他们来这儿干吗。托尼永远搞不清状况(就像维罗妮卡说的,“你就是不明白……以前没明白过,以后也永远不会明白。”)。其中帽盔上缀满徽章那家伙过来跟他们打招呼,他想不出那人跟她有什么关系。维罗妮卡什么话都不说。托尼一直没有看透,他的前女友之神秘莫测很大程度上出于无奈的失语。
锲而不舍的托尼后来又去了那地方,一连几个星期都去,终于在附近的酒吧里又见到了那些人。他记得徽章男称呼维罗妮卡“玛丽”(她的中间名),猜想可能与她有某种亲情关系。现在他看清了徽章男的面庞,一切都明白了。“他的眼睛,从颜色到神情,他那苍白的脸颊,还有整个脸部的骨架结构……这些都是证据,他就是艾德里安的儿子。”
当年维罗妮卡投向艾德里安之后,托尼在给她的信中写道:“我隐隐希望你们有个孩子,因为我坚信时间是复仇大王,没错,将报复施予一代代后人。”托尼的诅咒似乎应验了。现在这孩子已年届四旬。想到为了这个弱智孩子,维罗妮卡牺牲了多少年华,他心里倒抽一口冷气。托尼呢,当然感到不安和歉疚。
这是孽债。小时候他听楼上的上海外婆总跟他母亲说:小人(孩子)是来讨债的。
在另一部美剧中,他看到这样的场景:一个男孩询问当过海军航空兵的老爸是否真的开过飞机,老爸肯定地点点头,说起在“沙漠风暴”行动中自己驾驶一架F18大黄蜂战斗机。儿子听了颇感骄傲,但接着又问,“你杀过人吗?”“杀过几个人?”这下老爸傻眼了,像是陡然遭遇灵魂拷问。父亲嗫嚅地告诉儿子,他是在上万英尺高空摁下按钮将目标摧毁。这种远距离的隔空杀人似乎能减轻杀戮的责任,但他说这话时竟不敢看着儿子的眼睛。
关于责任,也是《终结的感觉》的一个绕不过去的坎儿。
老亨特让学生们讨论第一次世界大战的起因,譬如杀害斐迪南大公的刺客应该承担多大责任,或是历史潮流注定必有此战。艾德里安精辟地提出了一个“责任链”的说法:
说实在的,这整个追究责任的行为难道不就是一种逃避吗?我们责备某个个人,目的就是为其余人开脱罪责。或者呢,我们归咎于历史进程,为一个个个体免责。抑或将一切归咎于一片混沌,结果也是一样。在我看来,似乎有—或者曾经有—一条个体责任链,所以责任不可或缺,但此链并非无限之长,不然谁都可以轻率地归咎于他人。
很难想象艾德里安这番言论出于一个中学生之口,托尼到老了也没有这等睿智,他更没有。这个“责任链”的说法让他想到了关于“文革”的反思,想到一些“文革”当事人忏悔不忏悔的问题;想到近世以来许多历史责任问题,还有关于革命的合法性(或是反恐的合法性)……他脑子里想到的都是一些大问题。但是在巴恩斯笔下,责任不可或缺的讨论只是历史课上的一个插曲,而故事中实际的“责任链”却完全锁定于同学和亲友间的恩怨是非。
天才的艾德里安的儿子是一个弱智,这是不是一种嘲讽?小艾德里安,就是被托尼称作“傻乎乎的”徽章男,是艾德里安所要逃避的责任吗?
小说最后,在威廉四世酒吧里,托尼又见到护工带着那几个弱智病员进来了。那个叫特里的护工与托尼有过一番交谈,劝告他不要打扰那些病员,因为托尼窥视的目光已经让小艾德里安感到不安。托尼介绍说自己是小艾德里安父母的朋友,说起维罗妮卡,说起艾德里安……不料,特里纠正他:维罗妮卡不是小艾德里安的母亲,是他姐姐。还说小艾德里安的母亲大约半年前去世了,所以目前他状况不好……
天呐,原来是维罗妮卡的弟弟!托尼这二百五总算搞明白了。徽章男竟是艾德里安和福特夫人的孩子,而半年前去世的母亲正是福特夫人。这就对了,为什么艾德里安的日记一开始就会在福特夫人手里,窗户纸一捅就破。当然,并非一切悬疑都释然而解,艾德里安怎么跟女友的母亲搞上了,小说没有形诸笔墨,只有拐弯抹角的一点点暗示。当年托尼并未领悟福特夫人言谈举止的暧昧含义,现在细想之下准是吓出一身冷汗。
这番不伦之恋的苦果就是艾德里安自杀的真正原因?小说并没有给出正面回答。本来托尼以为,艾德里安“主动介入人生”的自杀有着惊世骇俗的意义—“凸显了大部分生命的妥协和渺小”。这是一个颇具学理性的概括,完全符合学院精英的话语方式。托尼虽说嫉恨艾德里安,但内心绝对崇拜那套学院话语构筑的思维范式。但最后的结局如此不妙,让他看到了加缪所说的存在的荒谬。
这个残酷的结局实际上发生在四十年前,如果不是福特夫人的遗嘱提到对托尼的馈赠,这种个体和家庭历史事件早就湮没于岁月之中。步入晚境的托尼以为历史只是那些幸存者的记忆,其实记忆本身由许多偶然因素所决定,也难免被另一种记忆所颠覆。
不是小题大作,而是大题小作。《终结的感觉》是一部探讨历史思维性质的小说,是关于生命历程的建构与解构的故事,贯入了柯林武德所谓“构造性”的历史想象。柯林武德是这样阐述这种历史思维的—
每个现在都有它自己的过去,而任何对过去在想象中的重建,其目的都在于重建这个现在的过去,—即正在其中进行着想象活动的这个现在的过去,—正像这个现在在此时此地被知觉到的那样。(《历史的观念》第五编第二节)
关键是他说的“被知觉”的想象活动。在小说末尾,托尼已感到生命在走向终结—不是生命本身,而是生命中任何改变的可能性的终结。他脑海里浮现一幕幕往事,也就是“进行着想象活动的这个现在的过去”—
我还有其他什么事做错了吗?我想到了特拉法尔加广场上的一帮孩子;想到了一位年轻女子此生唯一一次起舞;想到了自己现在不知道或不明白的东西;想到了自己永远不可能知道也不会明白的东西;想到了艾德里安对历史的定义;想到了他的儿子把自己的脸塞进加厚厕纸里面是为了躲开我;想到了一个女人无忧无虑、粗心大意地煎鸡蛋,其中一个碎在了平底锅里也不在意,然后还是同样那个女人,在阳光照耀的紫藤下偷偷做了个水平的手势……
就是在特拉法尔加广场合影那次,托尼把维罗妮卡介绍给自己那几个哥们(当然包括艾德里安),或许这是整个事件的“责任链”中的第一个环节。也很难说是第一个。托尼坚信维罗妮卡很早以前一定受过“伤害”,他想象中有这样的情形:“洗澡时或是睡觉时,父亲醉醺醺地在旁边色迷迷地斜眼打量她,或是和她的哥哥之间有超越兄妹之情的搂抱?”这样想开去,事情就拖入了历史黑洞。可即便如此,托尼还是不能把自己从“责任链”上摘除。实际上托尼的歉疚是出于这样一种假定:如果当年自己更坚决地追求维罗妮卡,他们不分手的话,那么就没有以后那些事儿了。可是,他想来想去,依然不能肯定,托尼是否有必要把自己拴到那个“责任链”上。
当然,可以将历史置于假定之中。作者正是藉艾德里安之口将同学的自杀定义为“历史事件”(这也定义了他自己的自杀),后来也是他提出“责任链”一说。照托尼老妈的庸常之见,艾德里安太聪明了,早晚得把自己绕进去。这是一个自我定义的寓言。
其实,不如说巴恩斯有这样一种假定:历史就存在于托尼、艾德里安、维罗妮卡和她母亲这些人身上,就是这一连串的个体责任链锁定了整个世界。从事情的发生到感觉的终结,不但充满或然性,更有许多不确定因素。总之,这部小说看上去叙述相当琐屑,从头到尾带有窥私特点,但所有这些“重建这个现在的过去”的叙事内容,透露了一个具有延伸性的宏大题旨。这里虽然毫不涉及诡谲变幻的时代风云,也不关乎大英帝国什么事儿,而有趣的反差偏偏是以个人叙事表现历史叙事,其手法就是将历史架构弄成微缩景观。
有人跟他说过,历史并不总是呈现庄严之相,甚至有时就是一则不能逗乐的小品。读着巴恩斯的另类历史叙事,他思忖自己的一生是不是也有一种寓言性。他年轻时讲理想,现在讲梦想,其实想来想去都不是自己在思想。昨夜西风凋碧树,今早鸡毛菜涨价。《国土安全》每周仅播一集,剩下的时间只能看看抗日神剧,好在现在国产电视剧就像超市冷柜里五颜六色的火腿肠那么丰富多彩,还有综艺节目脱口秀……
事情发生了。时间开始了。康熙来了。
二○一四年十一月十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