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各格
既然不快乐又不喜欢这里,不如一路向西去大理。
我一直觉得因为一本书或者一段故事而说走就走的旅行怎么听都显得特别不靠谱,所以当大奔跟我说他是因为这句歌词而萌生了前往大理沉淀心灵,抱着吉他在陌生的城市唱歌给陌生的人听的念头并且付诸行动时,我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顺带抬手拍了拍他肩膀,“哥们儿,咱俩都这么熟了,你也不用忽悠我,不就是冲着‘艳遇来的嘛,说得那么小清新干吗。”随后我的爪子就被他毫不客气地打了下来,“你说你一姑娘内心怎么这么猥琐啊,还能不能好好做朋友了?!”
认识大奔是在大理的洋人街,当时他抱着把吉他躲小角落里弹奏《董小姐》,和流浪歌手不同的是,他前面没摆个丢钱的琴盒,就那么自顾自地唱着。几个穿着飘飘长裙的姑娘在他附近围观了一会儿,举着单反咔嚓咔嚓拍着照,然后说说笑笑地走了。我叼着根棒棒糖打他面前漫无目的地晃悠过去,想了想之后又倒退了几步,站定,反手在背包里掏了掏,捞出根棒棒糖递给他。
后来大奔跟我说,他当时一愣,心想很久没见过这么不着调的人了,于是在接过糖的瞬间他想都没想就甩出了句更不着调的话:“相识是缘,不如你请我吃顿饭吧。”
“好啊。”我当时眼都不眨就一口应下了,然后从背包的边兜里扯出个塑料袋,里面装着早上没吃完的烧饵块。
最后,烧饵块被我咬了两口后回到了原来的位置,大奔则收拾好吉他请我去一家当地人开的小店吃了碗热腾腾的米线。
在我专心往外挑葱花、香菜的时候,大奔面前的那份已经被消灭了小半碗,那风卷残云的架势让我以为他是逃荒来的已经好久没吃过东西了。而事实上,大奔确实两天没好好吃过正餐了,因为他剩下的现金在来大理的第二天就基本全给了一个声称要步行去西藏的哥们儿。
对于一个大三的学生来说,最直接的“收入”就是生活费,而扣除了往返路费和住宿费后,大奔剩下的钱并不多。在豪情赞助了那哥们儿之后,他所有的零钱拼凑起来还不够一张红色毛爷爷,但他还是很豪爽地请我吃了碗过桥米线,所以我一直觉得这男生够义气也挺缺心眼的。
那天傍晚我们在街头人多的地方找了个小角落摆摊,我将沿路旅行时收罗来的小玩意儿摆在一块扎眼的棉布上甩卖。大奔抱着吉他继续唱《董小姐》,低沉略带沙哑的声音让我忍不住脑洞大开猜测他是不是被情所伤才来的大理。
之后时不时有路人来围观,大奔人来疯似的从《董小姐》一路唱到《去大理》,到最后会弹的几首曲子都唱完了就重复着来。偶尔,人群中会有漂亮的姑娘驻足片刻,又或者,会有人往打开的琴盒里丢几个钢镚或一两张小面额的纸币。
五六首歌反复“播放”了几遍后,我觉得自己已经离出现幻听不远了。正准备收摊的时候,有个戴眼镜的男生默默走過来往琴盒内放了二十块钱,然后席地而坐,对大奔说:“能不能再来遍《去大理》?”
大奔点点头,调了调琴弦后开始弹奏,依旧是略微低沉沙哑的声音。
那天晚上是我这么多年来头一回看到有人因为一首歌而热泪盈眶,到最后甚至抑制不住低声哭泣。
后来我悄悄问大奔:“那哥们儿咋啦,失恋了?”
他答:“大概是心太迷茫了。”
我不知道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必然联系,只是心里有那么片刻的难过,为那个像小孩般无措地哭泣的男生,因为不管是去大理还是别处,该面对的总归是逃不掉的。
是不是对生活不太满意,很久没有笑过又不知为何,既然不快乐又不喜欢这里,不如一路向西去大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