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香一缕祭父亲

2015-05-30 10:48张小红
黄河黄土黄种人 2015年1期
关键词:梅香蜡梅山城

张小红

2008年的1月,天气真的很寒冷且残忍,它使我国南方暴雪成灾,也让我永远失去了亲爱的父亲——殷白。在这寒冷的深夜,悲伤心痛汹涌袭来。

上一次见到父亲,是在2006年的五一,那时父亲刚从他最心爱的家乡浙江海宁回重庆,我和丈夫带孩子回去看他,临别时他拉着孩子的小手说:还要不要回来看外公?孩子答:要。他一直送我们到文联大门口,眼望着我们坐车离去。我扭头看他单薄的身影,心中就有隐隐的不安,但还是坚定地相信,富有顽强生命力的父亲一定能等到我们一次又一次回来探望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一次见面竟是我们父女的永诀。

1月的重庆街头寒冷彻骨,越冷越开花的蜡梅还在卖花人手里被叫卖,父亲已不能再见梅花再闻梅香。买一束献在父亲的灵前吧,让缕缕幽香陪伴父亲的灵魂升上天堂。

父亲素来喜爱梅花,尤其山城的蜡梅。从小我的家就一直分两处,从上小学我就常常在周末坐12路公交车从储奇门到菜园坝火车站,然后坐上行2分钱的缆车到两路口,然后步行到重庆村30号重庆文联院子,和父亲一起度过一天一夜。如果是在冬天,每每打开家门,青花瓷瓶里一定有一束蜡梅正含苞待放,释放花香。现在想来,父亲爱梅,也有一定的缘由。

父親是到过延安、听过“延讲”、参加过第一次作代会、最早的中国作协驻会作家、新中国刚成立就和母亲随刘邓大军的二野挺进西南的文艺战士。他曾参与《新华日报》恢复工作并任副刊主编、党组成员,1953年任重庆文联的编辑部部长,1954年筹办中国作协重庆分会并兼任秘书长,筹办《红岩》的前身《西南文艺》并任主编,后任重庆《大公报》副刊、《大众文艺》主编。一场极“左”的浪潮、“文革”的风暴,卷走了这一切。但是,他没有被命运击倒,而是如蜡梅一样坚强与无所畏惧。他深入生活,到电厂、煤矿、三峡工地,写下了《一群皮匠的路》、《梁定基和他的瓦斯卡片》、《弃水之争》等一批有影响的报告文学和小说。后来又甘当人梯绿叶,为重庆、四川的作家作品写评论写序,帮助无数的文学爱好者走上文学之路。1979年,小说《许茂和他的女儿们》发表在川西内部刊物《沱江文艺》上,父亲第一眼识中它闪烁的辉光,很快写下一篇《题材选择作家》的评论连同该小说寄给他的老上级——当时的文艺界领导周扬,周扬看过也很肯定,并热情地给沙汀写信,请他把父亲的文章转给文艺报。小说后来荣获首届茅盾文学奖,可以说与这三位已经离世的文艺前辈的力举有直接的关系。而茅盾文学奖的另一部作品王火的《战争与人——三部曲》,也有父亲重要的评述。在那时,我家总有源源不断的文学爱好者带着稿子来访,伴着梅香、墨香,听父亲认真地和他们探讨稿子的成败得失,谈人物的命运、情节的设置、语言的运用,也许我似懂非懂的心灵就在那时受到了熏染,以至于成就了现在的编辑职业。值得高兴的是,2007年父亲被评为“重庆首届十佳评书人”,山城人民给了他最后的荣誉。

父亲1949年就到了重庆,但他十分怀念自己的故乡——浙江海宁,只要出行方向是往东或向北,他总要绕道回去海宁。我和哥哥们从小就熟知钱塘的潮水、水乡的乌镇、嘉兴的粽子、海宁的皮影以及杭菊、茴香豆、加饭酒。父亲在84岁时终于回到自己念兹在兹的家乡,他有诗说:滔滔慈母泪,悠悠祖国情。归来补旧甲,还去续长征。他把自己所有的藏书以及母亲遗留的一部分书送给了家乡,他题字送人、写诗寄情、学堂讲课,他要把最后一点余热献给家乡。家乡人民也回报他更隆重的礼遇,为他成立“殷白图书馆”,特邀他出席每年的政协会议,电视、报社多次专访,还为他印制出版了《北去南归轻吟浅唱》,他成为家乡文化界、学生们尊敬的老前辈、革命老爷爷。他在故乡六年的日子是愉悦开心的。

与父亲生活中的点点滴滴还在深深的怀想中,父亲已离去多年了。天气也越来越冷,山城的蜡梅又将盛开了吧,多想让思念随那缕缕的梅香一起上升,永远陪伴萦绕在父亲的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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