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和浩特的秋天

江镕

都说因为一个人爱上一座城，其实也可以因为一个季节爱上一座城。

8月底，出差到呼和浩特。飞机上，随着方向北移明显感觉温度逐渐降低。接近降落时候，机上广播说地面温度17摄氏度，不禁有些意外，当时已近正午，却比广州的最低温还要低了10度。几个月都笼罩在那种闷热中，几乎都忘了置身于十几度天气里的感觉。

出了机舱，初秋的风带着微微凉意，但依旧柔软。坐在车上，瞬间又变成另一种感受，阳光挟着温度肆无忌惮地照进来，骄阳似火，烈日灼人。

望望天空，天高云淡，碧空如洗；看看周遭，清澈透亮，鲜艳分明。遥远的建筑、行人、树木都一清二白，能见度好得仿佛使用了美图里的"去雾"效果，心情不禁一下子豁然开阔起来。

接下来的几天，在这个城市里学习、生活、行走，每一天，都是相同的风、相同的天、相同的阳光、相同的好心情。这份舒服让你想把自己投放到这个城市的高低角落、寻常巷陌，纵身化成一缕风，在晴空下跳跃腾挪。

这是一座有底蕴的城市。"七大召、八小召、七十二无名"，顺口溜一样的介绍文字，清晰描绘出这里盛行的宗教传统。召，意即藏传佛教里的庙，因为"召"数众多，所以呼和浩特又名"召城"。而在众多寺庙里，有些供奉着莲花生、宗喀巴，有些供奉着观音、弥勒、释迦牟尼，加上伊斯兰的清真寺和供后人膜拜的成吉思汗的纪念馆，多宗教信仰、多民族融合的文化系统在这里有机统一，交相辉映。除此之外，这座城里还居住过为了安定边陲而进行满蒙联姻的固伦恪靖公主。与很多远嫁他乡后境遇凄惨最后抑郁而终的和亲姑娘不同，恪靖公主在内蒙亲自参政议政，她聪明能干、恭俭亲民，为稳定边疆作出了重要贡献。特别是她同夫君喀尔喀郡主彼此恩爱，育有三子，以近六十的年龄寿终正寝，更是实属难得。虽然现在很多历史遗迹已逐渐被现代化的车轮重重辗过，但有所积淀却总会让一座城市多些别样的光彩。

这是一座有温度的城市。温度不只是来自那轮一年四季都绝少黯淡的红日，还因为这里相对热情爽朗的居民。问路时会有人耐心地给你指点；坐车时司机会帮你找好方便的下车地点；吃饭时同桌拼台的大姐也会“自来熟”地就感兴趣的话题跟你聊上几句。其实之所以感觉在北方人和人之间多了点人情味，还是因为少了些戒备和猜忌。毋庸置疑，北方也有坏人、有恶人，但他们往往以盗贼、土匪的面目出现，不屑成为骗子。也许这正缘于北方人普遍怀有一根“直肠子”，对于普通人来说，“不打不相识”是常有的事情，即使是凶恶和歹毒之人也更倾向于"硬碰硬"、"面对面"的较量。大家都更习惯把不满、愤怒甚至仇恨放在明面解决，用伎俩和阴谋骗人、害人，即便得逞，也还是会觉得憋着一口气，太不爽快！

这是一座有容量的城市。市区里罕见高楼大厦，也就少了很多遮天蔽日状对心理的倾轧，极目时还可以远眺到若干风景，让人心里敞亮。上下班高峰时段，虽然道路也算繁忙，但大规模的堵车并不多见。天色渐暗后，街上骤然安静，行人寥寥。所有的一切都在昭示大家，这是一个本地人口占绝大多数的城市，所以很多时候还较有秩序，不会太过饱满和拥挤。而市区周边的自然景观更是比起其他地域多了博大、包容。不管是草原还是沙漠，在其中你总会感受到些许一望无际，以美学意义上的"崇高"反观出自己的渺小。当然，说到草原和沙漠这些天赐资源，也不禁让人颇感遗憾，内心充满沉重和叹息——由于生态的破坏加上干旱少雨，呼和浩特周边的很多草原已经几乎寸草不生了；而游人如织的喧嚣也使沙漠早已失去了"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般的寂寥，人类活动令沙漠面积逐年扩大，周边地区荒漠化日趋严重。如何能将如斯美景长留身边，想来是政府、社会、公众，每一个个体，都应认真思考的问题。

临近离开，愈感眷恋，于是在微信中由衷写道“秋天，就该活在北方”。虽然初秋的季节还酝酿不出层林尽染、白露为霜的意境，但把一份秋高气爽打包进行李已经足够奢侈。秋天，就该来北方走一走，看看东北的白桦、西北的胡杨，尝尝浓烈的菜肴、丰腴的瓜果。再给自己开一剂药方：去湿、排毒、清偏私狭隘。

期待下一次再回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