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子
30年来,中国最大的变化之一就是高歌猛进的工业化和快速的城市化,就其规模来说在人类历史上是空前的,也很可能是绝后的。这个过程中所带来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包括社会经济的现代化和物质生活条件的改变。但同时面对的问题也是巨大的。这块土地上温情脉脉的田园景色变得日益稀少,天人合一的自然之境已渐成传说,越来越多的是GDP高速增长所带来的兴建与废弃。
在这一阶段,资本主义早期的旧人类中心主义的主张在朝野都得到了实用主义的默认和奉行,认为人是最高级的存在物,因而他的一切需要都是合理的,可以为了满足自己的任何需要而毁坏或灭绝任何自然存在物,把自然界看作是一个供人任意索取的原料仓库,人完全依据其感性的意愿来满足自身的需要,全然不顾自然界的内在目的性。这一切,在资本与权力的合谋下,更是蔚为奇观。
基于这样的社会现实情境,造就了中国目前复杂丰富的社会和自然景观,也催生出一批异于以往的摄影师,他们“以一种爱恨交加的复杂情感重新审视日益畸变的故土,一种新的景观摄影风潮日益成形”。
我近年在全国各地旅行的过程中,经常看到很多让人感觉触目惊心的对自然的掠夺及各种人为原因对环境的改变,这些现象使我对环境问题十分的关注。这几年北京的雾霾现象非常严重,也让我觉得环境问题必须要认真思考面对了。环境这个话题还是很大的,因为对挖山、开矿等对地表的破坏感触比较深,也看到一些露天煤矿和大型工程对地貌的改变,就确定要从这里入手作为切入点。确定了想法之后,开始思考如何表现这些理念。逐步确定我要寻找的是:人类超大体量地改变自然地貌的景观,由于这种改变体量巨大,在地表形成了迥异于周边环境的影像,就像一块块瘢痕缀于地球的表面的肌理之中,这也是为什么我将整组作品的观念提炼为“瘢痕”的原因。在寻找这些拍摄地点的时候,会用到地图,利用卫星地图搜索,都会看到比较明确的瘢痕。
“瘢痕”的拍摄项目都来自一些体最超大的人工景观,矿山、采石场、削山造地、矸石山、鱼鳞坑、露天矿坑、围海造田、沙漠固沙……我比较注重保持客观冷静中立的态度,要避免一边倒的批判。同样是对地表的巨大的人工改变,要在看到这种改变不全是带来的严重环境问题,同时也应该看到像《鱼鳞坑》、《沙漠固沙》等这种“瘢痕”却是可以推动环境向好的方向改变:也必须客观反映《露天铜矿》等在社会生活发展过程中的必要矿产开采与产生的环境代价。
由于这些景观巨大的体量,我所呈现的影像也使用超高的10亿、20亿,甚至数十亿像素的“巨像”,纤毫毕现地表现这些巨大景观的微小细节。让我们在巨大与微小的对比和映衬中重新认识人类和土地与环境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