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上相机,踏上一段旅程,是很多年轻摄影师的梦想与追求,这种长途的贯穿大地的影像创作方式,在摄影史上曾被沃克·埃文斯、罗伯特·弗兰克和史蒂芬-肖尔等大师所采用,所产生的影像对后来都极具启发意义。1960年代以来,在西方随着对风景概念的重新界定,那些代表了人与自然关系的景观,都可以算作“广义的风景”即文化景观。近些年,随着国内对爱德华·伯汀斯基、亚历克·索斯、纳达夫·坎德等西方摄影师的介绍,景观摄影在当代中国成为一个热词,所谓的景观摄影更接近于英语中的sociallandscape(社会风景)一词的含义,同时由于这些作品中融入了更多社会文化现实层面的思考和批判,景观摄影中的景观与现代媒介批评里著名关键词之一,居伊-德波的“景观社会”中的景观有了似是而非的关联,后者谈的是当代资本主义把全部社会生活转化为可视的表象,把真实世界沦为景观,以实现对人的操控。
本专题无意辨析景观摄影一词的来龙去脉,只希望指出这种看似冷静客观的拍摄方式,在开始之初被认为是对国内长期以来占主导地位的唯美风光摄影的一种纠偏,但随着不断地拷贝,目前已形成了一种日渐固化的图式,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泛滥与形式化,以至于现在有人戏讽这些被称作“景观摄影”的摄影正在蜕变为新的“景观”。这些已经存在的景观摄影文本,从拍摄方式以及后期编辑展示所产生的结果看,更多地是将在旅行中所抽离的无明显叙事连贯性及内在逻辑线索的影像呈现为线性影像的序列,而如果照片表象之间以及表象背后的深层认知背景不被思考的话,很容易转化为简单的奇异景观堆积而缺少内在的影像逻辑和理念。
景观摄影中所涉及的,无论“风景”“景观”或者“景物”,其背后都与空间及地理位置有关,摄影家身处苍茫大地,为什么此景此时会成为快门按动的契机?而景观摄影所依托的空间与地理性,是否就仅限于视觉美学上的选择而无其他可以挖掘的可能性了呢?
如果将目前的景观摄影细分,可以发现,以地理学以及具体地域所发散的与其他各学科相关的背景,正成为一些摄影师开展景观创作的重要依据。摄影上的地理概念不再只是简单的地域划分,更多地体现在对具体地域的空间,以及其空间与时间关系的重新认知和思考,地域的张力通过各自大不相同的摄影表现得到彰显。
传统意义上与景观相关的影像,不可避免地带有摄影师本人的主观选择,无论这种选择是基于美学还是社会学的考量,所产生的照片一定带有某种典型化的形态。“地景”顾名思义就是地理景观,是通过地理文化路径与景观发生联系,不再刻意地将日常景观变得具有“典型性”,本专题遂选了中外五位摄影师的作品,他们影像地理调查的方式,有的是基于谷歌地图的搜索功能,有的是通过生物和地质采样,有的是沿着公路、河流等地理坐标进行等距离移动和拍摄,有的是根据古人的图像文献按图索骥用摄影来进行考证,尽管他们的作品拍摄方式各不相同,但最后殊途同归,以地理景观为转向方式,共同构筑了社会风景的新面貌。
——编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