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德阳文庙广场,一个挑着担卖鸡蛋的小伙子和一个怀抱野鸡的姑娘,因其打扮和行头特殊,一出现就引起了人们的注意和围观。让人们没想到的是,这是一对“90后”大学生情侣,他们竟然一个放弃了保研,一个放弃了留学,双双回乡养鸡。男孩叫彭雨,女孩叫戴滢。他们为何做出这么“另类”的选择?
彭雨,1991年出生于四川德阳。虽然家在农村,但作为独生子女,他一直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少爷日子。对父母给予的爱和关心,他一直认为是理所当然,并经常和父母对着干,惹父母生气。
高二下学期,彭雨突然得知妈妈患了胃癌,想到自己一直以来对妈妈的态度,他后悔极了。那段时间,他整天都陷在要失去妈妈的恐惧和愧对妈妈的内疚中,整个人都颓废了。隔壁班的同学戴滢知道了他家的情况,非常关心,每天放学后都会来找他,或是陪他去图书馆看书,或是讲笑话给他听……
在戴滢的鼓励和陪伴下,彭雨慢慢调整好心态,不仅学习没有落下,还变得独立自强。每个周末只要回家,他就一刻也不闲着,不是洗衣、做饭、收拾家务,就是陪妈妈聊天,不再像以前那样事事需要妈妈关照,而能反过来照顾妈妈。高三下学期,彭妈妈因病医治无效,去了遥远的天国,彭雨非常伤心。幸亏有戴滢一直在他身边,他才度过了人生中最黑暗的一段时光,并顺利参加了高考。
高考一结束,彭雨就对戴滢表白了:“滢,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吗?”
戴滢听了怔住了:“你怎么突然提这个问题?你想过高考后我们会面临什么样的未来吗?”
“妈妈的离世让我明白,一定要珍惜眼前人,尤其是爱你的和你爱的人。不管未来什么样,你都是我最善良、最可爱的戴滢,我喜欢你,我要永远和你在一起。”彭雨的话让戴滢激动得哭了,她幸福地点了点头。
不久后,高考成绩出来了,彭雨顺利被西南大学动物科学系本科录取,戴滢却没考上大学。残酷的现实第一次摆在他们的面前。为了能和彭雨离得近一点,戴滢决定复读一年,和彭雨考同一个城市的大学。
彭雨非常赞同戴滢的想法,每天都帮她辅导功课。一开始,戴滢的父母以为他们只是普通同学关系,可几天后他们发现,只要彭雨一来,戴滢就喜笑颜开,彭雨一走,戴滢就魂不守舍,他们感觉事情不是那么简单了。在父母的旁敲侧击下,戴滢坦白了她和彭雨在恋爱。父母没说赞同,但也没有反对。这让彭雨很感动,他明白,在高考的压力之下,哪一个父母都不会同意孩子谈恋爱的,他对戴滢说:“滢,我们一定要把所有心思都用在学习上,把成绩提高,要不然就太对不起你父母了,更不可能赢得他们的支持。”
2011年7月,戴滢如愿以偿地接到了四川外国语大学南方翻译学院法语本科的录取通知书。想到以后每周都见到彭雨,她乐坏了。
假期里,戴滢的父母让女儿邀请彭雨到家里做客,感谢他帮女儿复习高考。可那个假期,彭雨却没有往戴滢家跑—他去了山东青岛的正大养鸡场实习。母亲去世后,家中只靠父亲一个人做水电工赚钱,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在不到两个月的实习中,彭雨一下就挣了6000多元钱。开学前几天,他风尘仆仆来到戴滢家。看到彭雨小小年纪就自强自立,戴滢的父母暗暗称赞,并在内心“首肯”了女儿选择的心上人。
大学期间,每个周末彭雨和戴滢都会见面。彭雨经常需要利用周末去兼职赚钱,每次,不管他是搞促销,还是发传单,戴滢都会在旁边静静地陪着他。没事的时候,彭雨就会亲自动手给戴滢做各种好吃的,帮她洗衣服。同学们看了,都笑话他,说他是“妻管严”。彭雨每次都笑笑不说话,在他心中,只要戴滢开心,他愿意为她做任何事。
很快,彭雨大四了,身边的同学都开始考虑毕业后的去留问题,有人准备考研,有人打算工作。彭雨学习成绩好,年年拿奖学金,如果考研肯定没有问题。外地一家他实习过的农场也在和他联系,想聘请他当场长,不仅月薪万元,还能解决住房问题。就在同学们都羡慕他的时候,他却犯了难—不论考研还是工作,都将面临和戴滢分开,他舍不得。
听说毕业就要分开,戴滢哭成了泪人—不是说好了两个人要永远在一起吗?戴滢的“质问”让彭雨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既不考研,也不去外地工作,而是自己创业,只有这样,他们才能长相厮守。
从那以后,只要一有时间,他就和戴滢一起在重庆及周边城市搞市场调查。很快,他发现,不论是大超市还是农贸市场,那些无公害的绿色产品都特别受欢迎,虽然价格高但需求量很大。他还发现,虽然目前很多产品都打着“生态”的名号,但真正达到生态标准的很少,只是“挂羊头卖狗肉”罢了。经过深思熟虑,他决定利用他的专业优势,回乡养鸡,养出真正的“生态鸡”。
为此,彭雨专门回家和父亲商量,向父亲和盘托出了自己的打算。父亲听后愣住了,他不明白儿子为什么要放弃读研,放弃现成的好工作。亲友们知道后,更是议论纷纷:“好不容易考上了重点大学,还回来当农民?书不是白读了。”“肯定是学习成绩不好,找不到工作,只好回家养鸡。”
面对各种质疑和议论,彭雨不愿解释,他想用实际行动告诉别人,就算当农民,他也是拥有专业知识的新农民。
最终,父亲同意了彭雨的决定,可这些年他靠打工维持家庭,根本就没有钱支持儿子创业。就在彭雨为启动资金头疼的时候,戴滢的父亲出现了,他递给彭雨20万元,说:“小伙子,通过这几年的了解,我觉得你为人稳重,做事踏实,又有专业知识,我愿意帮助你,希望你能做出点成果来。”原来,这20万块钱,是父亲为戴滢去法国留学准备的,因为戴滢成绩非常优秀,法语又过了专业四级,只要提出申请,参加法福考试,就可以出国。这种机会全班只有3个人享有,非常难得。可是,为了能和彭雨在一起,戴滢放弃了留学法国的考试。
从戴爸爸手里接过钱的时候,彭雨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一转脸,眼泪就流了下来。
经过两个多月的选址,彭雨在中江县城西北部的富兴镇承包了一个约50亩的小农场,那里不仅距离德阳近,还靠近德中公路,交通方便。更重要的是,那里环境特别好,适合养鸡。
听说彭雨要在那里建养鸡场,当地村民很吃惊:“这么年轻的娃娃,还是大学生,不去城市找工作,跑到农村养鸡,闹着玩的吧?”尤其是看到彭雨连最基本的农具都不会拿,他们认为,彭雨不可能在农村待下去。
2014年3月,在亲友们的帮助下,彭雨的养鸡场在一片荒草丛中建起来了,戴滢将其命名为“爱苜生态养鸡场”。“爱苜”取自法语“Amour”,是“爱”的意思。
但浪漫只是创业的开始,并不是创业的全部。一对娇生惯养的娃娃,真的能在农村生根发芽吗?
创业初期,因为资金有限,彭雨什么都亲自动手,他学着用独轮车推沙,学着和水泥、砌火砖、盖房子。路不通,彭雨不得不靠人力把几百根木头拉进来,因为对木头过敏,他浑身起疙瘩。就这样,他还是坚持每天砌墙,用栏杆圈鸡场,村民们见了,开始对他另眼相看。
除了修建火砖房子外,彭雨还爬上原先闲置的那些破烂不堪的泥土房顶上,修葺翻新,做鸡棚。一开始,养鸡场里连水都没有,洗脸刷牙只能用露天一个破旧水缸里积存下来的雨水,直到从附近的山上引下来水,彭雨才终于可以洗头洗澡。晚上,他一个人住在泥土房子里,除了一张单人床,什么也没有。
鸡场建好后,彭雨从上海引进了3000多只鸡苗,除了剑门土鸡和野鸡外,还有贵妃鸡等品种。当时戴滢还在上大三,很少有时间过来帮忙,除了戴爸爸定时送些吃的过来以外,鸡场的事情都是彭雨自己解决。每天,他不仅要用玉米、土豆等农产品给鸡配营养丰富的饲料,还要在鸡场里种植大量的苜蓿草预备着给鸡以后食用。时间一长,他的头发都长得快把嘴巴遮住了。
上天好像要故意考验彭雨,鸡苗开始放养那半个月,天天晚上下雨。为防止鸡感冒,彭雨必须把鸡赶进圈舍,但没过多久,鸡又会跑出去,尤其那些野鸡,下雨了也不知道躲。无奈,彭雨只得把它们一个个抱进去,然后整夜守在鸡舍旁边,通宵不能合眼。
没课的时候,戴滢就会从重庆赶来帮彭雨打理鸡场,可没有农村生活经验的她,一到那里就特别不适应。在学校里,她没事不是上上网,就是和朋友逛逛街,不想出去吃饭还可以打电话叫外卖。但到养鸡场一切都变了,不仅要住破破烂烂的房子,还要忍受蚊虫叮咬。晚上睡不好,白天还要自己洗衣煮饭。更让她无法接受的是,成天要和鸡打交道,弄得整个人脏兮兮的。想到同学们不是进外企就是出国,自己却跑到乡下养鸡,戴滢感到心理落差真的很大。
就在戴滢陷入困惑的时候,一天,突然听到彭雨痛苦的呻吟声,她吓得忙跑过去,原来彭雨在昏暗的灯光下加工饲料时,不小心把左手的手指甲打掉了。看着鲜红的血一个劲儿往外冒,戴滢吓坏了。经医生紧急处理后,彭雨的手指没有什么大碍了,但一个月不能沾水,并且每天都要换药。戴滢不得不留下来帮他照看鸡场。
见彭雨一只手还坚持做事,戴滢说什么也不让,她让彭雨指挥她来做。没过几天,一般的家务事戴滢就都学会了,并且因为自己亲手做饭,还改掉了以前挑食的毛病。遇到下大雨,戴滢也不会像以前那样皱眉头了,而是一边和彭雨开玩笑,一边争抢着把那些野鸡一只一只抱进鸡棚。
一天戴滢去喂鸡,发现好几只鸡互相争斗,满头是血,她赶紧把情况告诉了彭雨。根据自己所学,又想起实习时听师傅提起过的改变野鸡看到的光线问题,彭雨自己动手用红色的挡板给鸡做了眼镜。当给100只调皮的野鸡戴上红色眼镜后,他们发现,野性十足的野鸡们一下子温柔多了,再也不打架了。令人头疼的问题迎刃而解,这也让戴滢对彭雨充满了崇拜。
看到小鸡们一天天长大,戴滢心里有说不出的满足、骄傲。她真正感受到,用自己双手打拼出的幸福才是最令人快乐的,也明白了奋斗的青春才最美丽。她觉得,只要能和彭雨在一起,再苦再累也不算什么。一次表姐去看她,开玩笑说,她都成了典型的村姑了。戴滢听了哈哈大笑,得意地说,因为彭雨成了农夫,她必须当村姑才能与他相配。
2014年11月,彭雨喂养的第一批鸡终于可以出圈了。一天,彭雨和戴滢爸爸用三轮拉了30只野鸡去菜市场卖,结果一到就引起了大家的围观,有人怀疑他们在贩卖国家保护动物,还打了举报电话。
看到彭雨拿出养鸡许可证,又得知他的创业经历后,人们纷纷打消疑虑,竖起了大拇指。很快,30只野鸡就被抢购一空。看着手中的2000多元钱,彭雨特别开心,这可是他第一次尝到创业后收获的滋味。后来,他陆续参加了德阳的一些展销会,并以每天低价促销10只鸡的方法吸引了众多市民的抢购,扩大自己的知名度。
又过了两个月,土鸡和野鸡开始大量产蛋,这可把戴滢乐坏了。每天,她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和彭雨一起提着竹筐到鸡场捡蛋。当捡起那一个个还温热的鸡蛋时,她满脸都是幸福的笑。
由于鸡蛋越来越多,一时又找不到销路,他们干脆自己上街去卖。这就出现了文章开头的一幕:彭雨挑着担,戴滢抱着鸡,穿着印有“90后大学生情侣为爱情奋斗”的T恤,去了文庙广场。
听说他们是卖野鸡和野鸡蛋的,很多人都不相信,说一看他们就不是农村人,肯定是骗子。听了这些议论,彭雨二话没说,只是随手拿起一个鸡蛋,打到碗里,让人们看看他的鸡蛋是什么“成色”。然后又拿出几个大小不一的鸡蛋,一边给人们讲解怎样辨别鸡蛋的优劣,一边现场煎蛋给人们品尝。因为鸡蛋口感特别好,很快就被人们抢光了。
除了到各大市场推销、把鸡蛋放在超市里展览,提高知名度外,他们还选择了最先进快捷的微信平台与商家联系。
彭雨的养鸡场里野生草料很丰富,他又专门种植了苜蓿草作为鸡饲料,除了一天喂两顿由他自己用玉米、土豆等农产品配置的鸡饲料外,鸡都是自己找食吃。彭雨也从不给鸡用抗生素,为了预防鸡生病,他把大蒜碾碎,或者压成汁液,与食物和水混合给鸡食用。这让他的鸡和鸡蛋品质都特别高。另外,由于彭雨利用专业知识,把鸡舍的发酵床铺了有益菌,让鸡粪与它互相分解,生成菌体蛋白,鸡可以吃,鸡舍不仅特别干净,还没有一点异味,这里出来的鸡和鸡蛋自然也干净,在市场里总会引起人们的好奇和关注。
慢慢地,彭雨的野鸡蛋和野鸡在当地打开了销路,不仅有酒店和他们签订了合同,还有人专门开车从城里跑来找他购买。2014年12月,他们在当地最大的城南菜市场设了“爱苜生态农场”旗舰店,并在微信平台上开展了年鸡预定活动。不到3个月,销售额就达到50多万元,利润10多万元。
除此之外,彭雨还在鸡场旁边种植蔬菜,开设旅游项目。2015年2月22日,“爱苜生态农场”正式营业,人们可以到这里摘菜、养鸡、捡蛋、烧柴锅饭,体验真正的农家生活。
短短一年,下乡养鸡的决定不仅让彭雨和戴滢迅速成长,成为有担当的年轻人,更收获了事业上的成功。与此同时,他们的爱情也经受住了一次次考验,更加甜美。彭雨和戴滢懂得,爱,不只是口头上的你侬我侬,更是落实到生活实处的点点滴滴,只有相互扶持、同甘共苦、不离不弃的爱,才能走得更长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