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6年8月5日,毛泽东将自己写的《炮打司令部——我的一张大字报》张贴在中南海大院中,不点名地炮轰刘少奇、邓小平。毛泽东在会议上批评团中央:“团中央应该站在学生运动一边。”“胡耀邦、胡克实、胡启立,不是迷迷糊糊地犯错误,而是明明白白犯错误。”
8月13日,中央“文革”小组在北京工人体育场召开北京中学红卫兵万人大会,集中批判父亲(本文作者胡耀邦之女满妹)领导的团中央的“错误”。
不久,父亲被停职反省。从1966年8月开始,到1968年10月之前,父亲长期被批斗、劳动改造。
1968年10月12日这一天,忽然接到中央通知,派驻团中央的军代表将父亲送到京西宾馆,说是要提审。可是当头发蓬亂、胡子拉碴的父亲被从“牛棚”直接带到京西宾馆门口时,警卫人员将两位军代表挡住,通知他们在外面等候,只让父亲一个人进去了。军代表们闹不清是怎么回事,稀里糊涂地等了一天,第二天才知道,父亲是来参加党的八届十二中全会。
至此,父亲的囚禁生活算是结束了。他被中央接管过去,在团中央书记处被停职的书记中第一个恢复了党的组织生活,工资也照发了。
八届十二中全会是党的九大召开前的一次预备会议,根据党的八大章程,全会决议必须经半数以上的中央委员表决通过。
事实上,八大选出的97名中央委员,除10人已经去世外,绝大多数都已被打倒,剥夺了出席全会的权利,余下的仅40人,不足半数。为了凑够半数以上,毛泽东提出解放几个人。林彪、陈伯达一伙儿这才临时解放了陈少敏、李志民、范文澜三人,又将10名候补中委补为中委,凑齐53人,刚好超过半数。
毛泽东仍不满意,说:“不行,再解放一个。胡耀邦是苦孩子出身,我了解他,他有什么问题呀?他也算一个。”这样,才匆忙把父亲放出“牛棚”。
就在这次全会期间,发生了几件小事,影响了父亲的命运。
一件是在全会表决通过永远开除刘少奇党籍的决定时,陈少敏推说“不舒服”,竟在举手投票时两手往前面的椅背上一趴装睡,没有投票,这在代表中引起了极大的震动。事后,权倾一时的康生责问她为什么不举手,陈少敏正气凛然地回答说:“这是我的权利!”
再一件就是大会中间休息时,康生看见父亲,老远地走过来要和他握手,父亲却装着没看见,扭头走开了,当着众人的面,将康生很难堪地晾在那儿。
还有一件是在一次小组讨论会上,江青对父亲说:你没有什么大问题,写个检讨就行了。当下就有人悄悄地对父亲说:“你写封信给江青同志,肯定能够当选中央委员。”
但是,父亲拒绝做这种趋炎附势的事。于是在酝酿中央委员候选人名单时,有人指责父亲“对自己的错误认识不够”,反对选他进入中央委员会。父亲说:“我不进可以,但是我建议选谭启龙同志……”
这次全会召开前,毛泽东曾说:参加八届十二中全会的59名中央委员和候补中央委员,都要选为第九届中央委员会委员。可是,由于发生了以上的事情,林彪、“四人帮”等极力阻挠父亲当选中央委员。结果,父亲成了为数不多的落选人中的一个。
开完党的九大,父亲被发配到团中央五七干校,开始劳动改造。
后来,父亲曾和《中国青年报》的一个记者谈过:“我感到最苦闷的时候,不是在团中央住‘牛棚,而是在1968年10月八届十二中全会到1969年4月九大那一段时间,因为我对林彪的问题已经有所察觉。当然,那时不可能想到林彪会叛党叛国,但是已经感觉到了两点:一是林彪对干部不公正,把他的人都拉上来,像黄永胜、吴法宪,这些人我早就了解嘛……同时对别的人狠整,打下去。我在九大小组会上,用另一种方式提了一条意见,说:洪湖苏区没有中央委员……二是林彪关于干部政策、关于改造世界观、关于无产阶级专政的说法,我总觉得有点荒唐……因此开完九大到黄湖(五七干校所在地)以后,我就不再提‘林副主席了。”
父亲这一走,我再见到他已是五年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