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7月,张裕从西安交通大学经济与金融学院一毕业,就被父亲张东升安排到老同学陈丽燕的房地产公司财务部工作。
作为学金融的学生,张裕大学时经常模拟股市做单,在熊市中也能赚到钱。2014年4月和6月,中国人民银行下调了存款准备金率,中国股市有了复苏迹象,张裕跃跃欲试。可是母亲李琼身体不好,常年吃药,父亲虽然是国企的中层干部,但收入也不高,供他上了四年大学后,家里已经没什么积蓄。
上班不久,在父亲叫他一起请陈丽燕吃饭时,陈丽燕主动说从他爸爸那知道了他对股票有研究也有兴趣,决定给他十万元让他帮忙炒股:“赔了算我的,赚了我们平分。”张裕不敢相信地愣住了,陈丽燕又说:“别嫌少啊,先让你试试手,真能赚钱我再追加资金。”张裕惊喜万分,但还是迟疑地看向父亲,张东升说:“既然阿姨相信你,你就试试吧,但是不能影响工作。”张裕连连答应。
很快资金到位,张裕开了户。初入股市,不同于以往虚拟做单,张裕谨慎操作,他买了三支股票,并且都是低于十元的低价股。由于受到政策面消息利好的影响,股指开始缓慢回升,张裕选的股票果然都在赚钱,只是由于股票价位低,赚到的钱并不多。
张裕的战果得到陈丽燕的赏识,一个月后她就又追加了八十万元。顺利进入职场,又有了近百万的炒股资金,一时间张裕春风得意。
一天中午,张裕在卫生间无意中听到两个同事对话:“你做股票多年,怎么老板不让你帮着炒,却信得过那个初出茅庐的小年轻?”“你懂什么,不看他爸是谁。”“是谁?大领导?”“那倒不是,可老板离婚多年,又遇到初恋情人,还不干柴烈火?”接着传来一片笑声。
张裕一惊,大家是在说他吗?难道陈丽燕和爸爸有私情?他的心一点点下沉……
一天,他趁父母熟睡之际,悄悄拿走了爸爸的手机,没费多大功夫就从手机加密文件夹里看到了爸爸和陈丽燕拍的亲密照片!
张裕不忍心告诉妈妈真相,便去质问爸爸,张东升尴尬地承认了。原来一年前,张东升和陈丽燕在微信朋友圈里重新取得了联系。两人大学时谈过恋爱,后因毕业后两地分居而分手。再见面时陈丽燕已离异多年,是西安房地产界的女老板,女儿和前夫在国外,而张东升守着病妻多年,两人都有不为外人所道的苦,很快旧情复燃。
张裕要父亲和陈丽燕分手,但张东升却说:“你放心,我不会跟你妈提离婚。”继而又说,“大人的事情你少管!你妈自从生了你就是病秧子,这么多年我都没有抛弃她,对她照顾有加,我对得起她!”
见自己说服不了父亲,也无法阻止父亲和陈丽燕交往,张裕便决定辞职。他冷着脸面对陈丽燕的挽留,把股票全部平仓,把钱还给了她——自己势单力薄,但至少可以做到不和他们同流合污。
张裕的生活被打回了原点。他告诉妈妈自己和同事合不来,打了一架,所以辞职了。李琼骂儿子义气用事,求丈夫在老同学那里求求情,可父子俩谁都不搭她的话,她也只能不了了之。
不明就里的李琼心疼儿子,主动拿出家中的八万元存款让他炒股:“先有个事干,工作慢慢找。”张裕揽住妈妈的肩膀,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10月底,张裕去参加同学聚会,此时股市已成为热点话题,而他则是同学中名副其实的操盘高手,有同学建议给他提供资金,让他帮忙炒股票,大家初步估算一下,总计可以投资四十多万元。张裕有些犹豫:“虽然我一直在赚钱,可股市有风险,投资需谨慎,万一赔了呢?”同学们一致鼓励他:“股市有赚有赔我们知道,万一被套你就放着,我们不怪你。”张裕欣然接受。
于是张裕拿着五十万元资金在股市上勤奋经营,忙得不亦乐乎。而他选中的股票虽然经历过几次调整,但都经受住了考验,依然保持赢利,他在同学和朋友中因此名声大振。张裕用赚到的钱给母亲买礼物,带她去吃饭,以弥补爸爸对她的背叛。
此时,回暖的股市催生了大量的融资公司,张裕开户的公司就可以提供给股民十倍的杠杆资金,当然要收取高额的利息。本金扩大N倍之后,如果股票升值,股民将获得巨额的回报,可万一股票下跌也风险巨大。融资公司为保证自己的资金安全,会在股票下跌到一定程度时强制平仓,股民便会血本无归。张裕明白其中利害关系,所以他必须确保万无一失再出手。
2014年11月11日,张裕用五十万融资了八倍的股本即四百万的资金,以每股63元满仓购入了近七万股。第二天,该股票涨到了67元钱,他一天就赚了将近28万元。也就是这一天,该股票发布了高送转分配方案。张裕暗暗高兴,看来自己的股票选对了,很快他就会成为新一代股市中的传奇……
然而张裕却想不到形势急转直下,11月13日开盘该股票一路暴跌,收盘时跌至60.79,不仅把之前的利润跌没了,还损失了不少本金。张裕慌乱起来,但是他考虑到配股方案刚出来,该股良好的业绩将是最好的支撑,认为今天只是调整,明天一定会涨回去。他再次研究K线图,坚定自己的预测。但同时另一个声音提醒他,万一继续跌就会被融资公司强行平仓,全部的钱都会打水漂。这个晚上张裕彻夜未眠,焦虑地等待第二天开盘。
11月14日一开盘,该股票依然一路跌停,张裕被融资公司无情地平仓出局。
同学们知道该股价不断下跌后,纷纷给张裕打电话,建议他赶紧割肉,再另寻机会进场。张裕绝望地告诉大家他已经把本钱亏光了。之后,他关了手机,倒在床上不吃不喝。张东升夫妇守着儿子,半天才弄明白什么是融资,才知道他把五十万元本金都亏了进去。张裕脸色苍白,躺着躺着,猛地从床上起身,朝着窗户跑过去。“儿子别做傻事!”张东升发现异样大叫一声,冲过去死死抱住他。
待张裕情绪稳定后,张东升强行拉起他去外面吃饭,想不到是陈丽燕在包厢里等着他们。张裕转身要走,陈丽燕说:“失败不怕,关键看你能不能抓住翻身的机会,现在我愿意给你这个机会。”陈丽燕承诺会给他五十万元还债,另外又追加两百万元让他炒股:“股市现在正火爆,而你已经有了充分的实战经验,我相信你会东山再起。”
张裕明白这是父亲求陈丽燕来救自己于危难之中,而他一旦接受这笔钱就意味着对父亲外遇的默认,对母亲的彻底背叛。可是想到同学此起彼伏的催债电话,母亲省吃俭用的存款,他没有拒绝……
张裕经过调整,重新杀回股市。而此时股指连创新高,张裕借势开始赚钱,不久他不仅赚回了之前亏损的五十万元,还赚了三十万元。唯一让他不安的是,父亲有了他的默认后开始明目张胆,经常找理由夜不归宿。母亲虽然没说什么,但已显出不悦。张裕心急如焚,他去找父亲谈判,张东升淡淡地说:“我答应过你不和你妈离婚,你还要怎么样?”毕竟拿了人家的大笔资金,张裕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去安抚母亲:“爸既然忙,就撒手让他做自己的事情去,我陪着你。”
不料,2015年3月,张东升的婚外情被李琼发现,她抓着儿子的手泣不成声:“我说那个陈丽燕怎么那么热心,原来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你爸不仅不认错,居然还要和我离婚!”张裕一惊:“妈,你别担心,有我呢,我去找爸谈!”
张裕匆匆来找父亲:“你答应过我不和妈离婚!”“现在情况不同,你妈已经发现了,家中会永无宁日。”张裕气得和父亲吵起来,张东升毫不示弱:“别忘了,你走投无路时是谁救了你!现在股市涨得正好,你刚把亏的钱赚回来,想再次变为穷光蛋吗?”这话正中张裕的软肋。
见儿子的态度软下来,张东升说:“你去安慰下你妈,离婚后房子归她,她看病需要钱我也会继续支付,只希望我们能好和好散。”张裕心中充满内疚,只能默认父亲的安排。
然而离婚进行得并不顺利,刚烈的李琼坚决不同意离婚。张裕在父亲的示意下劝母亲,李琼见儿子不但不声讨变心的父亲,反而劝自己离婚,气愤地说:“难道是拿人的手短,你也被陈丽燕用钱买通了吗?”张裕心虚地往后躲,张东升冷冷地说:“你别为难他,他陷入绝境的时候是陈丽燕拿出真金白银救了他……”李琼恍然大悟,她质问张裕:“原来你早就知道他们的事情吗?”张裕无言以对。绝望的李琼不再理儿子,脚步踉跄地回房间,却在进门的时候突然晕倒在地。
张裕和父亲把母亲送到医院,却被告之母亲由于血压突然增高导致颅内出血,需要立刻做手术。李琼被推进了手术室,却再也没有醒过来,一周后离开了人世……
母亲的猝然离世给了张裕致命一击,他被无边无际的内疚和悔恨所裹挟。他明白,爸爸的出轨还不至于彻底击垮母亲,是他的背叛让母亲彻底崩溃。他恨父亲抓住自己的软肋,也恨陈丽燕和父亲合谋让自己就范;他更恨自己陷入了股市的疯狂,失去正常的理智与价值判断,帮助父亲隐瞒婚外情,又支持父亲离婚,最终害母亲凄凉而死。
2015年5月12日晚,张东升和陈丽燕约会回来,张裕和父亲大吵一架。他越吵越激动,最后冲进厨房抄起水果刀猛地向父亲腹部捅了一刀。见父亲倒在血泊里,绝望的张裕又用水果刀割破了自己的手腕,一时间鲜血汩汩而出,人也很快陷入昏迷中……
邻居发现异常报警后,110和120很快赶到,救了这对父子的命。张东升写了刑事谅解备忘书,令儿子免于刑事处罚。但张裕依旧对父亲形同陌路,他终日生活在悔恨与内疚中,饱受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