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该感谢阿兰·图灵

张云 李奥

尽管百年之后的今天，阿兰·图灵已经成为最值得纪念的人之一，可他自己的一生，却冰火两极。

以阿兰·图灵的逻辑思想为基础，人类发明了计算机。那是1936年，还在剑桥国王学院就读的阿兰·图灵提出“算法”和“计算机”两个核心概念。

英国人阿兰·图灵拥有传奇的一生。他的数学天赋帮助拯救了数以万计的生命，然而作为同性恋者却被当时的社会所谴责遗弃，无奈中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他的存在充满光芒，结局却是黯淡。

2012年是他的百年诞辰。他出生在一个文化和科技水平都与现在完全不同的时代里，但这并不影响他成为今天最伟大最值得纪念的人之一。以他名字命名的“图灵奖”，是当今计算机科学的诺贝尔奖。

谈及图灵，不得不提他在二战时所作的杰出贡献。当时他在布莱切利担任解码专家，于1940年创造出可以破译德军密报的机器Bombe，为盟军胜利立下汗马功劳。

1950年，他发表论文《计算机器与智能》，为后来的人工智能科学提供了开创性的构思，并提出著名的“图灵测试”：如果第三者無法辨别人类与人工智能机器反应的差别，则可以论断该机器具备人工智能。

“图灵的成就不得不让我们联想，是否等到人类灭亡之后会留下机器人来统治这个世界。”谷歌资深副总裁兼首席互联网专家，文特·瑟夫曾说，“我花了一辈子研究计算机和网络，可是时时还会期盼图灵能够在身边回答我的疑问。相信如果有他在，很多问题都能够迎刃而解。”

天才似乎都不修边幅。一篇图灵的回忆文章称：“他总穿一件很随意的棕色运动夹克，一条宽松的灰裤子。”图灵给人的印象总是不苟言笑，与陌生人谈话时他会口吃，啃自己的指甲，躲避对方的目光。而在信任的好友面前，图灵滔滔不绝地展现闪电般的思维。“大家都说图灵对那些听不懂他讲话的人很没耐心。但在我看来，如果你不认真听他讲话，他就会觉得那是在浪费时间，自然会不高兴。”曾做过图灵助理的麦克·伍尔吉说。

实际上，图灵不合群的性格，从幼年就展现出来了。中学时，老师和同学都注意到，图灵上数学和化学课，从不听讲，也不看书，所有定理都是自己推出来的。如果自己推对了，考试成绩就好，自己推错了，成绩就不好。

高中时，图灵认识了比自己高一级的克里斯托弗·马尔孔。过于瘦弱的马尔孔，每个学年都因病长期缺课，可他聪明的头脑使他在偶尔上学的几天能补上所有功课，门门考试成绩第一。这样毫不费力的聪慧吸引了图灵。他们因着对科学同样浓厚的兴趣，成为朋友，甚至更进一步——在马尔孔不幸早夭后，图灵发现了自己对他特殊的情感，他爱上了马尔孔。而据图灵的追随者研究，图灵此后获得的一系列成就，很大程度上都得归功马尔孔。因为两人相处的某个深夜，曾探讨过献身科学的共同理想。

图灵的数学天分在大学正式崭露头角。1939年2月13日，剑桥大学哲学系教授维特根斯坦走进“数学基础”课教室，失望地发现他的学生图灵缺席了，于是对班上宣布，因为图灵缺席，“今天的课只是参考性的”——要知道这门课的要旨就是听维特根斯坦和图灵吵架。在课上，维特根斯坦喜欢把所有对数学基础的攻击扔给图灵，图灵也很喜欢针锋相对地反击。两人激烈地争吵，而后发现自己对彼此领域的理解前进了一点。

在剑桥的每个清晨和黄昏，图灵习惯一个人沿着河边长跑思考问题。后来，图灵即使去参加学术会议，同事们搭乘公共交通工具，他选择跑步，还是第一个到达会场。他的长跑速度，据说达到了奥运比赛的水平。而就在剑桥某天的长跑后，他琢磨出数学家大卫·希尔伯特留下的一道难题，这后来被他整理成理论，提出著名的“图灵机”设想——那是一种抽象的计算模型，为计算机发明奠定了重要基础。

1939年，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在英格兰白金汉郡的布莱切利镇，一万多人连夜从大城市挤火车逃难过来。不久大部分人又挤火车回去了：他们宁愿被炸弹炸死，也不要在这小地方无聊死。图灵却坚持呆在镇上的一家小旅馆，每天骑车3英里去镇中心的布莱切利园上班，下班回来还自愿给冷冷清清的旅馆酒吧打杂。旅馆老板娘看着这个闲得发慌的小伙直摇头：健健康康的大男人，怎么不去打仗呢？

图灵正在打仗。看似死水一潭的布莱切利园，此时已有了军事代号：SttionX，保密等级：绝密。这里是英国政府密码学校的驻地，海陆空和军情六处的情报组织各占一隅。几百名工作人员夜以继日破解德国人的无线电报。之后，图灵的成果举世皆知——他被尊为破解德军密码的大英雄，尽管相关文件直到上世纪70年代才被解密。

图灵的贡献不仅于此。他研究生物形态学，提出动物身上不同的花纹，是由一种名为“形态子”的生物分子决定，其分布原理又是一系列数学计算的结果……类似的理论启发了后世的生物学家和化学家。

《科学美国人》这样评价图灵性情矛盾的一生：“个人生活隐秘又喜欢大众读物和公共广播，自信满怀又异常谦卑。一个核心的悖论是，他认为电脑能够跟人脑并驾齐驱，但是他本人的个性却是率性而为、我行我素、无法预见，一点也不像机器输出来的东西。”

图灵的传奇色彩，注定了他总成为小说影视的灵感来源。在罗伯特·哈里斯（英国作家）小说的电影版《谜》中，破译者汤姆杰里科的原型，就是图灵——汤姆是双性恋;图灵甚至还在英国成人讽刺漫画杂志的连环画里做了下配角。

过去100年里，围绕图灵最大的谜团，也是他生命终结的那一刻。1954年6月8日的凌晨，42岁的图灵被发现死于家中床上。他的床头几上有一个被咬了几口的苹果——苹果上浸满的氰化物，还是图灵自己提取的。

人们倾向认为，他的死因，与他的性向有关：此前不久，图灵发现家中失窃，他报了案，窃贼是他爱人莫里的朋友。警方讯问时，没有理睬图灵失窃的事，却把图灵的“不体面”罪（当时的英国，同性恋被列为“不体面罪”）告上法庭。法官给出了两种惩罚选择：坐牢或者化学阉割。

助理麦克·伍尔吉回忆说，图灵死前一天，还给自己买了两双新袜子，“口袋里还有一张剧院门票。自杀肯定是他一时的念头。我想，他只是在那一瞬间崩溃了”。真相已经无法追究，然而图灵的伟大成就，让苹果公司创建者乔布斯也禁不住想攀亲。因为不断有传闻说，苹果公司著名的“被咬了一口的苹果”就是由此而来，乔布斯对此给出的回应是：“这不是真的，但上帝啊，我们多希望它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