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酒及中药酒剂治疗关节炎的研究综述

吴明如 李振彬 王丹 赵剑

【摘 要】 近年来，大量基础研究及临床研究发现，长期保持每日摄入少量至适量酒精，不仅能够降低类风湿关节炎的发病率及疾病风险，提高患者生活质量，而且对其他风湿病如骨关节炎等也具有一定利好作用。这从一定角度验证了中医药利用酒剂治疗风湿病的合理性、有效性。从基础研究、临床研究、中医学溯源3个角度综述该类研究成果，以期为临床用药及医嘱提供一些参考。

【关键词】 关节炎，类风湿；骨关节炎；骨质疏松；痹病；饮酒；中药酒剂；益处；综述

doi：10.3969/j.issn.2095-4174.2015.02.020

饮酒于人类健康可谓是把双刃剑。一方面，常年大剂量的酒精摄入给健康带来灾难性伤害；另一方面，每日少量至适量饮酒10～25 g可降低心血管疾病如缺血性卒中、缺血性心脏病、高血压等的发病率和疾病风险[1-3]。成人每日规律地摄入适量酒精可改善生活质量，调节心情，提高个人主观健康感[4-5]。

近些年，大量基础及临床研究发现，少量至适量饮酒在风湿免疫疾病治疗方面也起着积极作用——每日摄入少量至适量酒精可降低类风湿关节炎（rheumatoid arthritis，RA）发病率及疾病风险，并且对骨关节炎（osteoarthritis，OA）、骨质疏松症（osteoporosis，OP）等风湿病也具有一定的利好作用，这或许可为RA等风湿病的防治提供一些新思路。笔者从基础研究、临床研究及中医学溯源3个方面对该类研究成果进行综述，以期为临床用药及医嘱提供一些参考。

1 基础研究——少量至适量酒精摄入抑制关节炎症

研究表明，长时间大量饮酒抑制机体免疫功能，易引发机体炎症反应；但长期保持规律的少量至适量饮酒可提高机体免疫应答能力，降低体内肿瘤坏死因子-α（TNF-α）、白细胞介素-1（IL-1）[6]、IL-6、C-反应蛋白（CRP）[7]及核转录因子-κB（NF-κB）的活性[8]，增加抗炎因子IL-10的含

量[9]，表现为抗关节炎性。

胶原诱导性关节炎（CIA）小鼠在服用质量分数10%的乙醇溶液后，观察9 d，与单纯饮水的对照组CIA小鼠进行比较，对照组有85%的小鼠表现为关节炎症，而实验组只有20%。说明乙醇能够延迟关节炎症的发生，并且实验组的病情严重程度明显低于对照组，甚至在疾病的后期，小鼠也未表现出关节炎症。研究还发现，乙醇体内代谢产物乙醛也表现出相似的抗关节炎性。乙醇、乙醛对关节炎的这种抑制机制可能与酒精上调体内睾酮的含量有关，而睾酮能够抑制NF-κB的活性，从而减少细胞因子/趋化因子的产生以及白细胞的趋化作用，起到抗关节炎的作用[10]。

2 临床研究——少量至适量饮酒降低RA及关节炎患者的疾病风险

近5～10年发表的相关文献研究结果基本倾向于“少量至适量酒精摄入降低RA等风湿病患者的疾病风险”。研究包罗了普通人群中的RA发病率，RA早期，平均病程为14年的RA中期等不同阶段的患者，研究方向从酒精对RA预防作用到对关节骨侵蚀状况的影响、对免疫指标的影响、对HLA-DRB1共同表位基因的影响等多个方面。研究结果显示，少量至适量饮酒对RA具有保护作用；并且研究也发现，少量至适量饮酒对其他风湿病如OA、OP等也具有积极作用。该方面研究成果多发表在Annals of the Rheumatic Disease、Arthritis & Rheumatism、Rheumatology、BMJ等风湿免疫领域顶级杂志上。

2.1 少量至适量酒精对一般人群罹患RA的预防作用 瑞典卡罗琳卡斯医学院的研究团队在一项为期10年的前瞻性研究中，观察长期饮酒与女性RA发病率之间的关系，细分到不同种类的酒精饮品是否产生不同影响。共随访了226 032人，研究发现，与不饮酒或1周饮酒低于1杯（1杯= 15 g

酒精）的女性相比，1周饮酒超过4杯的女性罹患RA的风险下降了37%。这种影响与酒精饮品的种类无关，即啤酒、白酒、烈酒均产生相似的效果。与从不饮酒的人相比，坚持观察的这10年间，

每周饮酒量大于3杯的人，RA的患病风险下降了52%[11]。类似的一份研究来自于美国哈佛医学院的研究团队，他们着重观察女护士这一特定人群长期饮酒与RA发病率之间的关系。在这项为期近30年的研究中，共纳入了138 131名护士。研究发现，与不饮酒的护士相比，每日5.0～9.9 g酒精摄入量的护士罹患RA的风险更低。对于血清阳性RA患者，这种联系更大[12]。

荷兰阿姆斯特丹大学的研究团队则关注无临床关节炎症状的血清阳性关节痛患者罹患RA的风险，这份前瞻性研究共纳入了361名无临床关节炎症状的血清阳性关节痛患者，进行32个月的随访。研究发现，饮酒量在0～1单位（1单位相当于250 mL啤酒或125 mL白酒或35 mL烈酒的酒精含量）和大于1单位的人罹患RA的风险比（HR）分别为0.64和0.57，HR < 1，表明酒精对血清阳性关节痛患者具有保护作用，可减少罹患RA的风险。并且与不饮酒的人相比，饮酒的患者疼痛视觉模拟评分法（VAS）评分更低。酒精对RA产生的这种影响的机制可能是因为酒精减少了共同表位（SE）基因的表达，从而降低了罹患RA的风险[13]。

相关研究也得到我国科学工作者的验证。上海长海医院研究团队对相关研究做了系统性分析，这份研究结果发表于2013年的风湿病年鉴上，具有重要的公共卫生及临床参考价值。利用Meta统计分析筛选出8个相关性密切因素的研究，共涉及195 029人，其中RA患者1878例，分析结果表明，少量至适量饮酒对RA疾病的发展产生保护性作用。剂量分析结果表明，与不饮酒的人比较，3 g·d-1饮酒量的风险比（RR）为0.93，9 g·d-1的RR为0.86，12 g·d-1的RR为0.88，15 g·d-1的RR为0.91，30 g·d-1的RR为1.28，见图1。亚组分析表明，每天少量饮酒的女性RA患病风险下降19%。无论男女，持续至少10年的每日少量至适量酒精摄入

可使RA疾病风险下降17%[14]。

2.2 少量至适量酒精对RA患者的保护作用 一份来自瑞典的研究关注的焦点则是饮酒对早期RA患者疾病严重性、生活质量（HRQL）、生活方式因素的影响。瑞典隆德大学的研究团队纳入了2800例病程 ≤ 2年的早期RA患者，随访13年。研究发现，与不饮酒的女性RA患者相比，饮酒的女性RA患者疾病活性更低，HRQL更高。这种联系在女性RA患者中表现突出。酒精对RA病情的影响与酒精的种类无关[15]。

丹麦流行病学科学中心研究团队的相关研究关注的焦点则是环境因素对抗环瓜氨酸肽（CCP）抗体阳性和阴性患者的不同影响，共纳入515例早期RA患者。其中一项研究结果表明，适量饮酒可降低抗CCP抗体阳性RA患者的疾病风险，尤其饮入白酒者效果更明显，这种影响呈剂量相关性[16]。

有趣的是，瑞典和丹麦都是属于斯堪的纳维亚半岛文化，两个国家联系密切，而且以上两份研究引起了瑞典卡罗琳卡斯医学院学者的关注。K?llberg等[17]在这两份研究的基础上，纳入抽烟、HLA-DRB1共同表位基因这两项对RA而言已知明确的风险因素之后，观察饮酒对RA的影响。研究表明，酒精摄入与RA之间呈剂量依赖的逆相关性，且饮酒可分别降低抽烟、HLA-DRB1共同表位基因对RA患者所产生的负面影响。

另有研究发现，少量至适量饮酒可减缓RA患者骨侵蚀的进展情况。瑞士苏黎世大学的研究团队在一项为期13年的研究中对RA患者进行平均连续4次手部或脚部X线片检查和后续3.9年的随访。研究发现，与不饮酒的患者相比，饮酒倾向于减缓关节骨侵蚀的进展。1年内，饮酒的RA患者骨侵蚀发生率为0.99%，不饮酒的RA患者骨侵蚀发生率为1.13%。并且饮酒剂量与骨侵蚀发生率呈J形剂量-效应关系。与不饮酒的人相比，偶尔饮酒与每日饮酒（平均每日在一个场合饮用含酒精饮品）对于病情更加利好，而严重饮酒（平均每日在数个场合饮用含酒精饮品）则会加重骨侵蚀的发生[17]，见图2。这种积极作用对于男性RA患者表现更明显。最后研究得出结论，与那些不饮酒的RA患者相比，偶尔饮酒与日常少量饮酒的RA患者骨侵蚀发展更缓慢，表现为抑制RA病情的进展，尤其对于男性效果更突出[18]。而英国谢菲尔德大学的研究团队也发现，经常饮酒的患者症状相对较轻，关节损伤更少，炎症程度更低，表现为CRP、DAS评分、VAS评分、修正后的HRQL、修正后的Larsen评分均与酒精摄入的频率呈逆相关。最后研究证实，适量酒精摄入能够呈剂量依赖性降低RA的发病风险，并且抑制RA病情的严重性[19]。

图2 随着时间迁移不同饮酒量与骨侵蚀评分之间的关系

RA是多种因素所致的一种自身免疫性疾病，所有种族均可发病，尤其是白种人的发病率更高，约为1%。相关研究还发现，适量饮酒对于黑种人及黄种人也具有一定利好作用。美国内布拉斯加州州立大学的研究团队发现，对于非裔美国人的RA患者而言，酒精摄入量与RA病情进展之间存在剂量依赖的逆相关性，但是每月饮用超过15份含酒精饮品则可能导致关节损伤[20]。韩国则将每日少量至适量饮酒作为一种健康的生活方式[21]。

2.3 少量至适量酒精摄入对其他风湿病的保护作用 少量及适量酒精摄入不仅对RA患者具有保护作用，对其他风湿病，如OA、OP也具有一定的保护作用。

荷兰莱顿大学的研究团队发现，酒精摄入对RA、OA、反应性关节炎（ReA）、脊柱关节炎（SpA）、银屑病关节炎（PsA）等多种关节炎均具有保护作用，并且降低ESR和CRP的含量[22]。美国东田纳西州立大学的研究团队发现，现在饮酒、曾经饮酒与关节炎之间存在着积极关系，并且这种积极作用对于老年性关节炎患者更加突出[23]。

Berg等[24]对33个相关试验回顾性研究发现，与完全不饮酒及大量饮酒的人相比，平均每日饮0.5～1次酒的人能够增加颈椎骨密度，降低髋关节发生骨折的风险，并且随着时间的延长可降低骨质流失。Williams等[25]观察不同饮酒量对

1358对女性双胞胎所产生的影响，双胞胎中1人几乎不饮酒作为一组，1人饮适量酒（1～2份酒精饮品）作为一组，研究发现，适量饮酒的一组骨密度更大。美国国家骨质疏松疾病风险评估研究跟踪了13 512例年龄在20岁以上男性及绝经后妇女，发现适量饮酒的人骨密度更大[26]。

相关研究也发现，酒精具有一定的镇痛效果。Bergman等[27]发现，规律地每周或每日适量饮酒对于慢性疼痛是保护性因素。Kim等[28]发现，饮酒的人纤维肌痛的症状更轻。适量饮酒对系统性红斑狼疮（SLE）引起的疼痛具有一定的利好作用[29]。可见，每日少量至适量酒精摄入具有缓解疼痛，抑制关节炎症的作用，这与基础研究的结果也是一致的。

3 中医酒剂在治疗痹病方面具有悠久的历史

循证医学关于“每日少量至适量酒精摄入降低RA患者的疾病风险，以及对其他风湿病具有一定的利好作用”的研究主要是国际上近年来的科研成果。RA、OA、OP等均属中医学“痹病”范畴。其实对于酒剂有益于痹病的治疗早已有所认知，利用酒剂治疗痹病也具有悠久历史。

3.1 酒剂治疗风湿痹病 酒，在中国人的生活中占据重要地位，很早就与医学结下了难解之缘。从文字学角度考证，“醫”字从“酉”（酒）就是最好的说明。从某种意义上说，酒就是药。区别于人们习惯上的餐桌礼仪中“酒”，中医所指的酒尤指“药酒”，在中医方剂学上也称为“酒剂”。《汉书·食货志》记载：“酒为百药之长。”单个“酒”字在李时珍的《本草纲目》中出现的频率可用“千百次”这个概述来形容。中医学认为，“酒”能通血脉、御寒气、行药势、治风寒痹痛、筋脉挛急。药酒包含酒的作用和药物功效双重作用，既能增强药物药力，防治疾病，又能用于病后辅助治疗。药酒的种类繁多，其中治疗痹病的药酒是其中一个重要组成部分。我国现存最早的中医经典著作《黄帝内经》中《素问·汤液醪醴篇》就提到治疗经络不通的“醪酒”，后人对前人经验不断总结完善，提出了各式各样治疗痹病的药酒，如谢朝良等[30]使用宝光风湿液治疗痹病，陈宝伟等[31]采用独活寄生酒治疗退行性膝关节炎，均取得了较好的效果。

3.2 酒行药势，有效成分含量更高，吸收更快 酒精是一种良好的半极性有机溶剂，为药剂学上一种优良的溶媒，中药的多种有效成分，如黄酮类、苯丙素类、萜类、甾体类[32]等易溶于其中。《中国药典》规定含醇量在30%～40%的白酒作为提取用溶液，浸泡中药饮片，可减少杂质的浸出，提高有效成分浸出。因此，药酒中中药材有效成分含量更高，药借酒力、酒助药势充分发挥药物效力，从而提高药物临床疗效。

药酒被饮用后（药酒一般饮用量在每次10～

30 mL，每日2～3次），由于人体对酒的吸收较快，药力通过酒的吸收作用快速进入血液循环，周流全身，更快起效[33]。酒剂比起片剂、胶囊剂、丸剂等固体制剂，省去了体内崩解溶出等过程，起效更快，临床观察发现，酒剂比传统汤剂的治疗作用快4～5倍[34]。

4 结 语

综上所述，长期保持每日摄入少量至适量酒精（5～20 g）有利于降低风湿病尤其是RA的风险，可降低一般人群中罹患RA的发病率；对于已经确诊的RA患者，在疾病的治疗过程中，保持每日少量至适量饮酒，可抑制RA患者病情进展，表现为延缓骨关节侵蚀和破坏，缓解患者疼痛感（镇痛作用），改善患者免疫指标，降低抽烟、HLB-DR1共同表位基因等风险因素对RA所产生的负面影响，以及能够提高患者生活质量。这完全符合RA的治疗目的，因此可将每日摄入少量至适量酒精作为RA的一种辅助治疗方式，在临床进行推广。研究还发现，每日摄入少量至适量酒精对其他风湿病，如OA、OP等也具有一定的利好作用，这对临床医嘱也具有一定的启示作用。

医学具有继承与发展的特点。以上基础及临床大样本的研究结果从一定角度肯定了中药酒剂在治疗风湿痹病方面所具有的合理性、有效性及科学性。酒剂治疗风湿痹病具有悠久的历史，中药材以酒为载体，药借酒力、酒助药势，药物有效成分含量更充足，药效更可靠，起效更快。可见，中药酒剂在治疗风湿病，如RA、OA时或可给患者带来更多获益，值得在临床推广使用。

大量研究已表明，RA是心脑血管疾病的独立危险因素。那么酒剂在治疗风湿病的同时，对伴有心脑血管疾病的患者是否具有双重利好作用，需要进一步研究和探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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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2014-10-21；修回日期：2014-12-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