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孩子创建“内心花园”

刘律廷

美美是一个10岁女孩。她的母亲去年因病去世，她从不当众哭泣或抱怨，将愤怒与痛苦压抑在心里。半年前，她开始陆续拔自己的眉毛和睫毛，模仿母亲化疗中的样子。她的情况越来越糟，父亲将她带到心理诊所寻求帮助。

>>辅导原则：

亲人去世带给儿童的伤害，因人而异，每个孩子的反应会有所不同。有些孩子会不停提问：“妈妈什么时候回来？”有些孩子意识到死亡的永恒性：“妈妈是不是一直飞，一直飞，再也不回来了？”有些儿童承受了逝者的特点，性格变得越来越像逝者，以此来让逝者继续存在;还有些儿童让痛苦指向自己，矛盾的情绪常常可见，他们一分钟前在痛哭流涕，一分钟后和小朋友玩，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对于家长和辅导者来说，我们要让孩子感到自己足够重要，得到足够的保护。这样，他们会渐渐把逝者从一种日常的存在，变成一种健康的又具有支持性的记忆。简而言之，我们要让逝者成为孩子美好的回忆，而非每天的梦魇。

对于美美来说，长期的压抑是问题所在。我希望通过臆想和催眠，能够让美美与自己的愤怒相见，并且用涂鸦疗法、身体疗法，帮她摆脱内心的不良情绪，寻找到可以疗伤的心灵天堂，让她意识到妈妈已经在天堂的事实，并懂得如何寄托自己的思念，面对未来的生活。

>>具体步骤：

前三次辅导

在音乐中，我缓缓地对美美说：

“闭上眼睛，让我们花点时间来温和地对待你。你是安全的，注意你的呼吸，我们现在正走在一条美丽的路上，要寻找属于你的一个花园。想想你的心，你感受到什么画面？谁环绕在你的周围？他们是什么样子的？……注意你的情绪，他们是否有色彩、形状和画面……你最亲爱的人会走过来，也许她什么都不说，但是她紧紧搂着你让你得到安全感。你可以哭，可以笑，可以去玩，可以奔跑，让自己休息一下，不要让心这么沉重。”

这时候，美美露出很痛苦的表情。我继续引导她：“这种痛苦是好的，因为你需要。经历痛苦时，爱和支持会包围着你。你要允许朋友和家人用爱进入你的生命、身体和心。你可以得到你需要的所有帮助……你可以随时随地返回安全地方。你要告诉我你心里在发生什么吗？你进入了吗……注意你的呼吸，如果你进入了就告诉我……”这个过程持续了很久，美美和许多第一次接受咨询的孩子一样，多次失败。但是我一直引导她，最终她成功进入，并且愿意用语言将自己的内心表达出来。

当美美进入自己内心时，她说黑色的风暴充满了自己的头脑。我让她把自己的心画出来，画面上充满了黑色和红色，她情绪激烈地拿着笔，十分钟就把纸全部涂满。等她画完之后，她把这幅画撕得粉碎，然后大哭起来。她开始倾诉对妈妈的思念，以及对爸爸再婚的恐惧。我建议她想象妈妈从天堂给她传递来的爱。我说：“你能看到粉红色的爱，像彩虹一样，从妈妈的怀抱里飘下来。我们一起吸进这样的爱，直到你的肚子和气球一样。然后，你的心渐渐从灰色变成粉红色。你的身体……”

就在一切顺利进展的时候，美美说：“我的肚子不想听话，肚子想让我拔眉毛和睫毛。”这种情况在辅导中非常正常，儿童也许希望改变，但是他的一部分却不希望这样。这样的表达是一个好的现象，只要孩子在表达自己的感觉，无论这种表达多么不合逻辑，都是有效的治疗。

我建议美美想象一下和妈妈一起去过最美的地方。美美说是医院的后花园，在那里妈妈美丽得像一个天使，她在妈妈身旁蹦来蹦去。我让她想象抚摸妈妈的衣服，听妈妈对她说什么。

接下来，我带领美美想象妈妈给她的礼物。美美感觉到妈妈给了她一颗宝石般的心灵盒子。妈妈说她还让化装成鹦鹉的天使来陪伴她，当她的睫毛和眉毛重新长回来的时候，花园里的花精灵就会开放。花精灵会随时陪在美美的身边，就像妈妈一样……臆想时，儿童会即兴发挥，在我的辅导下，这种发挥向我们设定的目标一步步前进。

然后，美美感觉到自己的肚子和心达成了和解，肚子开始变成了粉红色。

后三次辅导

辅导之后，美美不再拔眉毛和睫毛了，她爸爸说夜里也很少听到她的哭声。我问她是否还有虐待自己身体某个部分的冲动，她说自己仍有这种渴望。她觉得自己的手常常听从心的指挥。我让她想象一下跟手对话，她感觉自己的手就像是一朵灰色的乌云。

我建议她使用别的颜色来对抗灰色，她想到了粉色。在我的引导下，美美感觉到自己将粉色从耳洞和嘴巴里吸进去，乌云就会从手上离开。

接下来，我要教美美自己应对痛苦的方法，让她在痛苦时尝试以下的几个步骤：

1.放松自己的骨骼和肌肉。

2.想象一道美丽的光芒环绕着自己。

3.来到一处天堂一样不被打扰的“心灵花园”之中。

4.尝试将彩虹吸进肚子里，直到自己可以与内心和身体对话。

5.倾听内心的声音，用美好的颜色赶走身体上不好的颜色。

6.倾听妈妈从天堂而来的安慰和劝导。

7.尝试着拥抱妈妈，并且安慰自己。

8.对自己不要要求太高，鼓励自己，微笑着睁开眼睛。

我带着美美进行如上的练习，直到她完全掌握并能在生活中使用为止。我告诉美美，不能把悲哀和痛苦封闭在罐子里，当她自我治疗的时候，一定要相信有人在倾听。

我建议美美的父亲将自己与女朋友的订婚，推迟三个月告诉美美。并希望他常用简洁诚实的话来给美美保证，比如“我在你身边”，“我永远陪着你”，“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我还建议美美的父亲在后院里给美美搭建一个阳光房，给她一把钥匙，并且让其他人进门前要再三敲门，让这个房子成为美美的心灵避难所。

我送给美美一个碗，告诉她：“你要温柔地对待自己，允许自己享受美好的事物。”美美每次走出痛苦，会心微笑之后，就在碗里放一颗幸运星。等她装满这个碗时，就会得到我的奖励。

半年多之后，美美告诉我她装满了整只碗。她与继母相处愉悦，继母非常尊重她对妈妈的感情，从不踏入后院的阳光房。在阳光房里，美美的生母逐渐成为她的回忆，她终于学会了让妈妈活在自己的记忆中。我真为她高兴！

>>给家长的提醒：

在多年的治疗实践中，我发现很多儿童的痛苦处于压抑状态，外表的若无其事是不真实的。消极的情感被隐藏起来，发酵过久之后就会伤害到孩子们。

家长要帮助孩子，就是让他们有安全感地将自己内心的坏情绪“浮出水面”，我们要在他们痛苦、愤怒、无理取闹的时候，依旧表示出对他们的接纳。如果孩子已经出现自残现象，无论是出于何种原因，都不要对他们进行打骂。

父母可以尝试着像上文中那样，带领孩子进入自己的内心，帮助孩子发泄痛苦，释放不肯饶恕的心。在这个过程中，父母要尊重孩子的想象和描述，指导孩子与心灵对话，让孩子用具体的图画来表达内心复杂的感觉。如果孩子年龄幼小，父母也可以用玩偶来表演，为他找到一种安慰纪念品。为孩子描述出关于未来的美好想象，也是一种可行的办法。

最终，我们要用爱的力量来帮助孩子内心的善念取得胜利。我们要教孩子学会积极的自我对话，教他们创建倾诉心意的“内心花园”，获得自我平息和疗伤的途径。如果在这个过程中，父母仍有疑问，可以参考美国夏洛特·雷茨尼克博士的《孩子内心强大的九种工具》，也可以寻求专业人士的帮助。

（作者系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

编辑 吴忞忞 mwumin@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