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风伴成长，让孩子走得更远

本刊编辑部

“积金积玉，不如积书教子;宽田宽地，莫若宽厚待人。”这幅对联提醒我们，一个家庭所能给予孩子的最好财富，并非金玉、田地等物质的丰实，而是如何让孩子知书达理，学会做人和做事，而最好的给予方式，莫过于接受良好家风的熏陶。

新年又至，在滚滚如洪流般涌向故乡的春节人流中，一种基于血脉和家族的吸引力，正驱动着无数父母携着自己的孩子踏上故土，开始一场探寻家风之旅。

《陈寅恪的最后二十年》记载，一代史学大师陈寅恪谈及自己妻子唐筼时，由衷地称赞她家“门风优美”;百岁老人杨绛撰文说到自己和丈夫钱钟书的父辈风范时，也是由衷地称赞。他们所说的就是家风。

临近春节，我们夫妻正在考虑是带15岁的儿子鹿约回我老家江苏沛县鹿楼镇，还是回我太太小时候生活过的浙江杭州的大院子。无论到哪里，我们都想让儿子感受一下两个家族的浓郁家风。

耕读之家：善于读书和勤劳持家

家风的本质是一个家族之所有优秀的东西，多指品德习惯和精神追求，这是比物质财富更恒远和宝贵的家族财产。

我的太爷爷是鹿楼镇近代教育的创始人，作为前清秀才的他，受近代教育之风的影响，创办了沛县大沙河一带第一所近代学校并任校长。

我在江苏沛县鹿楼镇鹿楼中学读高中时，是年级学习最努力、成绩最优秀的学生，有时会听到乡亲们议论：他们这一门出读书人。当时我觉得，我就是我，家里其他人与我有什么关系呢？很多年之后我才明白，乡亲们判断我的学习成绩与先人的关系，运用的分析工具就是家风。

我有三个叔叔和一个姑妈，其中三位都做了教师，退休时多是小学校长之职;我的妹妹和一位堂妹也做了教师;再往上看，爷爷辈中也多有教书先生。家族中多人通过读书走出了这个乡镇，考上了大大小小的院校，把人生之路延展到了西安、昆明、南宁及东北等地。而这与百年前我太爷爷县试成秀才、中年兴办学堂的流风余韵不无关联。

儿子在3-12岁之间四次回我老家过春节。我记得在他9岁那年，问他回老家的印象如何？儿子的结论是，老家很穷。从小生长在北京的儿子，看老家多少有些距离感和客观性。我回老家虽然也会感叹家乡面貌变化不大，但是绝不会直观地发现老家很穷这个事实。我告诉儿子，我们这个家族的人大多有两个特点，一是善于读书，读书方面不怕苦，能吃苦;二是勤劳持家，没有一个赌博败家和嗜酒成性的人。

鹿约现在是一个学习自律、成绩优秀的学生。但是刚入小学时，他还是比较贪玩的，至今也保留一些设计游戏、自娱自乐的本领。之前我对他有些担心，所以就从习惯方面对他提出要求。我不允许他早上赖床，不管是假期还是周末。我引用以色列的传统典籍《箴言》第六篇“懒惰人哪，你要睡到几时呢？你什么时候才睡醒呢？再睡片时，打盹片时，抱着手躺卧片时，你的贫穷就必像强盗来到，你的缺乏就必像拿兵器的人来到”，来与儿子讲道理。在大都市里，没有土地和农时的催逼，形成勤劳的习惯并不容易。所以，我不记得多少次用这段精辟的格言来教育他了。随着心智的增长，喜欢游戏和电影的鹿约也成为相当勤劳的鹿约。特别是借着中考那段时间的磨炼，不知不觉中，他成为一个像我一样，不需要任何人督促，就能够在自己房间里安安静静地学习，把自己的事情处理好的优秀学生。

然而，在做家务这件事上，我并没有传承好家风。我自己在幼年时没有学习做家务，上了大学之后才开始学习洗衣服。记得有这么一回，一位同事直率地对我说：“你这家伙很懒。”我听了很不受用：我明明工作很努力嘛！后来我才慢慢地意识到，由于我从小只是爱读书，工作之后眼里只有工作中的事情，工作之外的事情就觉得完全与自己无关，没有自觉为他人服务的意识。所以我着力在儿子身上把这件事加以强化。但是儿子上初二初三时，抗拒做家务，理由是“我学习太忙了，没有时间做家务”。这话也不无道理，但我告诉他：“你是家里的一个成员，分担家务是理所应当的。上学的目的不是为了上学，而是最终走上社会为他人服务。而做家务是为了学习服务别人。一个会读书的人可能并不为社会所欢迎，但是一个有服务意识、愿意为别人服务的人则是更有价值的。因此，学习做家务和服务别人，比读书更重要。”我的建议是，儿子可以在学习感到疲劳时，或是做功课长时间用眼之后，做做家务调剂一下。后来儿子对我说，他在洗碗的过程中学会了统筹和管理。这就是做家务的小学问。

经过一段时间的努力，服务比读书更重要，做家务是人生必修课的思想进入了鹿约的心中。他不仅能把分配给他的家务做好，做家务的架势也很像擅长理家的妈妈了。当我累了坐在沙发上喘口气时，儿子端过来的水，总是如同甘洌清泉让我心神为之一爽。

实业之家：精品意识和创业冲动

我太太的原生家庭一眼看上去与我家有很多相似之处，她爸爸和她的两个哥哥都做过教师。但是细细展开她的家族史画卷，只要上延到1950年之前，就能够看到一个迥然不同的景象，读到另一番气象开阔、色彩斑斓的风光。

我太太的爷爷原是浙江杭州一家丝绸厂的技术人员，老人家在上世纪二十年代后期研制改良丝绒技术，生产出一种品质优良、花色漂亮的高级丝绒。这种高级丝绒深得上海有钱人的喜爱，所以工厂的生意很快就红火起来，老人家也从一位技术人员一跃成为杭州十大民族资本家之一。到了1950年，随着这种产品失去了消费市场，生意逐渐衰败，家业也随之走低。我太太的爸爸身为长子，在经历了家族由盛而衰的变迁后，原本在上海从事教育工作的他，接续了其父擅长的专业技能，精心钻研，在七十年代出版过一本这方面的专著。

这一段民族资本家辉煌创业和发展的故事，没有任何实物留存，传给后人的只有一些略微发黄的照片。我们结婚后，常常听我太太谈起自己的家族历史。这段历史在现实中终于鲜活地延续起来，那是在2003年民营书业仍然一片辉煌之时，时任出版社编辑部主任的她，毅然辞去职务，下海做起了书商。

我清楚地记得我太太说，家族遗传的创业冲动流淌在她的血脉之中。她仔细地计算了图书的各种成本，流通渠道中的各种费用等，虽然从来没有真正做过生意，但是做起这些真是井井有条。当然，在这一切之前，她已经对图书出版的每个技术环节烂熟于心，就像她爷爷自己创办丝绸厂之前，早已是本行业的技术精英了。

一个巨大的遗憾是，我没有机会见到岳父，只是一再听我太太说起老人家从小就习练王羲之的《兰亭集序》。我太太小时候最不解的是，爸爸习练到某一句时，总是要先漏掉两个字，然后再提笔把这两个字补上，后来才知道这就是在临摹。我从我太太身上看到了这个家族的家风，那就是说话、做事从来都是高品质的要求，丝毫没有一点马虎。

我太太的这种精品意识也体现在生活当中，每一顿餐点，每一次出行，我们父子的每一件着装，她都会有所设计，管理得井井有条。

鹿约在学习和做事方面，与我和他妈妈大不一样，喜欢体育运动的他，做事速度特别快，写字快，说话快，我们不免担心他会有些毛躁的问题，但是有一天我们完全打消了这个顾虑。2013年圣诞节期间，鹿约参加了一个读书小组的培训活动，作为志愿服务团队的一员，他跟着北师大的学生负责布置会场。培训完毕收场之时，负责人一说起鹿约，脸上便乐开了花：鹿约可认真啦，用完场地家具搬回原处，每张椅子的摆放位置他都要求十分精确，每个细节都努力做到尽善尽美。我和太太一听，相视一笑，瞧，鹿约的精品意识！

我太太的财商比我强，在这点上我们很希望能对鹿约有所影响。自从他上高中之后，我太太把一项大大有益于财商训练的家务交给了鹿约。我们家的小时工为我们买的菜，都是由鹿约来记账。这项我觉得不胜其烦的工作，鹿约已经习以为常地做了半年多了，俨然一个鹿家的账房小先生。

得益于此次撰写家风文章，我认认真真地对我们夫妻双方家族的家风故事进行了一次比较感性的梳理，也对我们这个小家如何传承进行了一些思考。以下几点有些是我们已经做到的，有些是竭力追求的目标：

信奉大道，常怀天下之忧。我们的先人基本上是儒家学说的信奉者，我们的小家庭则接受了基督信仰，每个星期天做礼拜，每天读圣经。

热爱教育，好为人师。我太太和我投身到家庭教育和家庭关系、家校关系的建造中，以培训和教导为乐。鹿约现在有时为他的同学补课，像个小老师。日前，他开始参加面向北京郊区农民工子弟的支教活动。

做事认真，力求卓越。我们在工作中有很强的荣耀感，对于工作质量的自我要求往往高于服务对象的要求，极希望成为本行业的佼佼者。

铸造和传承家风：

心中要有远象，手中要抓细节

很多为人父母者，都希望自己家族的良好家风能够流传下去，因为家风是一笔虽无法立即兑现，却可以受益终身的极宝贵的财富。挖掘并接续优秀的家风，在自己核心家庭中落到实处，并传递给下一代，需要我们细心体会，把握到位，并辅之以时间和耐心。

一、识别和挖掘家风，大处着眼，小处着手

大处是指价值观，小处是指行为习惯。可以用曾国藩的家庭为例。曾国藩自己读书中举，后因镇压太平天国而升为高官。但他却明确写信告诉后代，不愿他们为大官，而要成为读书明理之君子。他给君子的一个定义是：“勤俭自持，习劳习苦，可以处乐，可以处约。此君子也。”这就是属于价值观部分。

有了价值观之后，还要有行为习惯方面的追求作为呼应。曾国藩在这方面的个人追求和对子女的要求有一条就是“早起”，他明确地把早起作为自己家风的一部分。为了把早起这个家风传下去，他写信给孩子要求“读书写字不可间断，早晨要早起”，并要求刚结婚的儿子带着新婚妻子一起早起。他为了把做君子和早起的家风传给儿子，一是晓之以理，二是从家庭成员中找出榜样例子，使后人易于参照。

从家书来看，曾家早起之风名不虚传，通常天不明就起床，到了冬天天寒时节甚至起床两个小时之后天才亮。看来，传承家风必须既有立志做君子的价值观和长期坚持，也要有一些可见可学的细节。父母以身作则传承家风，才能把家风传递给后人。也只有把家风体现在细节上，才能把所承载的价值观传承下去。这样的做法并不难，长期坚持效果可见。

二、抓住时机强化和铸造家风，胜过积累财富

家风的形成，有多代的依次传承，也有关键人物有意铸造并使之强化和固化。曾国藩家族的家风，有他之前的多代积累，而曾国藩则是那个有意铸造的关键人物。还例如，在比尔·盖茨的大家庭中，他妹妹在母亲去世之后，有意识地把母亲身上一些优秀的东西归纳总结出来，使之成为一种家风。

比尔·盖茨的母亲玛丽生前未能为第三代写下留言，比尔·盖茨的妹妹利比尝试还原母亲生前的主要经验，代替母亲写下留言并赠予后代。从以下几条可以看到比尔·盖茨的母亲对整个家庭的影响。

1、将家里的钟表设定超前8分钟。这是你们祖母总能保证准时的方法。

2、脚步不做任何移动的发球式是网球场上取胜的关键。祖母的发球是如此轻柔，刚好擦网。很多时候我观察到她的对手跃起攻击想高杀扣球得分，但都不幸出界或者下网。

3、即使你的孩子快将你逼疯了，电话铃声响起时也要立刻调整语气，保持愉快的话音。

4、对待别人要让他们感觉自己很重要。你们的祖母有办法使每个接触过她的人都感到特别满足，而她表露出的也是真情实意。

5、为你的配偶感到自豪。

6、请记住，家庭永远更重要。

7、做家长时，父母对待孩子的意见要一致。

8、给孩子坚实的根基和飞翔的翅膀。

9、无论做什么工作都要主动寻求乐趣。

像利比这样很自觉而且创造性地把来自父母的良好习惯，有意识地传递给自己的孩子，就是在创造和强化优美的家风。

总之，家风是与价值观念和行为习惯相关的一种家庭风气，是可以总结提炼和传承的。一般来说，家风在社会处于比较稳定有序的时代容易形成，家风一旦形成之后，就可以超越时代和空间的限制代代相传。当下的中国，就是这样一个挖掘家风资源并加以传承和发扬光大的时代，父母朋友们不妨在自己家中尝试总结和提炼一番，长期坚持，必有效果。

（作者系中国教育学会家教专委会常务副理事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