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想形成于少年时期

2015-05-30 10:48
财富堂 2015年2期
关键词:柳亚子现代派钢琴家

在与著名钢琴家孔祥东谈论成长过程时,他说他的起点来源于在上音附中时期的老师范大雷,是他在理念上打开了他的钢琴家的通道,没有他引导,当时的人想都不敢想要成为钢琴家。孔祥东还说,他现在所有做的公益性事情都像是在回报当年老师给他的恩惠。感慨之余,让我回顾自己的思想也是一样地形成于少年,并一样地来源于当时的老师。

沈哂之是我当时的私人老师,我十五六岁,他差不多要70岁了,他是我父亲的朋友沈丕基的叔叔。我从小学书画和篆刻,沈丕基就推荐我认识了沈哂之并跟他学习,沈哂之原先是柳亚子组织的南社成员,尽管当时他还是一个小字辈,但到我跟沈哂之学的时候,能知道南社的人已经不多了。不过当时沈哂之教我的东西已经超出了书画和篆刻,还兼古代诗文的研习。

记得开始拿了一篇写景散文给他看,那种模仿杨朔的格式在我以为是最有文采和思想高度的散文,但沈哂之很不客气地说:这是伟大的空话。他即拿出了柳宗元《永州八记》其中的一篇《小石潭记》一边念一边解读其中的写景用语。就这样开始,他对我进行了这方面的一系列训练,而写景散文在后来越来越不占主要比例,沈哂之给我开的阅读文章,大都是一些政论文,从《孟子》必读开始,《史记》中的重要的本纪和列传,魏晋诗文,特别多的是韩愈的政论文,直到康有为,中间还有一些苏东坡等以景写情的名篇。当时很多文章我都能背诵。

逐渐地,这一类文章和风格影响了我的全部知识趣味,因为这些内容中有一个共同的特征就是行文气旺、雄辩、富有质感而篇章自由,当时沈哂之培养我用长短句以增加文句的节奏感,他还比较注重不加修饰的文字以增加特别语感。史马迁《史记》中的一些片断是拿出来重点朗读的。文风与书风和画风相连,自然而然我的书画和篆刻趣味也朝这方向上偏移了。而且就在这段时间里,政论压过了艺术,沈哂之教授我古代诗文又是偏政论的,所以进入高中阶段,社会科学中的社会学、法学、政治学的学科正在重建,而我的兴趣已经离开了文学,就书画而言,康有为书法思想成了我的起点,黄宾虹的绘画能够唤起我的激情,尽管在当时,书法还在院体书法时期,黄宾虹还远没有像现在这么多认为的是20世纪的山水大师。

有些小细节我一直还记得,因为沈哂之是我父亲的长辈,我一开始见面就叫他哂公公,后来他直接让我叫他名字,不必用客套称呼,他还专门在一封信中提到这个事。还有在沈哂之家里看到柳亚子的很多亲笔书信,字潦草得一塌糊涂,我问过沈哂之,为什么柳亚子的书信这么潦草,他说因为柳亚子文人骚客太多,每天要回大量的信,只能很快地写才行,但他们朋友之间都能看得懂。后来沈哂之还帮过洪丕谟一个忙,应该是到了1990年代中期后,沈丕谟整理名人手札要出版,当时一封柳亚子的手札中的一个字怎么也认不出来,我拿了这个复印件去帮洪丕谟求教,沈哂之一看就认出来了,还赞赏了洪丕谟,能把柳亚子的字认得出来真是不简单,沈哂之当时说,柳亚子有很多信,如果有人愿意真是够整理的了。

其实沈哂之教授给我的那些东西,潜移默化了我的思考方式和对知识和艺术的重建企图,我到了20岁左右,洪丕谟成了把我往前推一把的另一个恩师,我在洪丕谟眼里一直在师友之间,有的时候他写信会称我南溟贤弟或者南溟仁兄。当然这是一个客气的称呼,但这也是这两代老师的平等观的体现,我不接受他们这种称呼,但它却实实在在建构了我的平等观。结果就像现在,无论是我的学生还是我的女儿,都像没大没小的好朋友。当然,以前也经常会有人疑惑,说洪丕谟怎么会有王南溟这样的学生,一个典型的传统文人,一个是彻底的现代派,在当时的时候现代派是坏人的代名词,直到1990年代中期,我在南京开会,陈传席也在一起,会后有人见了他,问他这几天去哪里了,陈传席说跟王南溟在一起玩,他们当时就说陈传席:“王南溟是现代派的,你怎么跟坏人来往!”

我经常也会受到训斥,说我应该好好学习传统,好像我根本不懂传统。我经常看到有这样一群很可笑的人整天讲传统但不知传统的脉搏到底在哪里跳动?其实,我的思想轨迹是在从沈哂之到洪丕谟两位老师的指导中发展的,他们并没有现在那些人搞的国学模样,但他们在我印象中是最鲜活的国学。在1980年开始的十几年中,我离固定的传统越来越远,或者可以说越来越反传统,但在一线力推我并赞赏我的就是洪丕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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