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高买过招

杨碑

买的不如卖的精，一山更有一山高……

民国年间，这天，聚珍斋刚开门，一位阔太太就走了进来，她对李掌柜说：“我是警察局张局长的姨太太，来买几件首饰。”

李掌柜闻言，赶紧抱着装翡翠首饰的匣子迎了出来，说：“张太太，您想选点什么首饰啊？”

张太太打开匣子一瞧，里面全是翡翠戒指、项链等。她边试边问价，李掌柜一一作答。

张太太看上了一件翡翠项链，说：“给我收起来，明天一早我打发人来拿，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说完，便走了。

李掌柜关上匣子时，忽然发现少了一个戒指，他急忙叫住张太太：“这匣子里少了个戒指……”

一听这话，张太太立马变了脸：“你的意思是我偷了？你既然怀疑我，那就睁大眼睛瞅着，我身上要是有你的戒指，就把我送到侦缉队！要是没有，那咱们可就得掰扯掰扯了！”说完，她便打开手提包让李掌柜看。

李掌柜不敢得罪对方，只得无奈地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您别生气。”

张太太鼻子里哼了一声，气呼呼地扭头就走：“那破项链甭留了，老娘我还不稀罕了！”

等人走后，李掌柜又找了一遍，发现戒指确实不见了。

他想不通，自己一直盯着张太太，她怎么可能拿走戒指呢？他叮嘱两个伙计：“戒指丢了的事对谁也别讲！”

第二天上午，聚珍斋来了个油头粉面的小白脸，落座后，他亮出一个翠扳指，说是同治爷赏给他老祖的，问李掌柜能值多少大洋。

李掌柜瞅了几眼，把扳指放在了小白脸眼前，说：“对不住了，您到别处试试吧。”小白脸什么话也没说，收起扳指，抬脚就离开了铺子。

第三天早上，小伙计打扫卫生，在擦桌子角时，发现角下面沾着块黑东西：“师兄，你看这是什么啊？”大伙计揭下来一瞅，是块膏药贴，上面还有圈圆印。

大伙计正纳闷时，李掌柜进了铺子，问他俩在干吗。大伙计把情况一说，李掌柜愣了一下，仔细一瞅膏药贴儿，双手一拍：“我明白了，那女的先把戒指藏在了膏药贴上，小白脸卖假扳指时拿走了，我上高买的当了！赶紧着，给我叫车去。”大伙计连忙跑出了铺子。

小伙计不明白，问：“掌柜的，什么是高买啊？”李掌柜气呼呼地说：“高买就是小偷。前阵子，紫东阁赵掌柜的那串朝珠就是被高买顺走的，到今天赵掌柜都没琢磨明白，是怎么在眼皮子底下调的包……”

车叫来后，李掌柜揣了张银票，叮嘱伙计看好铺子，匆匆坐上车后，直奔鸨儿胡同的侦缉队。

侦缉队长姓王，外号王斜眼，听完李掌柜的报案后，他只动了一下眼皮子，说：“我知道了。”

李掌柜见状，关上了房门，掏出一张银票，塞进了王斜眼的兜里：“王队长，这100块大洋是孝敬您的，您多费费心。”王斜眼说：“回去等我的信吧。”

果然，到了第二天下午，王斜眼就来到了聚珍斋。落座后，他从口袋里摸出个东西，说：“李掌柜，是不是这个戒指啊？”李掌柜接过一瞅，正是被高买顺走的翡翠戒指。他双手一拱：“多谢王队长，今天晚上丰泽园，我请客！”

王斜眼手一挥：“吃饭就免了吧。这戒指要是卖了，您记着点儿，有我一股啊！”说完就走了。

大伙计想了想，说：“掌柜的，我怎么觉得这事有点不对劲啊？怎么昨天刚报了案，王斜眼今天就把戒指追了回来，却闭口不提高买的事。我琢磨着，王斜眼和那伙高买会不会穿一条裤子啊？”

李掌柜白了他一眼：“你瞎说什么呀？”说完，他就来到了后院厢房，把戒指往炕桌上一扔，抽起了水烟……

半个月后，王斜眼正在屋里哼京剧，李掌柜突然推门而入：“王队长，您可得给我作主啊！昨天大清早，德源兴的二柜来找我，说他那儿来了俩客人，要多买几件翡翠首饰，我就把铺子里的首饰给他代销，其中就有您伙货的那戒指。完事后，二柜拿客人付的一万块银票去票号换时，才发现是假银票，慌忙来找我。王队长，您可得赶紧派人把东西追回来啊，不然我的损失可就大了！”

王斜眼一下跳了起来：“什么？一万块！几个人？长什么样？”李掌柜回答：“听二柜说，有个人特像上次顺走戒指的那小白脸！”王斜眼听后火冒三丈：“姥姥的，竟然算计到老子的买卖头上来，我这就派人去查！”

等李掌柜走后，王斜眼叫来手下，小声嘀咕了几句，手下就匆匆出去了。到晚半晌儿时，那小白脸来了：“王队长，您找我？”王斜眼盯着他：“说，那一万假银票是怎么回事啊？”小白脸一愣：“您说的话我一句都没听懂啊！”

王斜眼火了：“甭跟老子装大头蒜！明天一大早，赶紧把那一万银票拿过来，这事就算翻篇。要是跟我玩心眼儿，就甭想走出四九城的地界。还不赶紧滚！”

回到落脚处，小白脸把王斜眼的话给俩同伙一说，问怎么办？

两人你瞅瞅我，我瞅瞅你：“这王斜眼也忒黑了，咱干脆来个脚底下抹油，跑吧！”小白脸眼一瞪：“说得倒轻巧，你以为王斜眼是吃干饭的，早就派人盯上咱了，跑得了吗？”两人没了话说。

最后，三人没了辙，只好把从紫东阁弄到手的大洋全吐了出来，先把王斜眼应付过去，回头再干一票大买卖，把吃的亏找补回来。

第二天晌午，王斜眼一进聚珍斋，就扯大了嗓门儿：“李掌柜，我给你把赃款追回来了！”说完，亮出了一张银票。李掌柜接过一看，只有五千，连忙在王斜眼耳边小声说了几句，王斜眼哈哈一笑：“好，听您的！”接着他交出了另一张五千的银票后，高高兴兴走了。

李掌柜立马请人做了一块写有“京城第一神探”的匾，送到了侦缉队，还找了几个报馆的记者，让王斜眼拿着两张银票照相登报，给他挣足了脸面子。晚上，李掌柜又在丰泽园摆了几桌酒席，宴请侦缉队的弟兄。

酒足饭饱后，李掌柜扶着醉醺醺的王斜眼出来时，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句：“我已经打发伙计把那五千现大洋送您家里了。”王斜眼满意地点了点头，坐着车走了。

李掌柜转身叫了辆车，来到了大栅栏一户人家门前，“咚咚咚”敲响了门。一会儿，探出来个门房的脑袋，问他找谁？李掌柜在门房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后，闪身进了这户人家……

再说王斜眼，他踉踉跄跄进了家门后，老婆就眉开眼笑地告诉他：“聚珍斋的伙计天黑时送来一个箱子，里面全是封好的大洋。”他这才放心地上炕睡觉了。

第二天早上醒来后，王斜眼打开箱子数了数，正好是50扎，他随手撕开一扎包大洋的红封纸，却一下惊呆了，里面不是大洋，全是五十文的铜元！他这才明白过来，自己被李掌柜玩了！

王斜眼气疯了，立马带着一帮子警察直奔聚珍斋。他以有人举报聚珍斋在替小偷销赃为名，将李掌柜抓了，并要带到侦缉队去。

李掌柜大声嚷道：“姓王的，你别忘了，昨天晚上你还收了我五千大洋，我要向张局长告你索贿！”王斜眼哈哈大笑：“那你就等着吧。老子的地盘，还轮不到他！”

这时，忽听一个人大声问道：“王队长，你说轮不到谁啊？”王斜眼愣了一下，扭头一看，立马惊呆了，问话的人竟然是张局长！王斜眼结结巴巴地说：“局长，您怎么在这儿啊？”

张局长往椅子上一坐：“刚才李掌柜说，昨儿晚上给你送了五千大洋，有这回事吗？”一听这话，王斜眼傻了眼：“没……”张局长转身又问李掌柜：“你来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李掌柜就把最近发生的事全讲了出来，听得王斜眼脑门直冒冷汗。张局长听后火了：“王队长，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冒充我的姨太太招摇撞骗啊？看看是不是这仨人啊？”话音刚落，几个警察就把三个高买押了上来。

王斜眼一瞅，知道事情露馅儿了，“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局长，我……”

张局长猛一拍桌子：“大胆！你身为侦缉队长，居然和高买串通一气，到处讹钱，还给老子抹黑。来人，给我带回去严加拷问！”

等警察走后，李掌柜来到了紫东阁的后院，见到炕上的赵掌柜后，从怀里拿出两张银票：“赵掌柜，我已经替您从那伙高买手里把银票追回来啦！”

赵掌柜十分惊讶：“李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李掌柜呵呵一笑，这才把真相讲了出来。

原来，自打紫东阁出事后，李掌柜就格外小心。那天清早，他见张太太来买翡翠，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他拿了几件碧玉去试探，果然不出他所料，这伙人是高买，而且和王斜眼有一腿。李掌柜由此断定，在紫东阁玩调包的就是这仨人。

于是，他暗中嘱咐所有铺子严防高买再次行骗。这不，三个高买到了德源兴，二柜立马来找李掌柜，他将计就计，拿碧玉当翡翠卖给了高买，并派人摸清了他们的藏身地，然后拿着假银票去找王斜眼，逼高买吐出了卖朝珠的钱。等稳住了王斜眼，李掌柜来到了张局长家，张局长一听高买居然打着姨太太的旗号在行骗，能不急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