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楠
“我们的生活就要开,往哪儿开?往幸福里开;我们的爱情就要开,往哪儿开?往永恒里开嘛……”
——二手玫瑰《火车快开》
第一次看二手玫瑰的演出是在2008年冬天的豪运酒吧。北京冬日的夜天寒地冻,酒吧里却燥热异常。一支乐队正在开唱,他们唱得意气风发,观众听得血脉贲张,主唱明明是一糙老爷们儿,却抹了一烈焰红唇,唱起歌来一瞪眼,整个人一哆嗦,台下的年轻男女就疯狂得不行不行了,他们喊着“牛逼”,喊着“脱”,喊着主唱的名字——梁龙。
第二次看二手玫瑰的演出是在北京工人体育馆。这个一线歌星流行大咖来的地儿,梁龙也来了。演唱会主题是“摇滚无用”,梁龙嗷一声“大哥你玩摇滚你玩它有啥用啊!”,台下的观众全都激灵一下站起来,我运动无能的同伴跳得就没停下来过。
于是,梁龙和二手玫瑰在我心中留下的印象不能单纯说好,但绝对是我所看过的国内摇滚乐队的live show中最让人醍醐灌顶的。梁龙为首的二手玫瑰在台上妖冶地唱着跳着,他们披着摇滚的外衣,操着二人转的唱腔,踏着精细三碎的节奏,从1999年组建至今,以惯用的骚气与霸气的二度混合气,碾压观众,毫不留情。
二手的俗
对于“中国摇滚乐队中最三俗的乐队”这个说法,二手玫瑰是稳稳接住了并漂亮地打了出去。
至于嫁接很多人认为俗透了的二人转唱词,梁龙曾说:“你说它俗,也是它生存之本。其实我也想过二人转这种形式,你让它变得多高尚也没必要,就是因为俗不可耐而不要它也未必。二人转是一个在夹缝里求生存的状态,它解决了东北很多城市大众的娱乐问题。”
二人转解决了东北很多城市的大众娱乐问题,而梁龙用二人转结合摇滚的方式输出了自己民族化摇滚的概念,然而不仅仅是形式:“摇滚乐从形式感上来说肯定是舶来品,但是从人的意识上讲是全世界共存的。因為全世界所有的民族都有权利对环境、对社会提出质疑,这是全世界人民都相通的。我概念中的民族音乐不是加个唢呐、加个二胡就行的。这都只是一个形式,关键是你为什么要用它(唢呐等),或者说你的歌词是要表达什么,是要跟着你的情绪流淌出来的。”
有人说上海人听不明白刘老根大舞台,南北方逗乐的梗总也并不到一起。不过就二手玫瑰全国的歌迷来说,北方人听他的亲切,南方人听他的风情,完全没障碍。
二手玫瑰的音乐不仅仅杂糅二人转的元素,实际上他们可以尝试各种东西,“二手玫瑰一个不能改变或者说坚持这么久的特色,就是曲艺摇滚吧,可以这么说。”
梁龙或矛盾或欢乐的情绪在台上通过他变化无常的眼神传递给了每个观众,观众沸腾的时候也是他最high的时候,梁龙告诉记者:“人的一生没有多少瞬间是有存在感的。”
二手的妖
至今,很多乐评人和媒体评价二手玫瑰是“中国最妖艳的一支乐队”,那么二手到底“妖”在哪儿?
这个字眼最早来源于一个艺术家的评论文章,艺术家提出“妖艳”在过去中国的文化中是一个灰色的空间,二手玫瑰在这个灰色的空间里去挣扎也好,去试验也好,去找到自我妖艳的颜色,精神很可贵。于是艺术家眼中这个“中国最妖艳乐队”的称谓就一直被官方传承了下来,提及此,梁龙认为没必要“争奇斗艳”,也没必要刻意解释。不过艺术家口中二手“妖艳的精神”还是很值得玩味的,像梁龙这样在舞台上红花绿袄还不觉得娘的,主要是靠这种精神支撑吧~
很多中国的摇滚乐人早年都受西方老牌摇滚乐深远的影响,如Guns N' Roses(枪炮与玫瑰乐队)、Red Hot Chili Peppers(红辣椒乐队)、The Beatles(披头士乐队)、Metallica(金属乐队)等。而梁龙则坦言自己不听国外CD,不接触西方摇滚文化,也没有参照过任何视觉系门类,更不会模仿中性的David Bowie(大卫·鲍威,英国著名摇滚音乐家,1960年代后期出道,是1970年代华丽摇滚宗师)。二手玫瑰成立之初就已经确认了民族摇滚的革命路线,只是15年前苦于没有太多志同道合的伙伴,但这也突出了当时二手成为“怪手”的角色。“今天这种概念已经雨后春笋,显然我们当初的选择毫无疑问,”梁龙说。当初的“怪手”成就了今天的“好手”,不过也还是怪——你能想象这个妖艳主唱是一个几乎不听音乐的人么?你能想象他最早听的歌还是从最早的校园民谣、郑智化到刘德华、Beyond么?这简直是不敢想象的。
二手的牛
梁龙归根结底是个牛人。齐齐哈尔出生的梁龙自小想要冲出家乡。他高中时代接触摇滚乐便立志要投身其中,而后却做保安、卖蕨菜、蹬三轮卖化妆品,作为一个苦逼的北漂,某日偶遇天桥艺人吴泽琨,便合伙组建了二手玫瑰。
二手玫瑰的风格是梁龙一度失业后,回到家乡农村的田间地头中摸索出来的,那段时间他承接了各种婚丧吹唱伴奏业务,为以后的演出奠定了相当重要的基础。
由于演出化妆问题,起初梁龙性别曾引发很多争议,曾一度被怀疑为女性。2008年,梁龙为了证明自己的真实性别,他、削发为僧,性别逐渐中性化。2009年他完成自己的婚姻大事,传言不攻自破,人生终于走向正轨。
梁龙的经历让他极懂老百姓想要听什么。如果一个乐队只三俗到逢迎受众,那是坚持不了15年的。于是,与“妖娆”一词相对,二手还有一个金字招牌,那就是“严肃”:他们严肃地搞笑,严肃地调侃,严肃地批判,严肃地反省,严肃地扭着大秧歌,严肃地和你捉着迷藏。你乍一听二手要多俗有多俗,仔细听要多文艺有多文艺——这就厉害了。
实际上,梁龙在私底下就是一个严肃的正常人 ,他可以和你坐下来讨论摇滚乐,绝不胡吹,绝不谩骂,绝不自认多了不起。在朋友圈里他更是一个适合“小酌怡情”的佳选。
对于自己在现场的令人抓狂,梁龙有着清晰的界定。当记者搬出“现场之王”这个网友们对他的称谓,梁龙说:“我不是现场之王,那是形容体育运动员的。演出早已不是单纯的歌唱,其实本身就不是单纯的歌唱。单纯的歌唱是音乐的最高境界,自娱自乐。只要明星化、舞台化,就不是自娱自乐了,而是让那些意外喜欢上你的人更有获得,而你也应该给予更多。艺术工作本身就是一个造梦者。”听这字眼,“艺术工作”,多么老干部啊。
老干部是假,老倒是一定的。二手玫瑰的live,梁龙总能掌控台上每一个跌宕起伏的情绪爆发点,在反讽、自嘲、幽默、揶揄、狡黠中把每一个听歌者变成赤裸裸的“镜中人”。“为何人与人作对,为何人让人流泪”“一刀砍死你,砍死砍自己”“也许是亲人呢,也许朋友呢,也许是爱人呢,也许是自己呢”——在这些歌词中尽是些透过现实的悲凉,且听那锣鼓喧天中自有人心的落寞,看那歡欢喜喜的人间自有黯然神伤的苦涩在。听二手的现场很热闹,但热闹过后又生发出很多层次的情感,如不安中的躁动,自恋中的自哀,既抱团地嬉笑玩闹又独自享受寂寞冷冽,冰火之中,你总有一个归属。
二手玫瑰突破了千篇一律的摇滚格调,并直言不讳地批评现代人心理病变和假道学。这个不甘自我平庸的乐队抛弃了中国摇滚的油腔滑调和不思进取,从民间音乐中吸引根源的力量,并在细节处表现出隐藏在形式背后的无边想像力。
音乐周刊X梁龙
音乐周刊:独立原创音乐这几年一直保持一个向上发展的姿态。
梁龙:摇滚乐或者说独立原创音乐的内力就在于无论外在市场因素如何,都会保持着长久的生命力,因为他与这个时代有着自省而严肃的对白。
音乐周刊:2014年秋天摩登音乐节在纽约中央公园开场,当时在舞台上你是什么感觉?
梁龙:“北京人在纽约”的美国梦时代一去不返。
音乐周刊:从“北漂”到现在,二手几经蜕变,成员不断更换,现在是不是已经有了很稳定的一个队形?
梁龙:乐队经历过两次“换血”,目前的阵容稳定,蓄势待发。
音乐周刊:2013年的专辑《一枝独秀》发行后,在音乐上最近两年有什么新的尝试和突破么?
梁龙:不计划、不刻意、不强调、不负责。
音乐周刊:目前音乐节和live show的收入是不是占到整体收入的很大比重?
梁龙:乐队收入肯定比以前有了很大的改善,但市场单一的问题也还是一样存在。真正的市场化味道有了,不过还需要考量。
音乐周刊:相比台湾的摇滚,中国大陆的摇滚被认为更有力量。二手玫瑰传递的力量在哪儿?
梁龙:早期台湾摇滚是江湖,大陆摇滚是乌托邦。现在单算。二手玫瑰希望给大家一个空间,一个可以思考、可以放弃思考的空间。
音乐周刊:2015年即将过去,能不能感慨一下今年的收获?2016年,火车还得继续开,会开去哪里?
梁龙:想过去看今朝,我此起彼伏…喜欢二手玫瑰对大家都好!2016给你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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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二手玫瑰刚刚成立了“为摇滚服务”团队,并做了第一届“摇滚运动会”。目前乐队正在紧锣密鼓地为“降噪”演唱会进行排练准备,并整理筹划明年的工作。
12月26日,“降噪”摇滚·民谣系列音乐会的第一天,二手玫瑰将在汇源中心(原五棵松体育馆)举办专场演唱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