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建平
邓立辉,一个年轻而响亮的名字近年来每每被人提及。
邓立辉何许人也?如何年纪轻轻就以其丹青艺术入选全国及省市各类美术大展并获奖?就加入了美术工作者都十分向往、仰望的中国美术家协会,成为益阳市仅有的四个全国美协会员之一。
带着好奇与期待,我走进了邓立辉华彩溢香的工笔花鸟画世界……
初见邓立辉及她的那些浪漫、旖逦、淳朴的画作,一时怎么也不能与她农家子弟、毫无庭训、少无家学渊源的身世背景联系起来,但就是这么一位外表纤弱秀丽、内心聪慧果敢的乡村女娃,凭着儿时的兴趣爱好,涂雅绘画,孜孜以求,勤奋努力,终于走出乡野,闯入大学,登入了富于幻想梦境,千姿百态、云蒸霞蔚、气象诡谲的丹青艺术的堂奥。
少无家学渊源的邓立辉,首先考上了怀化师范学院美术教育系,在这里四年寒窗苦读开启了她唯美的艺术之门,打下扎实的绘画基础,拓展了心中那一扇憧憬未来、感怀抒情的艺术窗扉。
大学毕业后怀揣丹青梦想,她回到魂牵梦绕的家乡,登上了三尺讲台,希翼通过自己的所学慧及乡里,去打开农家子弟孩子们那一扇扇求知的心窗。
2010年,应该是邓立辉人生的重要支点,她撑竿奋力一跳,完成了她人生华丽的转身;她晋京参加了中国工笔画大师林凡先生在人民大学举办的硕士班学习,拜林凡先生为师,开启了她艺术之舟风生水起,亮丽旑异的远航。
一、传统的绘画语言
在全国众多的画家群中,有一批沉湎于对传统的研习、用传统的精神和技法表达他们对当代社会的理解的艺术才俊。邓立辉就是其中的一位。她知道中国艺术奇葩——丹青绘画,是中华民族文化的瑰宝,要研习、诠释、发扬光大这门艺术,只有找到其渊源传承,才是弘扬光大之基础,所谓的西学只能是滋补。
邓立辉的花鸟画创作在扎实的传统笔墨的轨迹上前行。
首先,她深知“外师造化、中得心源”的精髓。绘画是造型艺术,所画形象(人物、山水、花鸟等)都必须取之于自然。故要师法于造化,以大自然为师,以社会为师,说明艺术来自于现实生活,以其为绘画的生命源泉。“得心源”是指画家自己心灵的作用,是画家的主观世界。现实生活中的形象在成为艺术作品之前,必须经过画家主观情思的熔铸与再造,必须是客观现实的形象与画家主观的情思的有机统一,作品所反映的客观现实必然带有画家的主观情思的烙印。故“外师造化,中得心源”概括了客观形象——艺术意象——艺术形象形成的全过程。邓立辉来自湖乡,熟悉村野,大自然的一草一木、一花一鸟都能唤起她由衷的心灵感应,她的工笔花鸟画所有的素材都来自于她熟悉的生活。尽管这样,她也没有忽视对自然世界的顶礼膜拜,每年她所有的节假日都用于写生,足迹遍布家乡方圆几十公里的山山水水、湖泊湿地,还数十次去西双版纳热带雨林、洞庭湖湿地、江西婺源等自然景色独特的地方,采撷风物人情。打开邓立辉的画册,扑面而来的是我们都十分熟悉的湖泊、林园、芦荡、山花、紫藤、鸟雀,作者通过这些平常物什的描摹刻划,寄寓了她对生活、对家园、对自然的热爱。
邓立辉的绘画取向于传流,还表现在他的笔墨语言是传统的。清代华琳《南宗抉秘》云“初学用笔,规矩为先,不妨迟缓,万勿轻躁,只要拿得住,坐得准,待至纯熟已极,空所依傍,自然意到笔随,其去画无笔迹不远矣,若徒见古人之画,笔笔有飞舞之势,而不揣其功力之深,猥以急切之心求之,反为古人所误矣,其实自误耳”。邓立辉铭记古人的教诲,绘画从立意、构图、用笔、用墨、浑染等技巧入手,一丝不苟地学习前人技法,她很注重笔墨性情,沉着浑厚的笔法能给人以诚恳纯朴的印象,婉转流动的笔墨则表现出温柔的情致,而泼辣奔放的笔墨会使人觉得意气勃发、精神昂扬。特别是她还以书法笔意于创作之中,如《雨霖浮梦》那一缕缕柔韧缠绵、挺进穿插的树藤枝条,一丝丝、一根根骨感有力、韧劲挺拔,仿佛唐代著名书法家张旭的草书般刚劲有力、缠绵劲舞。
邓立辉的绘画用色也是传统的。但也有许多现代构成,还吸取许多西画用色技法,中国画的墨与色的相互运动的方法及其要求,即墨与色两相辉映,可以形成一种全新的绘画艺术效果。清代王昱《东庄论画》云:“麓台夫子尝论没色画云‘色不得墨,墨不碍色,又须色中有墨,墨中有色。余起而对曰:‘作水墨画墨不碍墨,作没骨法色不碍色,自然色中有色,墨中有墨。夫子曰:‘如是如是!”古代先贤沿袭了中国绘画用墨用色的辩证道理,对邓立辉深有启发,如何使自己的绘画用色,既有传统的水墨效果,又有现代色彩的缤纷旖丽?对此邓立辉在绘画实践中做了辩证的实验。如《金风忆荷香》和《竹虫系列》等画作,都是娴熟运用墨色相融、色不碍墨、墨中有色的艺术手法,使画面传统中国画的特征十分突出,水墨效果明显亮丽,作品中见笔见墨,墨色融和为烘托绘画主题起到显著的作用。
二、幽邃的意境追求
打开邓立辉一幅幅重彩工笔花鸟画,如同走进一丛丛幽娴雅静的梦境,追求幽邃的意境是邓立辉艺术创作的一种追求。
意境,指绘画作品中所描绘的生活图景和表现的思想感情,融含一致而形成的一种艺术境界。它能使欣赏者通过景象的想象和联想,如身入其境,在思想感情上受到感染。在中国画论中,非常重视意境。宋代郭熙《林泉高致》云:“画者当以此意造,而鉴者又当以此意穷之。此之谓不失其本意。”清代笪重光《画筌》云“绘法多门,诸不具论,其天怀意境之合,笔墨之韵之微,于兹编可会通焉”,笪重光在中国画论中第一次提出“意境”之词,并进一步阐释了意境说的“实景”“真境”与“神境”的统一关系,他云:“空本难图,实景清而空景现,神无可绘,真境逼而神境生。位置相戾,有画处多属赘疣,虚实相生,无画处皆成妙境。”指出意境的创作,表现为真境与神境的统一,意境的欣赏表现为实的形象与虚的联想的统一。
禅意之境。“禅”是梵文,是佛教禅定修行的方法。即指安静而止息杂虑,佛家修行者以静坐敛心,专注一境,久之达到身心“轻安”、观照“明净”的状态。绘画作品表现出一种天然浑融、神妙无比的境界,画家只有在长期的艺术生涯中千锤百炼,将自己的思想感情与表现对象,通过纯熟的技法加以自然地揉和渗化,使其浑然一体,水到渠成,方达禅境。邓立辉的工笔花鸟画呈现在我的眼前的就是这一幅幅禅意蒙蒙的怡人境界。如《春到雨林》《湘水籫花》等作品,景静情幽,冥然浑穆,仿佛已至世外桃源。人世间的一切喧嚣嬉嚷都循入空门,一切尘世的利禄、你争我夺都不复存在,有的就是心静情幽、出尘脱俗。这就是邓立辉艺术作品带给我们的感受,也是她为社会贡献的精神静土。
梦幻之美,秀美是中国艺术的一种品格,乃清代郑绩《梦幻居画学简明》中八种笔意之一。云:“意欲秀美,笔长尖细,用力筋韧,用墨光洁,望之婀娜如迎风杨柳,丰姿如出水芙蓉,斯为得之。”观邓立辉的画作,仿佛萦绕着淡淡的梦幻之中,若隐若现,秀美雅逸,如《月色》整个画作淡蓝雅致,深邃秀美,盛开在天空中的花朵迎风摇曳,仿佛梦幻一般。有人说幽梦是蓝色的,蓝色是幻想之色、希望之色。多读《月色》这样梦幻般的作品,仿佛人生都在美梦之中,恬静怡然。
三、空灵的诗意表达
空灵也是绘画作品体现美的境界之一。清代黄钺《壹斋集·二十四画品》论“空灵”曰:“栩栩欲动、落落不群、空兮灵兮、元气氤氲,骨疏神密,外合中分,自饶韵致,非关烟云。香消炉中,不火而薰,鸡鸣桑颠,情扬远闻。”指画家在画面的空白处寄托的灵妙的情思,使绘画作品呈现了一种空寂虚灵的画境。
勃郁的诗意。林凡先生在振兴中国工笔画的前沿,时时呼唤:“调高、格高,都是由于意高;调低、格低,往往都是意低。有意则高,无意乃下。”林凡先生这个“意”内蕴丰实,可以理解为意旨、意趣、意蕴、诗意等。
静观邓立辉的画作,总觉得其中氤氲着一缕缕浓郁的诗意,工细之中见精微,传神之处有精神,作者深情描摹的一个个具体的物象,并不是简单的“应物象形”“工而无意”,而是通过一朵花、一株草、一种禽鸟一蓬幽静的描摹刻划,寄托着自己对生命、对生活、对自然、对故园的热爱之情。作者长期生活在洞庭湖区一个叫漉湖的地方,出门就是一望无边的水和芦苇。芦雁这种禽鸟是家乡再平常不过的鸟类,说它美秀也谈不上,但每每会经常在她的丹青笔底出现,它们或三五成群,或一只独栖,在湖畔,在芦苇深处,在湿地边上,这或许就是作者借物抒情,以芦雁喻己,无论身处何种境地,都要有不飞则已、飞则冲天的凌云之志。这些物象的反复呈现,就是作者对生命意义的不断思考,对宇宙自然的深切关注。
盎然的情愫。新时期的工笔画坛,一扫明清二季,文人花鸟画成为主潮、院体画,工丽派走向式微的格局,大批工笔重彩花鸟画家,重人品学养,重才情思想,弱化造型的写实性,精微性和色彩的敷衍,强化艺术的主观性、表现性、书写性,强化文思和多样艺术的综合性,使工笔花鸟画发生了重大的突破。邓立辉懂得花鸟画是现实与浪漫的结合,是主观思想与客观表现的统一。因此,她的画作,特别在强调文思泉涌、诗情勃发,克服工丽、院体画呆板、僵化、画中乏情、艳丽无物的缺陷。如《雀话梅香》《春歌》等画作,都洋溢着浓浓的诗情画意,隆冬腊月,大雪纷飞,白雪覆盖天穹万物,但虬曲挺拔的梅花枝头,两只俏丽的山雀迎风而立,窃窃细语,款款深情,仿佛眼前的冰雪世界冲淡不了他们挚热的深情,寒冷的气氛并不能阻隔他们的千里相约。我不知道这幅图画是否是作者爱情生活的真实写照,但肯定在邓立辉敏锐的性心中,涌动着一泓泓炽热的至爱深情。如另外一幅佳作《春歌》,同样的体裁、同样的构成,依然是两只山雀嬉戏于浪漫缤纷的春花丛中,相互示爱,互诉衷情,无不展示了作者心中对生活、对家庭、对爱情、对自然的深厚情意。这样的画作所传达的盎然的情愫,使新时期工笔花鸟画呈现出一派勃勃生机、别样的现代样相。
年轻的邓立辉给我的呈现迥然别样的工笔花鸟画艺术,尽管还有些可圈可点,但起步是稳健的,思路是清晰的。假以时日,邓立辉一定有许多不一样的惊喜,让世人刮目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