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八事变”

王十三

去年三八节当天，公司发了三个礼物，电影票，马卡龙，以及安全套。看起来是多么贴心的组合啊。看着电影，吃着少女的酥胸，之后再……

套套是公司跟某品牌合作后对方答谢的首发版。6个独立包装。与市面上蓝色、粉色的包装不同，是黑色跟金色的大气搭配。

有脸皮厚的男同事马上过来跟我要。他说，十三姐，我年轻，需求量大，这玩意给你也浪费了。

仅此一句话就足以让他成为全世界妇女联合起来共同追杀的对象，赤裸裸地提示着一个资深三八节妇女的气短：你不再年轻了；一不留神你就成了围着家庭打转的欧巴桑了；过去跟你耳鬓厮磨朝夕相处的男人一不留神就事业有成到处乱跑了。

我家那位一年有大半的时间在澳大利亚、香港和深圳之间飞来飞去，连带着把我也练成了一个一看就缺乏滋润的超级妇女。

我白了那位男同事一眼，最终还是尊重现实，把套套给了他。谁知道那家伙拿走了之后又退了回来，扔了一个给我，一脸坏笑：“还是留一个给你吧。说不定你也用得上。”

下午放了半天假。怀着占便宜的心态去享受超市难得的人烟稀少鸟语菜香。买单的时候，在钱包里掏卡，套套被带出来甩在了收银台上。我慌忙去拿，可是已经晚了。收银员装作无意地按取金额却掩饰不住眼角眉梢的窃喜，身后领着孩子的中年男子用扫描仪一样的眼神快速在我身上扫了个来回。

提了菜慌忙逃离超市，把八卦和口水留在了身后。

回到家，把菜递给婆婆，一边往房间走一边说我们发了电影票，你和爸去看电影吧。三分钟后，婆婆从厨房走出来，手执那个明晃晃的套套奇怪地问我：“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一定是刚才慌乱随手扔到了购物袋里。我无奈地说：“公司发的。”

婆婆的眼睛睁得忒大：“公司发这种东西？怎么还就一个。”

我无力解释什么，从她手里夺下拿回房间。她巨蟹座的敏感神经质开始爆发，一路跟着碎碎念：“有些人啊，因为老公不在家就耐不住寂寞……”

耐不住寂寞耐不住寂寞，这年头干别的不容易，一个女人在国家给的一个下午时间里，还能找不到一个把安全套用掉的机会？

没有备胎的主妇不是成功的主妇。香港客户对我明示暗示多次，可那毕竟是客户，以后见面好不尴尬；上次坐飞机时认识的空乘？想起微博上那个说飞行员得艾滋病的段子，我还是决定放弃；胡思乱想之际，老同学发来微信一条，下午不上班吧？我出差到深圳，请你吃个饭过节。

转头看着床头柜上的套套，此物果然不祥。几次三番的出现，终于带来了最大的悬念。

这位一直保持联系的老同学，当年彼此熟悉，感情不错。各自成家后常交流彼此家庭的鸡零狗碎，偶尔有点暧昧。大家知根知底，又不在同一个城市，真是再好不过。

晚上见面，叫了点酒，故意喝多了，趁乱之际跟他回了酒店。他看到我的眼神就已经明白了我的想法。

一到酒店，酒先醒了一半，便宜的快捷酒店。结婚以来生活水平一路往上走，尤其是这十年来，出门在外我从未住过低于四星的酒店。

念在干净也就不介意环境了，谁知道冲凉时酒又醒了一半。

从浴室出来关了灯准备心一横的时刻，他大声说：“糟了，套套掉到床头缝里了。”

我开灯穿好衣服，看见老同学窘迫地搬弄酒店廉价的床垫试图去捡那掉下去的套套。

那一刻，我的酒彻底醒了。小时候惊叹童话故事里的豌豆公主，隔了几十床褥子还能被豌豆硌到，没想到多年以后，婚姻既将我养成了一个再也不适应粗糙生活的豌豆主妇。

少女有少女的骄傲，妇女有妇女的骄矜。

我穿好外套，给床垫留下了那个可怜的套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