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存在主义视角解读郭宝昆《郑和的后代》

2015-05-30 17:15郑巧卿帅
俪人·教师版 2015年4期
关键词:存在主义萨特

郑巧 卿帅

【摘要】新加坡华裔剧作家郭宝昆的《郑和的后代》描写的是明代太监郑和统领舰队开拓海洋,而自身却由被去势引起的生理与心理的耻辱强烈冲击。叙述者也自诩为“郑和的后代”,与他找到某种契合点,展开跨越时空的对话。两个叙述者,两个故事相交叉。但郑和走到最后,始终坚持梦想、希望和寻找。本论文拟从存在主义大家萨特的理论分析郑和的存在问题以及郑和最后证明了自己的存在,做出了自由选择。

【关键词】郑和的后代  存在主义  萨特  自由选择

存在主义是二十世纪流行于欧美的一种文艺思潮流派,是存在主义哲学在文学上的反映。它出现于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主要表现在战后的法国文学中,从四十年代后期到五十年代,达到了高潮。存在主义文学是现代派文学中声势最大、风靡全球的一种文学潮流。存在主义哲学的先驱者是丹麦人克尔凯郭尔。存在主义思想家的观点并不完全相同,有人说,世上有多少个存在主义哲学家,就有多少种存在主义。存在主义作家主要有萨特、加缪、波伏瓦、梅勒等。

早期的存在主义最经典的作品萨特的《恶心》和加缪的《局外人》,描绘了一个令人厌恶的荒诞的世界,生活在其中的都是些忧虑的、彷徨无主的“多余人物”。因此,早期存在主义文学作品大都是表现荒诞世界中的生活的无意义的。

随着1946年萨特的《存在主义是一种人道主义》的论著的发表,存在主义出现了新的动向,作家不再是单纯地表现世界的荒诞虚无和无意义,而是从绝望的世界中找到希望。萨特在战后的作品中体现了这种“新人道主义”的精神,例如在《恭顺的妓女》(1947年)中,作者谴责了种族主义的罪恶行为,对被压迫被损害的黑人寄予深切的同情。

存在主义的集大成者萨特在研究基督教存在主义哲学的基础上,抛弃了克尔凯郭尔的宗教神秘主义,继承并发展了胡塞尔的非理性主义,形成了他自成体系的哲学思想——无神论的存在主义。这使存在主义哲学的发展跨入了一个新阶段,这就是通常所说的当代存在主义哲学。萨特的存在主义哲学不仅是存在主义文学的思想核心,而且成为后现代主义文学各个流派的思想基础。存在主义哲学提出了三个基本原则:其一是“存在先于本质”,其二是“世界是荒谬的,人生是痛苦的”,其三是“自由选择”。

《郑和的后代》是郭宝昆1995年的作品。郭宝昆生于1939年中国河北农村,后被带到北京,再往大都会香港,1949年到新加坡,后又远赴澳洲,最后回新加坡定居。新加坡的多元文化,澳洲地域的广阔,以及初到香港的各种新鲜的所见所闻丰富了他的人生体验,给予他创作的灵感,同时也使这位新加坡华裔作家在心理上产生一种孤独感,多年移居海外的生活在他心中自然会生起一种疏离感,对自己的定义或许会产生许多困惑与犹豫。因此,本文从存在主义角度的探究不仅契合郑和困苦但依旧不忘探索的一生,同时与郭宝昆先生漂泊的一生相呼应。剧本描写了明代太监郑和威风凛然地统领舰队开拓海洋,而自身却由被去势引起的生理与心理的耻辱强烈冲击。开拓海洋的过程虽收获颇丰,但却笼罩着一种孤独的气氛。叙述者也自诩为“郑和的后代”,立志成为一名太监以改变家族命运,意图与郑和找到某种契合点。剧中的“我”,在很大程度上就是郭宝昆先生自我的映射,作者借助这一历史人物,表达内心难以言喻的孤独与惆怅。但本剧中,郑和走到最后,始终坚持梦想、希望和寻找。一如郭宝昆先生那样,处在多元文化的夹缝中,依旧享受多元文化带来的新鲜与刺激,依旧借助这一多元环境可以自由生存与无限畅游。本论文拟从存在主义大家萨特的理论分析郑和的存在问题以及郑和最后证明了自己的存在,做出了自由选择。

一、存在先于本质

萨特主张人的本质是由人的自由本身创造的,因此,他提出了一个著名的命题“存在先于本质”,即首先有人,人碰上自己,在世界上涌現出来,然后才给自己下定义。首先是人的存在,露面,出场,后来说明自身。萨特言说的客观性体现在自在的存在, 即独立于意识之外的外部客观世界,它是现象产生的基础。这种存在是偶然的、荒诞的,它使人感到惶恐不安,孤独无助, 使人处于厌恶恶心的状态。因此, 萨特认为个人往往是荒谬处境中的一个痛苦的孤独者,一个孤独的存在。只有强调了“存在先与本质”才能把人真正同物区分开,才是真正的人道主义。人的本质不是天生的,而是用自己的自由意志和自由行动来创造自己的本质,自己决定自己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从这个意义上,人的本质会随着时空的变化而变化,并通过自由选择的方式因人而异。本剧并没有明确指出郑和与“我”的具体本质,而是通过他们自己内心的挣扎以及生活中的表现向人们展示了他们的本质。他们存在、露面才决定了他们的本质。“我”出生于一个贫穷的家庭,渴望改变家庭命运和环境,选择做一名太监。正如出生于贫困的农村的郭宝昆先生,一生辗转多国,致力于剧本创作,创办各种表演艺术学院,除多年来孜孜不倦的剧本创作之外,郭宝崑先生还从事写作、翻译、改编剧本的工作,并执导过无数的剧本。郭宝昆先生用他果实累累的一声向是人证明它的存在,从而决定他的本质。郑和对于明朝的卓越贡献使他登上太监的最高位,从而决定自己的本质。剧中这样描写道,当太监每被提拔的时候,他们将会展示他们的“宝贝”。每当他们官位得到晋升的时候,悬挂宝贝的盒子便能升高一级。对于一个太监而言,宝贝就是最能证明他们的一种公文。他们想要不停的往上爬以让自己的宝贝无限升高爬上最高位,直到能及天花板,直到能与刘瑾和魏忠贤那样的太监齐名,最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们被提拔以及他们的宝贝随着他们的提拔位置逐渐上升才能证明他们的存在,从而使他们被世人所承认、铭记,决定自己的本质。

二、世界是荒谬的,人生是痛苦的

萨特认为在这个“主观性林立”的社会里,人与人之间必然是冲突、抗争与残酷,充满了丑恶和罪行,一切都是荒谬的。而人只是这个荒谬、冷酷处境中的一个痛苦的人,世界给人的只能是无尽的苦闷、失望、悲观消极,人生是痛苦的。穷人是如此,富人也如此。

全剧开篇“做梦成为我生活的中心”,“一个人做梦”,“一个人,孤独着,然后消散”(C.J. W.-L. Wee, Lee Chen Keng 2002: 38),不难发现人的孤独本性,而“我”想从荒诞的现实世界逃离。郭宝坤先生从童年开始便踏上了背井离乡的旅程,先后辗转北京香港新加坡澳洲,最后又回到新加坡。1976年3月郭宝昆先生在新加坡内政安全法令下未经审判被逮捕,1977年被剥夺公民权,1980年10月在居住和旅行的限制条件下获释。郭宝昆先生动荡的一生就是存在主义“世界是荒谬的,人生是痛苦”的最好例证以及最真实的写照。剧中叙述了古今中外,各种各样的阉割手法。每个人都会遭受各种各样耻辱性的“阉割”,有的让人痛苦万分,有的不知不觉,有的反而令人愉悦,但都不能改变被阉割的事实与耻辱。“我”的父亲亲自割下“我”的宝贝,无疑只是一个为封建制度服务的刽子手。紧接着对于明朝皇宫那些森严的太监等级制度,皇帝下令没有完成下西洋任务就格杀勿论,以及后来郑和客死他乡,对于死后他的尸体能否与他的“宝贝”重归一体这一问题无一不显示了世界荒诞的本性。并且,全剧“孤独”一词的重复出现,尽显一种伤感,仿佛暗喻郑和艰辛的一生。纵观郑和的一生,面对“去势”的残酷现实,走上独特的漂泊之旅,辗转各处。在郑和回答建文帝的话中“求求你不要再把我卷入宫廷斗争当中,我不属于任何党派、宗室……我只是一个卑微的局外人,一个游离的苦力,对于全世界来说无用的奴仆……”(C.J. W.-L. Wee, Lee Chen Keng 2002: 52),就像身处在孤獨的海洋中,无依无靠,或许每个人都在这样一条难以归去的旅途上。另外,郑和的身份也被“阉割”:郑和是南方回民,却要东奔西征,客死他乡,连自己的真实名字都要被掩埋掉。身份的迷失,使他异常迷茫。随之而来的便是恐惧与害怕。

从郑和与“我”的悲哀中,可以映射到整个现代社会的人类当中,不难发现对全体被“阉割”的人类社会的反思和追问。或许你我都是郑和的后代,面对被现实、欲望、权利“去势”的残酷现实,每个人都在这样一条难以归去的旅途上,在物质文明的功利性和社会竞争的非人性的压迫下,无以遁逃,我们空虚和沮丧。

三、自由选择

这是存在主义的精义。存在主义的核心是自由,即人在选择自己的行动时是绝对自由的。它认为人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各自的自由,面对各种环境,采取何种行动,如何采取行动,都可以做出“自由选择”。萨特认为,人在事物面前,如果不能按照个人意志作出“自由选择”,这种人就等于丢掉了个性,失去“自我”,不能算是真正的存在。

既然存在主义的人是自由的,人就要自己来做决定,自己来负责。海洋正是自由的象征,也象征着“自由选择”。身份与精神的迷失让郑和孤独,困惑。驶向无边的大海仿佛是无结局的旅途的开始,但给予他的是自由的身躯和无限的畅想。而真正的自由是在压迫和强权面前高昂头颅,重新找回自己。多元的文化造就了郭宝昆先生包容的心以及创作的灵感,文化“失根”的他一生也没有放弃自己的创作,身为新加坡戏剧开创先锋,回望郭宝昆先生四十多年的戏剧创作历程,硕果累累,影响新加坡戏剧界好几代人,甚至辐射整个东南亚。而郑和呢,看似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却无法改变身体的残缺这一事实。面对被“阉割”的现实,郑和心理上没有被“去势”。“站在飘浮在海上的巡洋舰上,身处在孤独而广褒的海洋中,面对是去是留、做人与非人的困境,他始终坚持梦想、希望、寻找和奋斗”(C.J. W.-L. Wee, Lee Chen Keng 2002: 66), 面对残酷的权势斗争, 郑和选择了离开,这不是逃避,而是一种自由选择的归属,去寻找更真实的存在。在经历各种人生的黑暗时期,在看透世事苍凉与浮华的痛苦中,郑和从未放弃梦想和希望,他给我们留下了继续发掘智慧和勇气的力量。正是这种现实,造就了郑和与郭宝昆的辉煌。

四、结语

从萨特的存在主义视角研究《郑和的后代》,为我们解读本剧提供了一个全新的视角。但由于存在主义大家们的理论各有差异,对于本剧全面的存在主义解读还有待进一步讨论和研究。本剧看似一场生存悲剧,其间表现人在面对孤独的处境当中无以遁逃,但郑和始终没有放弃梦想和追寻。虽然最终与大海为伴,但这正是最无边的自由。郭宝昆先生正式借助郑和这一历史人物表达内心的自由选择的愿望,他们也正是通过这样的自由选择赋予生命真正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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