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东岳俞露 ：我们是悠悠讲故事的田鼠

琼雨海

3月，电视剧《嘿，老头！》在北京卫视、东方卫视热播，编剧刘东岳、俞露像看到了自己的“孩子”茁壮成才一样，心中开出一朵美美的花儿。而在生活中，这对编剧夫妻档的生活也像《嘿，老头！》中的刘二铁和刘海皮父子的故事一样，幽默俏皮中带着感动，让我们笑着流泪，忍不住一集一集追着看。

两只“田鼠”阿佛，

我们就这样走在一起

2000年9月，山东小伙刘东岳和浙江姑娘俞露怀着对文学的一腔热情，不约而同地走进了中央戏剧学院戏剧文学系。

刚进大学那会儿，虽说同学们都因为喜欢而学文学，但看过的剧本也为数不多。刘东岳好耍贫：“这是小时候人文教育的缺失，幸而老师们不嫌弃不放弃，一进校就给我们从思想上喂奶粉、换尿布那样地从头折腾。”俞露喜欢他这股爱贫的劲头，似乎什么困难，经他这张嘴一过滤，就变成了搞笑的事，想不努力都不成了。

本科生必读书目两百个剧本起步，每每交读书笔记的前夜，文学系的学生都是连写带抄，应急灯如矿灯一样彻夜亮着，笔尖划在纸面上的声音像蚕疯狂地撕吃着桑叶……第二天，大家宁愿饿着肚子，也不愿意去买早饭，因为费劲。刘东岳是文学系里出名的“好男孩”，那时的他也与俞露互相暗生情愫。为了照顾女友，刘东岳常是两只手上挂着几个袋子，有沙井副食店的大柿子、东不压桥菜市场的大包子、地安门百货的半扇烙饼……他像是给俞露准备了过冬的食物，让她三天不用下楼买饭了。只是那重量，可怜刘东岳累得两只手直哆嗦。俞露连忙接过来，心疼地数落上半天，刘东岳仍然嬉皮笑脸：“为人民服务。”的确是，刘东岳前脚刚走，俞露的室友们就哄抢起来。

寒冬，夜半三更，在中央戏剧学院的地下一层第五排练室里，刘东岳、俞露面面相觑——作为“演员”，他们正在排练编剧的小品《夫妻》。但与导演在一个细节问题上发生了争执，他们争得面红耳赤时，导演“哧哧”几下，把剧本撕成了碎片，又把上衣摔在地上，半裸着上身，夺门而去。

惊愕片刻之后，俞露拔腿就跑：“他不会去跳什刹海吧？”刘东岳追了出去。跑到路口，俞露戛然止步，害得刘东岳一个急刹扑在她身上。刘东岳责怪道：“你干吗？”俞露一声“嘘”将他的视线定在了黑通通的胡同口，只见一位睡眼惺忪的老大爷自公共厕所悠悠折返，旁边的老大娘急忙迎上去，给老大爷披上一件大衣，扶住他的手说：“这边，这边，在家里上不行，非得大半夜跑出来。我就怕你找不着家门口，给走丢了……”大爷像一个刚谙世事的孩子，乐呵呵地只顾着点头。

刘东岳、俞露杵在电线杆子下面，静静地看着这一幕，两人心头突升起一种前所未有的感动。刘东岳轻轻拭去俞露脸上的泪水，顺势把她揽进怀里。北风总喜欢顺着缝隙钻进人的衣服里，调皮地乱窜，这反而让两个人搂得更紧了。刘东岳突然冒出一句：“刚才是什么狗屁小品，这才是生活，这才是夫妻。”这句话说到了俞露的心里，两个人相拥着朝排练室走去。

就这样，一直到快毕业，两个人开始为未来着想，虽然迷茫，但是他们笃定将来的工作一定和文学、编剧是分不开的。他俩对此有一个特别的理解，这源自于一个有趣的故事：秋天，其他田鼠都在采果子的时候，有一只叫阿佛的田鼠天天躺在田埂上晒太阳，看着蓝天白云日升日落……直到，冬天来了。当田鼠们把粮食屯到洞里，不知道怎么挨过漫漫寒冬的时候，阿佛清了清嗓子，开始讲在秋天积攒果实的故事，那些来自于田埂上面蓝天白云日升日落的故事。

刘东岳解释道：“我们就是田鼠阿佛。”俞露则提出了一个现实的问题：“对啊，我很同意你的看法。但是，我们都当了阿佛，没有人囤积过冬的粮食，我们冬天吃什么呢？”一阵沉默之后，刘东岳坚定地说：“露，你继续当阿佛，我来囤积过冬的粮食。”大学毕业后，刘东岳便参加了工作，俞露则继续学习深造。但有一点是他们一直没有放弃的，那就是要实现编剧梦想。

两块拼图，一起拼出特立独行的人生

2010年，刘东岳有了一份稳定的工作，俞露顺利取得了博士学位后，成为了大学讲师，他们携手走入婚姻，开始了幸福甜蜜的生活。俞露喜欢“天街小雨润如酥”的江南情调，每每畅想都感慨一番。刘东岳便给她报了甜点班，让俞露哭笑不得。刘东岳说：“喜欢就去学啊，不是为了让你干家务，只因为你喜欢。”

最终，有些不情愿的俞露还是去了甜点班。她原本当成一项任务，去了之后才发觉，这里简直就是她的天堂。她喜欢在有阳光的午后做一些小甜点、小饼干，把它们捣弄成花朵、动物的形状。有一次，她甚至在一块小蛋糕上画了自画像。她请刘东岳品尝“成果”，刘东岳狼吞虎咽地吃着：“说说，你做的和外面买的有什么不同？”“这怎能相比，这里面有我的劳动，有我的爱心。再说，你怎么知道外面香喷喷的糕点里面放了什么？我做的你尽管放心吃。”说着，俞露拿起一块饼干，咬了一小口，细细品味起来。

刘东岳喜欢热闹，他是那种大街上有扭秧歌的，就算不会也得去舞一舞的人。他还喜欢侃大山，俞露调侃他：“一侃起来，嘴上就没有把门的，给你个舞台，让你表演个单口相声，你能表演一晚上不带重样的。”每次聚会，他们总是一唱一和，恩爱有加。朋友开玩笑说：“你们真是天生一对，不如发挥专长，直接组合成相声搭子算了。”

这句玩笑话，刘东岳却记在了心里：“是啊，我们为什么不合作呢？那一定是绝配。”他们像两块拼图，一个北，一个南，一个胖，一个瘦，一个土，一个洋，一个敢想，一个敢为，组合在一起的生活平淡而幸福。有人说过：“生活越接近平淡，内心越接近绚烂。”虽然两个人对生活很满足，但内心深处总感觉有一丝欠缺。

夏日的一个傍晚，俞露下班回到家，刘东岳已经在厨房做饭，不一会儿就端上了满满一桌子菜，还有蜡烛、红酒。今天是什么日子？俞露怎么也猜不出来。席间，刘东岳和往常一样臭贫，俞露一边吃一边乐，她以为刘东岳会问：“亲爱的，你猜今天是什么日子？”可是刘东岳始终只字未提，俞露忍耐不住了：“东岳，今天是什么日子啊？你准备得这么丰盛？”

刘东岳慢条斯理道：“没什么特别的日子。就是……我想‘生个儿子。”俞露很是惊讶：“啊？”刘东岳接着说：“哈哈，我是说，我想我们一起写个剧本，完成我们的理想。”俞露“噗嗤”笑了，嗔怪着捶打刘东岳，说：“这也就意味着，我们要从零开始。按照当下的市场需要，选择婆媳角度比较稳妥。我们也能写《媳妇的美好时代》。”说到剧本，刘东岳开始激动起来：“可是，我们要写就要写和别人不一样的，特立独行，牛气冲天。”俞露认同道：“对，我们不怕犯错，要写就要写出我们的风格。”关于剧本，两人一时脑洞大开，刘东岳说：“那主人公就跟我姓，姓刘。”俞露哈哈大笑：“可以呀，又何不再自恋一点，我们干脆把男主人公的性格塑造得和你一样，乐观、臭贫，我看就叫刘happy吧。”刘东岳也乐了：“对对，好名字，刘happy——刘海皮。”

那一晚，他们的烛光晚餐进行到很晚，两人似乎回到了大学时光，一起讨论剧本、写剧本、参演剧本。

两个葫芦娃，

叮叮咚咚当当只为结一朵花

平常，俞露像领导，拍板的事都是她说了算，但是滋润的生活是快乐的，有时候俞露喜欢让刘东岳唱主角。写剧本也是这样，他们边打磨边创作，刘东岳的喜剧才华在这部剧中居功至伟。俞露是“定海神针”，刘东岳负责把水搅浑，搅出天女散花的可能性，俞露再变身“清道夫”，多浑的水，她也能令鱼缸保持干净。两个人几乎是24小时在一起，散步、吃饭、休息，时时刻刻都可以谈工作。那段日子，他们像“两个闷头葫芦，叮叮咚咚当当，不停地碰撞，只为结出一朵花”。

当然，为了这朵“花”，他们也有争执的时候。为了寻找灵感，一天，他们约好去一家咖啡厅写剧本。可是，当他们谈到主角刘海皮母亲的去向时，各执己见，开始是简单的争论，到后来刘东岳激动地拍桌子，碗碟俱震。俞露哪里受得了，从恋爱到结婚，刘东岳对她都是百依百顺，她表示：“好吧，我不跟你吵，我不干了，稿子不写了，你自己干！”

俞露摔门而去，信步走到餐厅外熟悉的小露台。小露台上花团锦簇，阳光倾洒，中间还有一个秋千在晃悠。她记得刘东岳第一次领着自己来到这里时，说：“露，我们的理想之花当绚烂如斯。”此刻，没有刘东岳像往常在后面推着她，俞露便缓缓地荡在空中，慢慢平复心情。这件事要不要干下去？那朵理想的“花”还要不要继续结下去。她明白，刘东岳并非要伤害她，只是他对理想的执著，加上对事情力求完美，才会有刚才的那一幕。一番思量之后，俞露重新回到了桌子前。刘东岳先是惊讶地望着她，随后像突然惊醒，拉住她的手，再也不肯放开。

分歧并没有因此停止，反而打得更热闹，同时也更放肆了——作为夫妻搭档：打，对不起彼此；不打，对不起作品，对不起未来的制片人、导演、演员，更对不起观众……一个字：打。两人从打了生气到打了之后一笑泯恩仇，发展到后来，已经是一边打，一边该吃吃，该喝喝了。刘东岳说：“我俩已经打出境界来了。”

2014年年初，一部名为《你是我爸爸》的剧本被他们“打”出来了。通过朋友介绍，这部剧本被推荐给了著名导演杨亚洲。一周后，他们接到了杨亚洲的电话，他第一句话就是：“这剧本太有趣了。”接着，他问他们什么时间有空谈剧本的事宜。接下来的事情远远比想象当中的顺利，通过再度创作，剧本片名被改成了《嘿，老头！》，并由李雪健、黄磊、宋佳领衔主演。

4月，《嘿，老头！》开机拍摄。在拍摄期间，刘东岳、俞露仍然不敢怠慢，经常到现场就某个细节和演员进行讨论。看着演员和工作人员顶着烈日拍摄，他们更是自费请大家吃冰激凌。大家一看到他们，就亲切地“嘿嘿”两声，一听就知道是“冰激凌”的意思，惹得他们哈哈大笑。

2015年3月，《嘿，老头！》在北京卫视和东方卫视热播，获得了观众的好评。刘东岳和俞露像看到了自己的“孩子”在两人的“培育”下，茁壮成才一样，心中开出一朵美美的花儿。而他们这样“背着”所有人闷声出大作，赢得了圈内许多人的掌声。只是，现在国内大多数编剧的创作模式是“委约制”：编剧接受制片方委托创作，片方往往本着“市场先行”原则，要求剧本按照某特定路线进行操作。这不，《嘿，老头！》还没全部播完，就有制片人请刘东岳和俞露改编一本网络热门言情小说，希望一个月内完成，并承诺了丰厚的酬劳。他们一听小说的名字，连连摇头：“一个月！言情！玛丽苏！还是算了吧。”

拒绝了送上门的“财神”，刘东岳和俞露悠闲自得地窝在沙发上，啃着新鲜出炉的饼干，惬意地唠嗑。刘东岳说：“露，咱俩不管是两只田鼠阿佛，还是两个闷头葫芦，总之都是平凡的小人物，咱把小人物写好就够了，对不对？”俞露会心一笑，说：“对，小人物身上的力量、追求、积极的生活态度可以得到观众的共鸣。我们像朋友一样讲述故事、分享感悟给他们听，并且还要活到老，写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