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二题

◎张风雅

小小说二题

◎张风雅

风水先生

村里人都夸张老汉有个好儿子，他儿子叫张西川，在城里做生意，开一辆奔驰车，是村里唯一一个开奔驰的人。每次回老家，都从车后备箱里提出大包小包的礼品。快过年了，张西川回家看望父母，又从后备箱里拎出大包小包的东西。

母亲早已准备好饭菜，一家人坐到一起，父亲问：“今年生意怎么样？”张西川说：“今年生意很好，就是上初二的儿子学军，年终考试没考好，由前十名，一下退到四十多名。”说完叹了口气。是什么原因？原来是儿子迷恋电脑游戏，不听劝说，逆反心理严重。父亲说：“找莫吉先生测算下，也许可以破解。”莫吉是村里的风水先生，红白事，打墙盖屋，孩子管不了，夫妻不和等琐事都要找他说道说道，很灵。张西川不信这个。父亲说：“一定要去，你就一个儿子，如果不成器，你赚再多的钱有什么用！”

张西川就拿上两条好烟，很不情愿地去找莫吉。莫吉白发银须，端坐在太师椅上，正在喝茶，见到张西川，就起身让座，倒上一碗茶水。问他有什么事？张西川就把儿子的事说了。莫吉说：“看你面相，最近是要出点事，但有破解办法。我们村里哪条路走的人最多？”张西川想了想，说：“当然是进村的东西大街。”莫吉说：“对，那条街，雨后泥水满路，是村里最脏乱的地方，路上充满邪恶，需要万人踩，你也不差这点钱，用水泥把路面硬化了，就不会越踩越乱了。也就是说，你的灾难要靠大家去踩掉。”张西川不信，这分明是骗我的钱！回家和父亲说了，父亲说：“你去做吧，你也不差这点钱，信则有。”张西川出钱，把路修好了。莫吉说：“剪彩时你一定带着你儿子来。”剪彩那天，村支书讲道：“这条路是张西川出钱修的，为村里办了一件大好事，为了表达对张西川的谢意，村委决定，这条路以他儿子名字命名，叫学军路。”学军随他爹坐在主席台上，搞不懂怎么回事，一脸假笑。

回城后，学军照样玩电脑游戏，学习成绩依然没有提高。但张西川回到老家，发现和他打招呼的人多了，见到他都笑脸相迎，张西川觉得花钱不多，能得到村民的尊敬，也值！

再次回家，父亲问及孙子最近学习情况，张西川一脸愁容，说：“没有丝毫改变，学习成绩继续下滑。”父亲说：“你还要去找莫吉，心诚则灵。也许还有需要破解的地方。”张西川带上两瓶好酒，不情愿地去找莫吉。

莫吉还是端坐在太师椅上喝茶。见到张西川说：“我知道你会再来找我的，你修路，只是众人把你的灾难踩下了。但还需要众人的祈福。村里哪些人最清闲？对！孤寡老人，他们吃饱了，没事就蹲墙根，一天到晚唠叨没完，你还需要建一处敬老院，让孤寡老人住进去，他们住到一起，茶余饭后，念叨你的好，你的事业家庭才会更好。”张西川这次坚决不信，父亲说，你也不差钱，按莫吉说的去做。张西川遵从父亲的命令，为村里建了一处敬老院。按照莫吉的吩咐，剪彩那天，他带上儿子学军，敬老院命名“学军敬老院”。村支书念完贺词，在鞭炮声中，学军的脸上透露出虚荣心和自豪感。

庆典过后，莫吉先生把张西川的儿子学军叫到偏僻处，对他说了足有半个小时的话。只见学军频频点头。

学军回到城里，不知是自己的醒悟，还是老师、家长训导的作用，还是莫吉先生的点拨，反正不再贪玩电脑游戏了，学习成绩一天天好转。

张西川看到儿子已经改好，暗自高兴，心情舒畅，生意也一天比一天好。

张西川觉得莫吉真是个神人，他特意买了重礼回老家看望莫吉先生。

张西川问莫吉先生：“你对我的儿子学军说了什么？”

莫吉先生捋了下胡须说：“我说什么不重要，你始终记住一句话‘善有善报！’”

小眼睛男人

听说大眼睛的人，看事只看轮廓，小眼睛的人，看事专看焦点。只是听说而已。

王浩偏偏是个小眼睛男人，托表舅的关系进了京城一家报社干临时工。报到那天，他在走廊里遇到一位穿红色裙子的大眼睛美女，那眼睛水灵灵黑汪汪的，走起路来身干笔挺，皮鞋踏在地上咯噔咯噔响，很有节奏，世上竟然有这么美的尤物？小眼睛王浩的魂儿被勾走了，心里默默下定决心，找老婆就要找这样的，我要想尽办法把她追到手。

王浩被人事部的人带到编辑部，里面三张桌子，老天安排，他的桌子后面恰好坐着那位大眼睛美女丁玲，做文字编辑。另一张桌子后面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中年妇女张莉，做美工。王浩偷偷看了几眼丁玲，除了眼睛大，身材也很好，很有气质。晚上王浩睡不着觉了，脑海里老是闪现着大眼睛美女。

第二天早上，王浩第一个上班，把办公室打扫干净后，站在楼道栏杆边，等着大眼睛美女的到来。一辆红色甲壳虫轿车徐徐驶来，红色连衣裙从车里飘了出来。王浩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了。大眼睛美女坐到办公桌前，从她身上散发出好闻的香水味。小眼睛王浩有些眩晕。丁玲给自己冲了一杯咖啡，礼貌地问王浩：“你也来一杯？”王浩避开她的目光匆忙说，我习惯喝白开水。小眼睛撞上大眼睛，只一个回合，小眼睛就败下阵来。

情人节那天，丁玲桌上出现了一朵红玫瑰。丁玲说：要送就送99朵。王浩的脸色立刻变红了。平时除了工作上的事儿，王浩很少敢和丁玲说话。目光相遇时，大眼睛瞪着小眼睛，大光圈套着小光圈，小光圈不是对手，总是先把目光移开。

送玫瑰那件事让王浩意识到，丁玲嫌自己没钱。他想，要想得到她，必须得先有钱。于是，他晚上到马路边摆书摊，一个月后算了一下，赚不到几个钱。晚上他又改行去给富人家孩子当家教，赚钱也是很慢。怎样才能赚大钱呢？王浩很纠结很无奈。

一年过去，情人节到了，丁玲桌上出现了99朵玫瑰。丁玲看了看，说，体制外的人就像地上的一片落叶，风一吹不知飘到哪里去了。王浩的脸色立刻变红了。王浩知道丁玲嫌自己是个临时工，没有固定的工作，没有稳定的收入。

王浩去找他表舅，表舅是文化部的一个科员。王浩说，舅，你想想办法帮我弄个编制，没编制连个老婆也不好找，你找关系，我花钱。表舅笑道：这可不是花钱就能办到的事，你要先通过考试。王浩只好去书店买书，天天复习，准备考试。考完试，王浩大失所望，离录取分数线差远了！

又一年情人节到了，丁玲的桌上没有玫瑰，多了一张纸条：等着我，你的要求就是我奋斗的目标！王浩桌子后面的椅子上没人了，王浩辞职了，他去外面世界打拼了。

转正无望，王浩开了一家“大华不动产公司”，就是一个房地产中介公司。王浩想，我要尽快挖到第一桶金，然后是第二桶，第三桶……尽快富起来向大眼睛美女求婚，别让凤凰飞了。王浩出去谈业务经常顺路去报社偷看，那辆红色的甲壳虫车停在院子里，他就放心了，运气好，还能看到大眼睛美女在走廊里走动。

王浩做生意的同时还写了一部言情小说，花了一万多元自费出版了。他第一个想到的是送给丁玲一本。他打理了一番，去报社编辑部找丁玲。丁玲说：“是自费的吧？”王浩脸色又变红了，嗫嚅道：“我想请你吃西餐。”丁玲说：“我不习惯吃西餐。”王浩没有下文了，小眼睛遇到大眼睛射出的光芒，只好躲避，转身走人。

房地产行业快速增长，王浩遇到了好形势。在做生意的第三年发了，他买了一辆奔驰。第一个想到的是大眼睛美女丁玲，王浩这几年的灵魂一直拴在丁玲身上，为丁玲而工作，为丁玲而奋斗。

报社院子里见不到红色的甲壳虫了，他急匆匆冲到楼上编辑部，只有美工张莉在。张莉说：“丁玲嫁给了一个煤老板，那人有钱，在北京炒房都是整栋楼整栋楼地买。”王浩又问：“你知道她住哪里吗？”“去美国了，时间不长她就和煤老板离婚了，现在又改嫁给了一个跑到美国的官员。”“煤老板没找她麻烦？”张莉道：“你知道那官员是哪里的吗？是煤老板那个城市的副市长，煤老板惹得起吗！”王浩听后很是失望，简直是绝望。

王浩和丁玲共事两年多，还没坐过丁玲的椅子，看到丁玲坐过的椅子空着，一屁股坐下，似乎感觉到还有丁玲的体温。

后来，王浩和另外一个女人结婚了，婚后经常酗酒，生活并不幸福。

再后来，跑到美国的官员被引渡回国，红色的甲壳虫又停在了报社院子里。王浩离婚了，终于如愿以偿和大眼睛美女丁玲结婚了，可是他生活得还是不幸福。

（责任编辑 刘月娇）

张风雅，本名张风高，男，山东莒南县人。临沂市作家协会会员。莒南县作家协会副主席。《人民文学》创作函授中心首届学员。已在《微型小说选刊》《百花园》《小说月刊》《参花》《辽河》《小小说 大世界》《精品短小说》《悦读》《当代文苑》《闪小说》《大众》《沂蒙》《临沂日报》《红山晚报》等报刊杂志发表小说百余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