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璇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辛弃疾的。或许是望见他“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的时候,或许是叹息着他“栏杆拍遍”的时候,又或许是站在北固楼上凭栏远眺,任长叹随悠悠江水奔流而去的时候。
辛弃疾南归后四十年,只有二十年受到朝廷任用,在这一半的时间里又有多达三十七次的人事调动。充斥他人生的只有一个词:贬谪。同时,历史又恰到好处地赋予了辛词以多元化。因而我们既能感受到“生子当如孙仲谋”的霸气,“无人会,登临意”的落寞,又能体味到“城中桃李愁风雨,春在溪头荠菜花”的清新,甚至还能畅想“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寂静绝美。可以说,辛弃疾的存在是历史与文学最光辉的一个交点。作为与苏轼并肩的豪放派词人,他在无意识的情况下用自己手中的笔,掌上的刀剑,书写着中国文人的风骨。
我时常渴望从他的词中看到一个完整的辛弃疾。他该有伟岸的身躯,浓密的眉毛,坚毅的仿佛用刀剑刻出的神情。自小使枪弄剑,纵横在茫茫大漠的生活给予了他冷静、坚韧和干练,同时也赋予了他在刀尖上舔血的勇气,为国收复失地的信念和决心。这也就解释了他为什么一生主战,策马疆场,哪怕搭上自己的仕途也在所不惜。
历史上,为国请命,在危难时刻不惜舍弃生命的人有很多;遭受贬谪,仕途不顺而不要浮名的人也历历可数。然而,辛弃疾却是不同。他不像柳永,哼着“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便从此浪迹娼楼妓馆,做他的“白衣卿相”;他不像陶潜,见到社会的不如意便想要躲避,不问政事,一心寻找心灵的桃花源;他不像李白,借着“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的豪放,游山玩水,借酒浇愁。他从始到终,内心里所篆刻、所铭记的都是作为武将和文人这双重身份下所承担的责任和尊严。
一个人只有在被苦难磨砺,被现实抨击,被世界背弃的情况下才能得到精神的升华。同样,一个词人只有经历失国恨、亡国痛、民族耻后他的灵魂才能激荡作响,他的词作才能发人深省、振聋发聩。当这些词作走过岁月的积淀,时间的等候而仍然顽强地坚守的时候,它们会化作坚实的利剑寒气逼人,同时词人柔软的内心让人时隔近千年也会感动落泪。当一个人心中已经将国家放在第一位时,他的大爱已无声地融入中华大地生生不息的土壤,变得茁壮、丰硕,也势必将跨过时间与空间的阻隔,成就一曲中华民族精神的赞歌。
也许,这就是中国文人(暂且将辛弃疾片面地称为文人)的精神:不管在怎样的境遇里都不会畏缩,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难都会执着坚持,所为的可能只是一句承诺,一份责任与担当。他们看似柔弱的身体里,却往往蕴藏着你无法想象的精神力量,这样的力量代代传承,延续、书写着中华民族历史上一个个感人肺腑的故事,塑造着民族历程中坚实的堤岸,他们是中国的脊梁!
近来常常想起辛弃疾,脑海中“落日楼头,断鸿声里,江南游子”的形象怎么也挥之不去。那位孤独抑郁,满腔报国忧愤无处使的老人,那位经历人生大起大落,却仍葆有“赤子之心”的老人,那位忧愁、迷茫却仍坚定不移的老人,已成为无数中国人心中的灵魂定格。我仿佛能够听见辛弃疾和他的北固楼在远方隐隐传来的那一声声悲怆的呼喊,呼喊着忠贞、呼喊着热血、呼喊着世界,纵使穿越历史的长河也依旧明晰。
【评点】
作者以辛弃疾的生活为经,以辛弃疾的情感为纬,融入了自己的感受,既饱含对辛弃疾的敬仰之心,写出了自己最真实的情怀,又展现了一位千古文人的风骨。在对比中抒发情感表达观点,文中多处引用了辛弃疾的词句,有说服力,有感染力。
陈振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