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泉月

2015-05-30 10:48陈绪伟
散文选刊·下半月 2015年5期
关键词:院坝瓷碗山泉

陈绪伟

开春的正月十五,月光最亮。夜行僧的猫头鹰,羞愧地躲进山沟的树林;躁动的花喜鹊,衔来干枝一根,挂在泉边的老麻柳树上,摇动月色的梦、闪亮冰寒的星。

老包谷、红辣椒、熏腊肉、豆腐干……在农家门楣两边料理着日子。月亮,在大红椿树上挺直了身子;储藏的种子,在泥巴坨中使劲地睁眼;依恋的一对影子,惊颤了泉溪的粼光。

站在蜿蜒巍峨群峰之上的月亮,心思、期盼,都寄柄在枝叶上。迎春、桃花、李花、油菜花,花瓣花蕊擎举变幻的月色,汲吸雨露,正讲述一个美丽的开场白。

寒退月暖,春风撩人,山泉响了。

此季的月亮,弯成了镰刀,把燥热勾起。

黝黑菜籽、金黄麦穗、甜秆高粱,卧倒在弯月的怀里。一梯梯一沟沟的洼田上,萤火虫举起小灯笼,关照在稻叶上甜睡的红蜻蜓。不懂事的青蛙,在田坎上鼓起腹腔,仰天长啸,呱呱呱地将月光随意哗流。

一张桌,摆在收场的院坝中;一壶酒,斟在洗过的瓷碗里,晃荡着醉意的月光,火燎着超凡的梦想。发拳打杠子,侃谈男人女人,念叨家事国事……地上落心,天上挂月。

苦了累了的犁头、锄头、扁担、箩筐、草帽都歇息墙头,安详地披一身清丽的月光。

一只大黄狗,蹲守院口,左思右想。

最网时的月亮,带着宁静的微笑,把天下遥望。

月色,在石缝中挤出的,是一首沧桑的诗;在草坪上冒出的,是一幅动人的画;在悬崖上飞出的,是一道绚丽的景;在河滩里涌出的,是一支激越的歌。

房前屋后的桂花开了,山妹、山姑、山嫂、山娘的思念,核桃、板栗、橘子、月饼、杆杆酒……举头望明月,低头看桌上,一把椅子、一双筷子、一个瓷碗、一只酒杯都空着,是那个走不出城市迷宫、辨不清彩虹霓影、停不住钢筋水泥、挥不去风霜雨雪……的心上人!

月亮当顶了,孩子喊出两行清泪;别再发呆了,老人体恤一帘梦醒;猪牛躁动,照样去劳心。

山泉月,映山明水,冰清玉洁。

薄清的月亮,冬水田是镜子,透视风骨坚挺。

粉艳的茶花、土烤的烈酒,在坡梁沟壑上飘逸,牵挂着回家路上的月影人。

农家院的喧闹,杀年猪的嘶号,山路上的雪霜,都拥挤在斑驳漆漓的柴门口,高的山、矮的坡、大的狗、小的猫似身影立在院坝前,期盼的目光撑着天上一盏不灭的灯火。

一首山歌,唱了一千年的山歌。从山梁上滑下来,滑下白银一满院。

群山不语,泉水息声,月亮偷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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