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子,年度最路痴编辑,谁说我文艺我跟谁急。我想把那些面孔带到你面前和你迎面而立,仿佛为你带来千千万万个自己。
我小学时代一共换了两个同桌,全是男孩子。
第一个我叫他土豆,因为这哥们整天除了玩泥就是玩泥。我经常怀疑,他的左边脑子里装土,右边脑子里装水,不动还好,一晃就和泥。他经常穿一套海军衫,早晨上学时是蓝白相间,晚上放学就变迷彩的了。下课铃一响,他和另外几个男生总是一溜烟跑到操场西南角,因为那儿离水房最近,他们几个在那儿用泥巴垒城堡,据说各自划地盘,好像还分什么楚河汉界。
夏天一来,土豆他们一群男孩子就显得格外亢奋,他们在下课前五分钟都摆好架势,只等铃声一响就蹿出去,他们抓树上的虫子,把虫子放进一个个泥巴垒的窝里,再呼哧带喘跑回来上课,汗顺着脸蛋儿往下淌,一条条都是泥印子,我紧紧扯着我的白裙子生怕土豆突然转过头来和我说话把泥蹭到我的裙子上。于是,整个夏天我都就着土豆的汗味儿与讲台上老师慷慨激昂的“六六三十六,六七四十二”一遍遍消化掉加减乘除,啧啧,这酸爽!
第二个同桌叫圣斗士,那时候这词儿跟剩女没什么关系,他能得此殊荣全是因为他好斗,呃,是好和女生斗。圣斗士打架的招数从不是抡拳头,他挠人,你且看他眼镜后面的小眼睛直盯着你眉头一皱嘴一撅,那他就要出手了。不知你见没见过猫咪打架,凌空一跃,在空中伸出千爪万爪,圣斗士得了这种打架技能的精髓,他一出手基本上一分钟之内不会让你有插手的余地,无影手翻飞,总之,你护住脸就好了。那时候的我深深讨厌他,总觉得他就是个泼妇,我俩桌子上的三八线延伸到脚底下,他要是过了线,我恨不得拔刀相向。
那时候,我后桌是班长,也是个男生,他似乎满足了所有女孩最初对偶像气质的想象,学习好,会唱歌,每天主持升旗仪式,五年级的时候就做了大队长,带着一群大队委检查每班秩序,真是威风极了。他从不玩泥,一身白色的运动服一尘不染,甚至也从没和我们班女生吵过架,当我同桌对周围的人发功时,他总是出手制止。
那时候觉得,全班男生就这么一个好人,班长以后肯定能做省长,土豆那么脏肯定要做清洁工,至于圣斗士嘛,哼,让他去喂猪好了!人类才不要跟他相处!
春节的前一天突然被拽进一个微信群,大家在群里叽叽喳喳,哇,原来我们就快到了而立之年。
第二天的同学聚会约在了一个会馆,有些人已经十五年没见,我们尖叫拥抱大声喊着彼此的名字,拼命回忆小时候的一点一滴,好像那样就可以狠狠抓起时光的尾巴,把小时候圆滚滚的记忆一一唤醒。
土豆说他现在呀,有钱花不出去。我们恨不得把嘴撇上天。土豆大学学了土木工程,毕业签了中铁,长年在工地,他说有一次洗衣服从外衣兜的角落里翻出两张一百的,还有几张一块的,扁扁的,洗得颜色都变浅了,可是怎么都想不起什么时候揣进去的,他说他总在工地,也没时间“进城”,哎,是真的有钱没地儿花。他自己包了个小项目,预计收益接近七位数。
我嘴上损他“现在不和泥了,改和水泥了”,可是看着土豆现在穿着B家风衣的样子,怎么都不能把他和当年那个满脸泥印子呼哧带喘的小男孩儿联系到一起。
圣斗士的眼镜片更厚了,他考了中科院的博士,我问他下一步的打算,他语气轻柔地说“读完博士后再说吧”,这时小L蹿上来,撩起胳膊举到圣斗士面前,“看你当年给我留下的疤,我差点嫁不出去!”圣斗士的脸腾一下红了,“我……我……”我和小L面面相觑,my god,战神圣斗士,你还是你吗?
小时候我们总爱讲,长大了我要做医生,做画家,做诗人,做科学家,可是后来我们多数没能成为我们口口声声想要成为的人。
小时候大人总爱讲,这个孩子这么顽皮长大了会怎样怎样,也会讲这个孩子看着天庭饱满长大了会多富贵,可是后来事情多数也都没按照大人说的那样发展。
其实,人的一生啊,要走多少条路埋下多少颗种子,或许某一个拐角之后过去无意间埋下的种子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生出一片森林。
人生如此奇幻,哪一个翻云覆雨的人不曾是一个愣头愣脑的少年。
至于我的班长嘛,他当然还在想当省长的路上前进着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