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休干部老马的再婚生活

2015-05-30 05:33:58
中老年健康 2015年6期
关键词:马涛老杜包间

十七、重大的决定

老马走向胡大芳其实只用了三秒钟,或许更短,但是在老马印象中这几步路仿佛用了极其漫长的时间才挪到,他下意识地想到无论如何也要拖延时间,必须把胡大芳的注意力转移掉,剩下的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胡大芳正笑吟吟地等待着,她又清了清嗓子,准备用最甜美的声音宣布她的决定。老马眼中的世界放慢了速度,他盯着胡大芳的上下嘴皮,就在它们打开的瞬间,老马说话了。

老马的语速飞快:“今天晚上出去吃吧,这饭我做不了啦!”

胡大芳的决定被这句话顶回肚子里,她问:“为啥?都买了那么多菜了。”

“就是做不了!你看我的手!”老马半生气半撒娇地把手伸到胡大芳面前,外面裹着的卫生纸早被血浸红,样子看起来有点吓人。

“呀!这是咋啦?”胡大芳确实吃了一惊,小心翼翼地拆开老马草率的包扎,仔细端详着伤口,“我还以为多大的伤,一惊一乍的,不就是个小口子嘛,不碍事。”胡大芳根本不打算到外面去吃,她一直认为把钱交给饭馆是全世界最愚蠢的事情之一。

老马眉头拧在一起,胡大芳根本不用抬眼睛就能识破他的骗术,在她看来老马的行为与她小孙子装肚子疼不写作业的把戏不相上下,她以为老马只是赌气自己负责那么多人的晚饭而已。她从抽屉里翻出一枚创可贴,紧紧地裹在老马受伤的手指上,“这个防水的,贴上就没事了。我跟你说我的重要决定……”

老马发现继续装痛苦不仅不会让胡大芳为之所动还可能激化事件发展,于是他又连忙赶在胡大芳前面说:“其实我也有个重大的决定,既然今天人约齐了,我想跟大家宣布一下,毕竟在家吃太不正式了,晚上找个好点的馆子能显得隆重点。”

红晕飞上胡大芳的脸蛋,老马的话说到了她的心里,作为一个女人当然总是期待被人重视,老马既然决定去高档的地方宣布那件重要的事,就证明了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为什么要拒绝呢?本来是自己安排了一切准备逼婚的,现在老马主动提出换地方,那就变成了老马求婚,性质可完全不同,别人也再没什么说辞,尤其是马涛他们两口子,胡大芳已经感觉到了马涛的怒气,现在可是由她爸自己提出的,恨也恨不到她胡大芳头上了。胡大芳此刻时间紧任务重,既要选一家体面的饭店还要通知即将下班或准备来家里的人们,但更重要的是赶紧翻电话簿,琢磨着该叫哪个老姐妹出席,做她胡大芳的幸福见证人,顺便也做做大喇叭四处宣传胡大芳已经过上了好日子。

晚上六点多,烤鸭店里生意正红火,聚雅阁包间的门紧紧关着阻隔掉了大堂喧闹的人声。包间里的气氛有点奇怪,老马面无表情地坐在东家位子上,表情凝重;胡大芳喜悦地张罗着大家喝茶抽烟,时不时和老姐妹嘻嘻哈哈两句,甚是兴奋;张亮亮一家三口认真地研究着菜单,显得比较激动;马涛冲服务员喊:“再拿份菜单过来!”语气尽是不满;老杜则挨着老马女婿坐在大圆桌另一端远远地抽着烟。气氛看着热闹,但总渗透着些许凉意。

点完菜后服务员从包间外带上门,大堂的吵闹只从门缝飕地钻进来一瞬便又销声匿迹,包间里的人都沉默了,老马突然问:“亮亮,我那个事警察局侦察出结果没有?”

张亮亮正低头玩手机,头也没抬:“还没呐!这案子麻烦了,一时半会儿查不清!不过没事,有我在,他们不能把你怎么地。”

看到老马若有所思,胡大芳赶紧补充:“这次真是该谢谢亮亮,他为你爸的事也出了不少力,得罪了领导,可差点惹上大麻烦了。”

话既是说给老马的也是说给马涛听的,马涛的一侧嘴角轻轻向上一提,她心中骂道胡大芳准是撒谎撒多了,早就记不清谁知道真相,但马涛没作声,还没到时候,她想。

“海軍,把酒打开给大家倒上,今天每个人都喝点。”老马这时颇有一家之主的风范,来的路上他想了许多事,从前的事想来想去其实就只是一层皮,那层皮被自己看的太重了,所有的苦涩说白了都是为了保住那层皮,可是那层皮现在不重要了,反而人一下通透了。

胡大芳的老姐妹捂着酒杯,胡大芳和她拉拉扯扯地:“今天可是我的大日子,这么高兴的事都得喝点,你不喝也得倒上意思意思,这可是好酒啊,几百块一瓶呢。”然后胡大芳又冲不知如何的海军嚷道:“海军,快给姨倒上酒啊!愣着干啥!”

马涛瞪了一眼胡大芳,又瞪了一眼老马,接着她的眼神像一块石头一样冰冷地掉入更冷的深井中,她听出来了,大日子?老马已经妥协,之前的努力算是白做了,早知这样她根本就不会来吃这顿饭。现在已经坐在这里,她只想看看老马今天的喜事到底要如何继续下去。她的所有表情都被一旁的老杜看在眼里,老杜只是重重地喘了一口气,如果不是他张罗着给老马找对象也许压根不会有马家人的压抑,这样想想是他好心办坏事了,可是如果不是他帮忙呢也许老马过的还不如现在吧?老杜心里忽上忽下的。

凉菜端上桌,大家都端坐起来,等待着东家提酒,胡大芳欢快地用胳膊肘碰碰老马,老马像突然醒了一样端着杯站起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拢在他身上,有期待有焦虑有失落,老马说:“今天我有重要的事宣布,但是大家先吃菜!先喝酒!”一仰脖干了杯中的酒。

老姐妹打趣道:“哟,你家老马还真会卖关子呢。”

玻璃盘在圆桌上转来转去,转的老杜更加忐忑,他也端着杯要说两句:“我敬老马老胡一杯,祝你们幸福!”

“老杜以前也是个领导,这个朋友够意思,仗义。”胡大芳滔滔不绝地给她的老姐妹介绍着,她其实有点失望,老马怎么还不宣布?自己已经等不及了,不过老马终究是煮熟的鸭子,还能飞了吗?大不了再等一会儿,重要的话总是要留在节骨眼上说。

每个菜端上来老马都会提一杯酒,张亮亮一家三口狼吞虎咽地品尝着每道菜,几乎无暇顾及旁的事,烤鸭上桌时张亮亮儿子拍着巴掌高兴地让他爸给他卷个饼,老马突然又端着杯站起来,张亮亮停下手里的动作,儿子一脸的不快嘟着嘴巴:“马爷爷真啰嗦!”

胡大芳兴奋了,她知道那个重要的时刻来临了,她也跟着站起来,双手端着杯,她要收到专属于她的祝福了。

老马说:“老杜,你这个人不错,我还欠着你钱呢,这两天就还上。”老马干了杯里的酒又续上。胡大芳的喜悦减少了几分。

老马又说:“马涛,你们两口子还年轻,赶紧再要个孩子,以前的事该忘就忘了吧。”老马又干了一杯。马涛的眼圈悄悄红了,胡大芳脸上的笑容显得愈发僵硬。

又说:“亮亮,我的事让你费心了,还让你在单位难做,真对不住。”接着一仰脖又干了酒。

张亮亮连忙放下手里的烤鸭,说“哪里哪里,马上就是一家人了,不用说客套话。”

胡大芳尴尬地站在老马身边,她算看出来了,老马这是想喝醉,终于按捺不住,“老马,你要宣布什么事就趁着烤鸭来了一并说了吧,别吊大家的胃口了。”

老马又给自己倒了杯酒,大家再次凝神等待,这次是真的要来了。

老马郑重地咬着每个字:“这么多天了,我一直不安宁,一晚上一晚上的睡不着觉,心里就像有什么在啃,仔细想了好多天,我觉得人做事必须得有担当,该我承担的我一定要承担。”胡大芳含情脉脉地看着老马。

“今天我要宣布的是:上次的东西是我偷的,我打算去自首。”

除了老马的眼睛是低垂的,每双眼睛都仿佛要鼓出眼眶。胡大芳缓缓地滑坐在椅子上,她期待那么久要听到的重要事竟然就是去自首?她叫来见证她幸福的大喇叭明天宣扬出去的就是她找了个犯罪分子?胡大芳闭上眼睛,她不敢看到眼前的一切。

“爸,你可不能瞎说!”马涛慌了。

“我没瞎说,我要自首!”

“亮亮,這是咋回事?”胡大芳的声音一下沙哑了,她虚弱的语气反倒显出了些许难得的柔弱。

“案子已经破了,和马叔没关系呀!”张亮亮瞪大眼睛,脱口而出。

老马似乎有了底气,直冲冲地问张亮亮:“和我没关系为啥你妈说每天有人在楼下监视我?和我没关系为啥警察会抓我?所有人都觉得我是犯罪分子了,我们单位的人都知道了,在座的都知道了,怎么就和我没关系?”

张亮亮急着给老马解释:“那是我妈吓唬你呢!案子已经结了,就是废品回收站老板发现柜子里的东西自己给收起来了,他都交待了,人也关起来了,失主也说那个柜子确实是她自己扔的,这里面根本没你什么事。”

“谁说没我事的?没我的事咋警察不来给我发个清白证?现在没人出来说我清白就证明我是有罪的,我要自首。”

老马又喝了一杯酒,吃了几口菜,很用力地咽进肚子,向张亮亮走去,自觉地将双手并拢伸向张亮亮,“来吧,铐上吧,我也不想等明天了,现在每天睡觉也睡不踏实,你把我送进去对咱俩都好。”

“进了警察局也被轰出来,因为你压根啥事也没犯。”

“我知道你是想帮我,不用骗我了,刚才我问你,你还说案子没破的。”

“哎,马叔啊,真的破了!我骗你干嘛?我刚才是骗你的,现在没骗你了,是我妈说让我别告诉你……”

“够了!”胡大芳再次看穿了老马的把戏,只是这次她多花了些时间,老马那些绕来绕去的废话无非是想逃离她,她万万没有想到老马会来这么狠的一手,在她最喜悦的时刻当头浇一盆又腥又臭的尿,她现在需要振作,她不能被老马击倒,倒也不能倒在自己带来的大喇叭面前,她此刻急需挽回尊严,她不能让老马得逞,胡大芳微笑着拢了拢头发,“老马,你喝多了,又开始说胡话了,大好的日子多扫兴,这样吧,重大的决定还是我来宣布吧。”胡大芳端起空酒杯。

“胡姨,别着急呀,我爸清醒着呢,让我爸把话说完,我是看出来了,我爸跟着你们没少受委屈呢……”马涛说着就嘤嘤地哭起来,确实有心疼她爸的成分在里面,不过只是一点点。老马的演出并不高明,马涛也听出了其中的意思,只是老马太窝囊了,既然他说不出拒绝胡大芳的话,那马涛就要助他一臂之力。马涛后悔自己刚才对父亲的绝望,她心里在笑着,可是嘴里却依然发出嘤嘤的哭声,“爸,别为了他们毁咱们自己!你咋想的你就直接说吧,是不是不想跟她过了?不想跟她过你现在就说出来,咱们回家!”

老马刚欲说话,胡大芳不干了,马涛那么不识趣地当着她老姐妹的面揭开事实真相,正中她的死穴,既然马涛不留余地,她也完全不在意对手是谁,只要惹恼了她就再也不用区分老幼尊卑,她扯起了嗓门:“这儿还轮不到你说话!你个小婊子!你有什么资格说话?”

马涛一拍桌子:“你个老婊子!心术不正!你们一家满嘴放狗屁!你们母子安的什么心?就是想害我爸是吧!你们一家子不是好东西!”

一家子跟着遭殃,张亮亮和媳妇不乐意了:“你们一家才不是好东西!你个破工人没素质!”

“我破工人怎么了?我不坑别人!你别装X了,你连个工作都没有!你妈不是破工人?”

“X你妈的!”胡大芳一直没停地骂骂咧咧。

接着马涛指向她:“还有你!我爸出来是你们帮的忙还是人家黑牡丹帮的忙?我本来想给你点脸的,是你们不要脸,你们真不要X脸!”

胡大芳的手迅猛地越过桌子抓住了马涛的头发,一时间场面大乱,海军以一敌二和张亮亮两口子撕扯起来,孩子哇哇地哭着,老杜站在边上又喊又跳忙着拉架,老姐妹拍着大腿使劲喊着别打呀。

“都别打了!”老马砰地一声摔了手里的杯子。他冷冷地说:“别打了,打也没用,我已经决定了。”

“爸,直接说,不用怕!”

“你给我闭嘴!”

老马用手势制止了马涛和胡大芳的再次争吵,他闭上眼睛,不敢看眼前七零八落的场景,不敢看到人们对他不同的期待。老马也试图鼓起勇气说胡大芳我要和你分手,嘴巴刚要张开勇气就全泄漏完了,最后从他嘴里缓缓地吐出几个字:“实在不行我就出家吧。”

张亮亮猛地推开还在按着他的老杜,冲着胡大芳喊:“妈!走哇!就这X人你还要嫁给他?这家都是什么X人啊!”

包间里的混乱又开始了,老马从混乱中退身出来,走出聚雅阁包间,大厅里的人少了许多,比起包间中的吵闹显得格外冷清,闻声而来的服务员们冲进聚雅阁,没人发现老马正走向大门外。

老马漫无目的地走着逛着,才发现夜晚的街头竟然被霓虹铺满,与前两年那样不同,他琢磨,出家总得寻着个庙吧?可现在连个落脚地都没想好,这几天该怎么办呢?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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