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克斯·蒂勒森：低油价新机遇

虞舒

还剩两年，蒂勒森就要离开征伐40年的战场，这也是他让埃克森美孚重回业界顶端的最后期限。

2014年4月30日，美国石油巨头埃克森美孚（ExxonMobil Corp）最新发布的财报让投资者大失所望：受油价大跌影响，一季度净盈利从上年同期的91亿美元降至49.4亿美元，跌幅高达46%。

尽管这一结果比华尔街分析师们所预测的稍高，但是埃克森美孚CEO雷克斯·蒂勒森（Rex Tillerson）面临的压力仍不容乐观，尤其他对俄罗斯投注的失利已引起投资者的不满。

去年9月，埃克森美孚与合作方俄罗斯石油公司（OAO Rosneft）在北冰洋发现了 45年来最大的油田。据预计，这个被业界称为“大象”的油田储量超过10亿桶，比整个墨西哥湾的储量还多，价值高达970亿美元。

当这一消息从俄罗斯传来，一直为国内原油产量下滑而暗暗担忧的蒂勒森放下心头大石。在蒂勒森任期内，埃克森美孚原油产量大幅下滑，这也是他豪赌俄罗斯资源最根本的原因。

然而，还未来得及享用成果，蒂勒森便被迫让埃克森美孚撤出俄罗斯。彼时正值美国政府对俄发动新一轮经济制裁，俄罗斯石油公司总裁，前政府副总理伊格·谢钦（Igor Sechin）赫然在制裁名单之列，美国当局更是直接下令埃克森美孚终止与俄罗斯石油公司的合作协议。

今年2月，埃克森美孚在年报中指出，美国对俄制裁使其去年的营收损失了10亿美元。蒂勒森也表示，这让埃克森美孚在2017年底之前提高产量的前景变得非常黯淡。

尽管埃克森美孚在俄罗斯的失利主要是由于政府的强力介入，但仍然引发业界对蒂勒森的质疑。意大利埃尼集团（ENI）前资深战略与开发执行副总裁莱昂纳多·毛格瑞（Leonardo Maugeri）稱，对俄罗斯的投注是蒂勒森执掌期内的一个败笔。

业界认为，在一位特工出身的总统领导下，俄罗斯明显在政治上倾向于军事介入，经济上也带有浓重的民族主义，蒂勒森将公司的未来过度地押注在俄罗斯油气开采中，对在该国投资所要承担的政治风险有欠考虑。

“在对俄罗斯的投资中，蒂勒森低估了风险，而高估了自身对政府的影响力。”俄罗斯尤科斯石油公司（Yukos）前副总裁亚历山大·特默科 （Alexander Temerko）说，“这个结果也证明，符合埃克森美孚利益的东西并不一定符合政府利益。”

蒂勒森并没有为自己辩解。事实上，长期以来，埃克森美孚都有着在全球最危险、最偏远的地方寻找石油能源的传统。

强势作风

作为一名从业以来一直在石油领域征伐的高管，蒂勒森在埃克森美孚资历已有40年之久。1975年，蒂勒森从得克萨斯大学奥斯汀分校毕业后，就直接以工程师身份到埃克森公司位于得克萨斯州凯蒂市的一个天然气气田工作。蒂勒森在埃克森从事过许多不同的工作，但大部分是和上游业务有关，即寻找、开发石油和天然气，还先后踏足过俄罗斯和也门。

蒂勒森的出色能力逐渐引起了公司的注意。上个世纪90年代，在一次与俄罗斯政府就一油气项目谈判中，蒂勒森表现不俗，美俄商业理事会（USRBC）会长尤金 . 劳森（Eugene Lawson）对其评价甚高：“俄罗斯之行成了蒂勒森的个人表演，他是我见过的最优秀的谈判代表。” 蒂勒森也是美俄商业理事会一员。

1995年，蒂勒森顺利升任埃克森也门公司（Exxon Yemen Inc.）和埃索石油勘探开发呵叻公司（Esso Exploration and Production Khorat Inc.）总裁；1999年11月底，埃克森与竞争对手美孚公司合并，取代荷兰皇家壳牌公司（Royal Shell），成为全球最大的石油公司，与此同时，蒂勒森被任命为集团副总裁；2004年3月，作为即将退休的传奇人物李·雷蒙德（Lee Raymond）的后继人，蒂勒森升任埃克森美孚总裁；2006年1月1日，蒂勒森正式成为埃克森美孚CEO和董事长。

可以说蒂勒森是在雷蒙德创下的辉煌中接任CEO一职。雷蒙德掌舵的最后一年，埃克森美孚的利润创出历史最高纪录，达到了351亿美元。作为雷蒙德的接任者，蒂勒森也经常被拿来跟前任比较，而其表现获得业界高度认可。蒂勒森就任第一年，埃克森美孚夺下美国《财富》500强的榜首席位，其本人也获选为全球最具影响力人物第31名。

除了掌舵全球最大最赚钱的石油公司外，蒂勒森还兼任战略与国际问题研究中心（CSIS）及美国石油组织（API）董事，同时还是商业圆桌会议（Business Roundtable）成员。

与所有石油公司的掌舵人一样，蒂勒森上任之初就面临着替代能源的挑战以及环保人士的攻讦。事实上，相比于雷蒙德毫不妥协的态度，蒂勒森领导下的埃克森美孚在环保上的立场已有所缓和，开始改善其环保形象，并发起大规模的广告宣传，强调减少二氧化碳排放的承诺。

不过，蒂勒森的温和改革方案并没有让所有人满意。蒂勒森接管埃克森美孚之后不久，以洛克菲勒家族为首的股东提倡公司投资重心转向替代能源，并要求分拆蒂勒森董事长职能，矛头直指蒂勒森的领导位置。洛克菲勒家族是埃克森美孚的前身标准石油公司（Standard Oil）创始人约翰 . D.洛克菲勒（John D. Rockefeller）的后代，影响举足轻重。不过，在2008年5月28日召开的年度股东表决大会上，分拆董事长职能提案只获得39.5%的赞成票，蒂勒森再次奠定了其强势地位。

重注俄罗斯

蒂勒森的强势作风也体现在他对俄罗斯的投资上，其实，蒂勒森并非埃克森美孚史上第一位将俄罗斯资源划入版图的掌门人。2003年，雷蒙德差一点就和尤科斯时任总裁、俄罗斯前首富米哈伊尔·霍多尔科夫斯基（Mikhail Khodorkovsky）达成协议，收购这家当时俄罗斯最大石油公司的股份。

不过，为了防止国家核心资源落入美国之手，普京否定了这项收购，不久后，霍多尔科夫斯基因逃税被判入狱，而尤科斯最好的资产也被出售给了克里姆林宫控制的俄罗斯石油公司。自此，雷蒙德冷却了投资俄罗斯的热情，但蒂勒森却没有就此放弃。对于俄罗斯丰富的石油资源，蒂勒森觊觎已久，而且很早便为进军俄罗斯铺路。早在就任CEO一职之前，蒂勒森就在管理埃克森美孚在俄罗斯的项目时，借机熟识了自普京以下的所有俄罗斯政界高层。

蒂勒森第一次见到普京，是1999年在遥远的库页岛上，当时，他负责俄罗斯远东大型石油项目库页岛1号（Sakhalin-1）项目。随着蒂勒森的走马上任，埃克森美孚和俄罗斯的合作关系进一步加深。2011年，蒂勒森与普京在俄罗斯索契签署合作协议，正式进军北极石油资源，据称，协议的总投资金额高达5000亿美元，包括直接投资3000亿美元。2013年，普京甚至授予了其俄罗斯最高荣誉之一“友谊勋章”（Order of Friendship）。

去年10月，蒂勒森在美国政府压力下，将工作人员及仪器设备从俄罗斯刚刚斩获的油田撤走，而其在俄罗斯的失利被人看做其执掌埃克森美孚期间第二大败笔，仅次于对美国天然气开采企业XTO 能源公司（XTO Energy）的收购。2010年，埃克森美孚以350亿美元的价格收购XTO 能源公司，成为蒂勒森执掌期内最大的一笔收购。分析师曾称：“蒂勒森的传奇将从这项交易中开始。”然而，这笔交易墨迹未干之时，北美天然气价格便因居高不下的供应过剩而大幅下滑。

尽管备受责难，但蒂勒森投资俄罗斯有着必然的原因。众所周知，油气都是不可再生能源，随着全球都在加大对原油的开采，储量不可避免逐年递减，行业的资源瓶颈逐渐凸显。自2006年初接手埃克森美孚，蒂勒森便面临着如何提高日益下滑的产量的难题。华尔街也指望蒂勒森能够扭转这一趋势。

毫无疑问，蒂勒森必须开辟新的道路，为公司找到新的大型油气田，以便取代目前正在开采但逐步枯竭的油气田。随着全球范围内大型未开发的油气田越来越少，这项任务也变得更加艰巨，更加昂贵。

在蒂勒森执掌的9年期间，埃克森美孚的原油产量大幅下滑16%，平均日产量减少了42.1万桶，这相当于美国阿拉斯加州普拉德霍湾（Prudhoe Bay）最大油田日产量的16%。去年二季度这一数字更是跌破历史最低点，这无疑让蒂勒森寝食难安，更加迫切想在俄罗斯囊获大型油气田。

蒂勒森赌对了，但是美国对俄制裁却让他措手不及。不仅如此，今年4月8日，壳牌公司以700亿美元收购英国天然气集团（BG Group），对埃克森美孚的全球市场份额形成了更大的冲击与威胁，让蒂勒森面临更大的压力。

现年63岁的蒂勒森还有两年就到了强制退休年龄，也就是说，要想在任期内让埃克森美孚重回业界顶峰，蒂勒森仅有两年时间，而这一次他将筹码押在了低油价机遇上。

低油价机遇

分析师指出，原油市场供过于求的格局可能维持较长一段时间。在此背景下，国际油价难以走强，低油价或成为新常态。蒂勒森也很清楚这一点，他在3月份一次采访中指出：“接下来的几年中石油价格都不会上涨。”

低油价“新常态”带来的不仅是挑战，还有机遇，要知道，雷蒙德当年就是在油价探底之际收购了美孚公司。业内人士也认为雷蒙德正在谋划新的收购计划，近期油价暴跌正给了他适时抄底的机会。

“他们（埃克森美孚等石油巨头）现在所处的环境很好，可以借低油价良机获取一些被低估的资产。”美国战略能源与经济研究所（Strategic Energy & Economic Research）总顾问麦克尔·李奇（Michael Lynch）称，“他们是一艘超级大油轮，但同时也是一条大鲨鱼，几乎可以吞下所有东西。”

蒂勒森也曾是说过，埃克森美孚雄厚的经济实力，加上能源价格大跌，一些竞争对手退场，都给了埃克森美孚这个唯一获得AAA评级的石油公司一个“绝好机会”。

鉴于过去的教训，埃克森美孚这回将收购目光优先放在美国，包括美国最为昂贵的页岩油气田，在那里开采油气，将无需或几乎无需承担政策风险。而在过去16年，埃克森美孚相继回购了价值高达2260亿美元的普通股，这正可被用来交易。

蒂勒森设定了一个目标，他要在自己退休之前，即2017年底，将埃克森美孚的全球总产量提升8個百分点，相当于日产量430万桶。

埃克森美孚预计今年资本支出比2014年削减12%降至340亿美元，同时，预计今年产量将增长2%，并计划在未来三年启动16个重要石油和天然气项目，从而让产量在2017年之前进一步上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