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明式家具中的传统文化理念对现代产品设计的启迪

摘 要：明式家具是中国家具史上的典范，无论是其简洁的器物造型、巧妙的造物智慧还是细腻的情感表达，都对现代产品的设计有着重要的启示作用。将时代精神特征与传统文化理念相结合，才能创造出独具中国特色的现代优质产品。

关键词：明式家具；传统文化理念；产品设计

中国传统家具拥有悠久的历史，至明代中后期，家具的材料、形制、意味等方面出现了突破性的发展，自此明式家具成为中国家具史上的巅峰之作。一方面明式家具的魅力依旧流传延续着，时下国人仍不遗余力地追捧收藏明式家具。另一方面产品批量化生产和商品快速消费成为社会常态，大量粗制滥造、极度相似的产品流入市场，严重缩短了产品的生命周期，导致不必要的浪费。我们研究作为经典时尚代表的明式家具，对改善产品设计的现状有着积极的意义。从发掘明式家具蕴含的文化内涵入手，提炼古人高超的设计智慧和细腻的情感表达方式，将我们血脉中的民族理念融入到现代产品设计中，为真正设计出符合国人需求的产品提供创新性的设计思路。

一、传统造物智慧与明式家具陈设

我国古代经典器物常以精湛的制作工艺和独特的艺术造型著称，体现着当时社会发展的文明程度，凝练为所处时代重要的文化符号。古代工匠手工制作器物，对成品的形制和功能有着极高的标准，器物也因此从讲究实用性上升到对精神领域的追求，“器以载道”的传统造物思想深植于明式家具等古代器具中，同时反映了古人的审美视角以及精神面貌。

明朝中叶以后，社会的经济、文化发展空前繁荣，特别是江南城镇一带，官宦、富商群体中间开始流行建造奢华园林，与装饰庭院极为密切的家具陈设有了长足发展。明代私家园林追求“虽由人作，宛如天开”的造园宗旨，自然也影响到了室内家具陈设。明代制作案几等承具的表面时，因爱惜黄花梨、紫檀等优质硬木材料，为了保留木材天然的纹理，装饰手法则十分含蓄克制。光素的案几表面天然呈现出深浅不一的纹理，与传统水墨画的节奏及韵律极为相似，诠释出“天然去雕饰”的陈设气质，与古人“天人合一”的哲学思想不谋而合。

明式家具不少形制来源于园林建筑的架梁结构，如明代黄花梨夹头榫翘头案（图1），案面两侧均有翘起，牙板和腿部的组合采用典型的夹头榫结构。整件家具采用传统工艺——榫卯，形式上明显透露出中国古典建筑结构的身影，致使使用者站在远处就能观察体验到其平稳、端庄的艺术效果。当案上放置物品时，由于有了翘头的制约而不容易从侧边滑出，特别是当时文人使用的卷轴书画不至于滚落下地。翘头的设计不仅打破了传统案几类家具的造型，还在细节上增加了桌案的实用性，同时这种构件的接合方式使得翘头与面板能有效避免榫头因暴露在空气中而引起的木材变形和结构变化的问题[1]。明代人们习惯将精致的明式家具依次有序地摆放于园林室内，家具本身拥有古代建筑结构的韵味，与整个大的居住环境相得益彰，进而营造出文雅脱俗的居住意境。国学大师季羡林先生说过：“与西方重分析的思维模式不同，东方的思维模式是综合的，承认整体观念和普遍联系，视人与自然万物为一整体。” [2]明式家具“天人合一”的系统化造物观是古人将深刻的文化意义载入家具设计中，展现出中国古典家具所独有的意境美，也是古人尝试探索人与自然环境之间平衡的方式。

二、中式情感表达与明式家具形制

中国人自古以来受礼教文化约束，致使人们形成较为含蓄内敛的情感表达方式，强调和乐融融的大家庭观念，注重从小培养宗族之间的情感，形成强有力的情感纽带，与西方强调以个人为中心、张扬个性的情感表达方式差异甚大。人们日常起居的生活用品不可避免地受到自身情感因素和生活方式的影响。国人对身体姿态的礼仪提出“站如松，坐如钟”的严格要求，因此椅子的靠背设计成“s”形，更加贴合人的脊椎。聚餐礼仪文化中具有明确的主次位置之分，一般礼让长辈、贵宾落座主位，以显示人们的敬重之情。

明式家具包含着传统文化中极为重要的情感因素，比如罗汉床为长辈所坐而设计；官帽椅为贵客前辈所坐而设计；晚辈要坐，只能坐三分[3]。明代圆桌常被分作两半，因此得名月牙桌（图2）。宴饮会客期间，月牙桌用来拼凑成一张圆桌盛放丰盛的饭菜；平常闲置时期，月牙桌靠墙供放香料、花瓶等物。月牙桌到达了“物尽其用”的效果，节省了室内的空间，也为变化的居住空间增添了趣味性。组合式的月牙桌嵌入了古人的造物智慧，传达出了古人崇尚节约的情感因素，是较早时期节约资源思想的体现。临近中国传统节日，古人就将月牙桌聚合，一家人在一张圆桌之上共享美食，取团圆美好的寓意。可见月牙桌蕴含着丰富的文化价值和民俗价值，是古人表达深厚情感所用器物。中国人很早将情感因素注入到餐桌上的饮食文化中，亲朋好友团聚在一张桌子上饮食，不仅是为了满足填饱肚子的生理需求，更是为了增近彼此间的情感。以今天的眼光来评判月牙桌，它无疑是一件杰出的情感化设计作品，组合化的造物理念方便了日常需求，而使用方式能够唤起人们情感上的共鸣，完全超越了器物的使用价值，寻求人们精神上的愉悦与共鸣，使之真正成为具有文化意义的器具。

三、传统文化理念与现代产品设计

当下国内谈到古代传统器物，部分设计师和消费者仍认为它们或是应该陈列在博物馆中，或是应该出现在拍卖会上，距离人们的现实生活十分遥远，其实不然。丹麦著名家具设计师汉斯·瓦格纳正是从明式圈椅中提取灵感，设计出 “中国椅”、Y椅等一批兼具市场号召力和艺术品质的家具，其本人也终身致力于研究明式家具。中国本土举办的上海世博会上，中国馆吸收了古代建筑中的斗拱元素，打造出独具中国特色的现代建筑，吸引了无数国内外游客前来观赏。由上述可见，现代人与传统器物之间的距离并不遥远，传统文化乃是每个中国人赖以生存的根本，关键是如何运用传统文化理念去启迪现代设计，融合经典的造物智慧以及传统的情感表达，创造符合现代国人生活方式和时代精神的现代设计作品，笔者从以下四点进行阐释：

（一）明式家具在材质方面，考虑到了对木材天然纹理的保留，注重自然的纹理美是古人向往林间风光的真实写照，也体现了古人“天人合一”的朴素哲学理念。现代人平日忙碌于各种工作中，希望回到家可以放松紧绷的神经，现代家居设计亦可最大程度地保持天然木材的纹路，以自然的栖居空间调整人们的精神状态，让现代人在自然纯朴中寻找文化的归属感。

（二）榫卯结构造型简韵、典雅，广泛运用于明式家具中，它不用钉，不用胶，便于拆卸运输，是明式家具的灵魂。设计师应深入探究现代人的生活理念和审美标准，巧妙地将传统工艺结合到家具设计中，推出具有传统工艺韵味的现代中式家具陈设。设计师还可以根据不同人群的消费需求，设计游戏玩具、家居用品与榫卯结构结合，促使不同年龄层次的人参与到产品的组装过程中，让人直观地去体会传统造物的智慧，通过游戏的方式培养青少年关于传统文化的概念，家庭成员之间协同参与也能够增进彼此的感情，在人与产品的交互体验过程中探寻传统文化的意义。

（三）明式家具的榫卯结构源自当时的建筑构件，具有古典建筑风格的家具陈设与整个居住环境相和谐。这启发设计师设计居家陈设时，应从用户的居住环境中寻找设计的灵感，调研用户住所的建筑风格以及个人喜好等，进而设计出与用户居住环境匹配的产品，满足用户差异化、个性化的需求，进而创作出极富创意且贴合用户需求的设计作品。

（四）当下琳琅满目的产品充斥在市场中，太多雷同化的产品反而造成用户无从选择。一件产品的成功与否，设计的情感要素也许比使用要素更为关键[4]。明式家具有着对人情的精准体察，对生活的深刻感悟。现代产品设计不应仅仅是满足用户的各种需求与欲望，怎样让用户体验产品时产生情感的依恋，让用户对产品产生信任感，而不是让消费者通过无节制的购买达到心理上暂时的满足。

四、结 语

当下富有新鲜信息资讯和高新科技含量的产品层出不穷，促使人们的生活方式朝着智能化、理想化的方向前进，但现实是人们无法停下一直购买新产品的双手，最终既不能够填补人们空洞的内心，也不能减少物质资源的过度消耗。反观古人遗留下来的明式家具，无论是其简洁的器物造型、巧妙的造物智慧还是细腻的情感表达，其本质都是对人们自身问题的深度关注，以人的基本需求为原点，向人复杂的文化观念、行为举止、思想情感等维度延伸，家具因此与人产生了密切的情感联系。经过百年的岁月打磨，坚固耐用的明式家具依旧受到现代人的追捧，家具的生命周期大大延长。如今，明式家具在当今中国乃至世界范围内都占据着特殊的地位，足以为我国当前的设计界带来一些启示，求新求变的产品设计固然重要，但继承与发展传统器物的文化理念也是不能够忽视的，将时代精神特征与传统文化理念于产品设计中结合，进而创造出独具中国特色的现代优质产品。

参考文献：

[1]关锦锦，吴智慧.中国明式家具的结构美学与文化意象[J].家具与室内装饰，2012，（09）：16-19.

[2]蔡德贵.筷子、手指和刀叉——从饮食习惯看文化差异[M].北京：世界知识出版社，2009.

[3]李亦文.明代苏作家具原型体系研究[J].南京艺术学院学报（美术与设计版），2014，（05）：118-124.

[4]唐纳德·A·诺曼.设计心理学3[M].何笑梅，欧秋杏译.北京：中信出版社. 2012.

作者简介：

贺鹏，南京艺术学院工业设计学院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设计艺术学（产品设计理论与方法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