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随心转 境由笔造

2015-05-30 10:38谭媛元
文艺生活·上旬刊 2015年6期
关键词:凉山彝族生命

谭媛元

绘画艺术的美感来源于画者心灵深处所产生的情绪与感悟,是心灵与环境的和谐互动,具有强烈的直觉性与主观性,即塑造艺术形象不是客观描绘社会生活,而是渗透自己的审美意识与思想情感并加以主观描绘。情感是审美创作的动力,艺术创作因心而得,将对待生命与生活的态度与情感注入作品形象中,赋予艺术形象思想与感染力,才能引发观者内心深处的共鸣。

在人物画创作中,我力求绘出人物形象内心的张力,通过图像叩问生命,探索生命,记录他们最真实的生活状态与内心情感,还原当下人们生活的方式,探寻大山深处民族的生存状态与心灵足迹。艺术是生活与情感的产物,只有深入生活,从生活中探寻美的元素,找寻属于自己的艺术表现手法,才能创造鲜活而有生命力的作品。生活体验是我绘画创作灵感的来源,试图从心灵出发,来描绘所观所感,体味人生百态,以此表达对生活的关怀与生命的永恒。

人类文化的发展离不开民族的历史、文化的遗存,离不开生活与生命的延续,正如欧洲哲学家卡尔·波尔所说:“那些被遗忘的无名的个人生活,他们的哀乐、他们的苦难与死亡,这些才是历代人类经验的真正内容。”我近期所绘的凉山系列作品与这一观念是相通的,立足于彝族传统文化与历史之上的一种审美“表现”。创作的初衷来源于一次写生经历,2012年2月我来到四川省凉山彝族自治州西昌市采风,在接近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我对凉山彝族人的真实生活有了新的体会。他们的生活仍然延续着千百年来的轨迹,洒脱而淳朴,没有城市生活的浮华与烦躁。大凉山的纯净与远淡、原生态的乡土气息、彝族人的豪气与真诚,这些都震撼着我的心灵。我与他们交谈,并用心去感悟彝族人的喜怒哀乐,去感悟他们对生命的态度。我把对大凉山的感受和理解,诉诸自己的画面,运用笔墨试图描绘凉山的独特而神秘,彝族人的纯粹、勤劳、质朴与善良,切实反映凉山人的风土人情、生存环境、民俗文化、宗教信仰与审美心理,也是对真实性与时代性的浓缩与升华。他们脸上的笑容或带有苦涩、木讷、感恩、慈爱与希望,或许是因为他们生活的艰辛,但却又顽强而充满力量。无论是他们表情的迷离与忧郁,或是沧桑与凝重,又或是彷徨与坚守,我都试图把这些生命与生活的色彩,用眼光来悉心记录,用笔墨来描绘,让观者感受到生命永恒的意义与精神历程的变换。

这个古老的民族有着悠久的历史,由于相对封闭的生活环境,凉山彝族仍然保留了浓郁的传统文化,有着独特而鲜明的魅力。彝族男子头顶上会蓄一绺头发,俗称“天菩萨”。年老者会留成辫子,盘于头顶,这是原始宗教崇拜的产物。作为“男魂”的象征,彝族男子头上的“天菩萨”是神圣不可侵犯的,被视为吉祥物,能起到保身护魂的作用,因而至今仍有许多人喜爱留着“天菩萨” 。凉山彝族的传统宗教给这个民族赋予了神秘的气质,其宗教的核心是“毕摩仪式”,包括火把节、彝族年等岁时仪式以及“赶哈”等危机仪式,他们信仰祖先神灵,信奉已逝祖先会继续保佑子孙后代以及灵魂不死之说。鸡文化也在彝族传统图腾禁忌习俗中占据一席之地,他们认为鸡鸣与日出有必然关系,因而产生了许多与鸡相关的祭祀、卜巫活动,这也是为什么他们时常手中抱鸡蹲坐或行走。同时凉山彝族人所穿“披毡”也有在宗教仪式中得到神灵保佑之意,大凉山因为气候原因以及交通闭塞,其服饰显得古朴而独特。彝族男女有外着“察尔瓦”(即羊毛织的披毡 ),白天用来挡风御寒,晚上则可用来当被褥,这与东晋墓室壁画中所绘彝族“披毡”形象一脉相承,说明彝族服饰悠久的历史。彝族部分女性仍穿着百褶长裙,头戴发饰或缠包头,似透露出古典气质,典雅而庄重。一个民族文化的生成与发展具有自己独特的地域特征,传统文化痕迹如同胎记一般深深烙印在凉山人的灵魂深处,他们的宗教、文化、历史、生活、人生观与价值观,都给予我特殊的神秘感与探索欲,给予我不同的视觉体验与生命体验。

大凉山悠久的历史感、独特的地域性、深厚的文化圈以及神秘的宗教观,是我描绘凉山系列水墨人物画的情感依托。在约两米长的画作《凉山彝风》中,我描绘了西昌集市所见场景,并且融入自己的主观处理,画面就是一个小社会,交谈、私语、沉默、踌躇、打盹、抽烟、蹲坐或前行等等,他们或高高昂头,或低头思索,人生百态,汇成一首专属于凉山集市的诗篇。那长而厚重的披毡、蓬松或雪白的头发、一张张粗犷而豪迈的面容、或风雪洗礼后烙印在脸庞的痕迹,均让我感受到生命的力量,也是我再现凉山人坚毅的性格与生命力的依托。在那里天是蓝的,山是黄的,天地之间或许只有那么一条线存在,虚幻飘渺,似乎离我很远却又看似很近,如凉山人心中的一块“净土”。我力求抓住大自然的灵魂,把人与自然、时间与空间、生命与自然交汇于画面中,因而我用“静”与“淡”的方式处理远景,把画中人群和远山天空相融,以此来连接他们的过去、现在与未来。我画凉山人,总是力图把握住他们身上特有的气息,或是彝族汉子的粗犷阳刚之气与凝结在头上的“天菩萨”,或是彝族老人的苦涩笑容与岁月的沟壑,又或是彝族人身上特有的烟土味与对信仰的虔诚。在创作过程中,我吸取了画面构成的造型理念与交互穿插的语言方式,借鉴壁画和雕塑的强悍画风,以增加造型的体积感与厚重感。我用大块式的笔触进行块面分割,刚正有力的线条来塑造犹如雕塑的形象,墨色的浓淡变化与单纯简练的色彩增加画面语言的张力。无疑,画面给人的深沉、厚实、凝重的感觉,那几近黑白的画面,抽象的黑与白平面化的表现,来渲染厚重古老的气氛,表现生命力度与冲击力、原始与永恒。这就好比是在讲述一个离我们很遥远的古老故事,却又真实发生在我们的面前,这种记忆性的诉说是我将远逝的时间重现于画面,渗透着个人体验与感悟。在描绘时我想起了彝族的宗教祭祀与丧葬送灵场景,凉山彝族的信仰在对于死亡是保持严肃认真的态度,十分强调仪式的神圣性与庄严性。人们的表情没有过度悲伤或喜悦,一切都是神圣而从容的。在彝族人的习俗里,新生的喜悦伴随着眼泪,死亡的哀伤里夹杂着释然,他们相信灵魂会陪伴祖先远去,因而坦然面对。在凉山系列作品中,我试图把每一幅画绘出一个凝固而永恒的瞬间,留下静止的画面,把凉山人的民俗心理、民族文化与信仰进行诠释与解读。

在艺术创作中,线与形的结合上、设色的整体把握上,我遵循自己的内心想法,思考与拓展,让笔下刻画的形象能够更加真实地贴近生活。中西方绘画的理论与实践研究的借鉴与吸纳,是为了使画面更具有现代绘画的意识和视觉张力,程式化的笔墨转换,以适应画面形象的需要以及趣味性和创新性的需要,追求在传统水墨技法上有更深层次的延展和探索。对于观者来说,一幅画作最终呈现的或许只是其本身,而对于我来说,它更多的是一种创造过程、一种思考过程,或可以说是一种神秘的存在。无论是体会逝去的历史还是现在的生活,我希望通过我的作品,让观者能够真切感受到生命、历史与文化的存在意义和价值,感受到我所传达的情绪、思想以及对人生的观点和看法。无论我的画面中表现出来的是大凉山的过去还是现在,它都存在过,这是我对它的真实感知和印象。生活中许多对我们来说重要的事并不是令人振奋、紧张或刺激的瞬间,那些平凡的人、平凡的事乃至平凡的生活才是我们应该去驻足欣赏的。或许可以称它为一种追忆,但却是我感受生活与生命存在的方式之一,也是我从历史与文化角度去进行艺术探索与思考的一个方面。

感受古老民族的文明与历史发展轨迹,以现代人开放的审美意识去反观厚实的传统文化积淀,以自己的视角去深刻体会生命的真谛与它的美感价值,赋予画作人文关怀与现实主义精神,这便是我所追求的审美观念与艺术主张。如果失去了画者独一无二的体验与思想,缺少人物形象的精神气质和个性化艺术语言,那作品也就是一具空壳,失去了生命力。一幅画作所承载的,不单单是画面本身的美感,更多的是画者的心灵感受、思想情感与艺术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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