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应峰
汽车在海拔3000米以上的高原上行进。夏季的阿坝草原,并非想象中的一望无垠,只是显得较为开阔而已。青翠碧绿是它的主色调,局部的平展之外,有着起伏跌宕的美丽。
怎么都想不到的是,行进中的汽车出现故障,抛锚了。司机下车修车时,考察团一行也走出了车厢。夏季高原的阳光烈烈的,无遮拦地泻下来,热辣辣地照在每一个人的身上。谁都知道,强烈的紫外线极易灼伤人的皮肤,于是大家很快支起了为应急而携带的帐篷,纷纷钻了进去。
不一会儿,一个少年赶着一群牦牛来到了附近的草场,少年脖子上挂着一个并不精致的牛角号,手中熟练地舞动着牧鞭。他安置好牛群后,来到了我们的帐篷外。近距离才发现,他的衣衫破败不堪,颜色黑不溜秋,他的肤色较之衣衫有过之而无不及,黧黑发亮,一看就知道这是高原阳光照射的结果。细看他的脸,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透现着无法遮掩的少年英俊,却也刻写着生活重压下的沧桑。
他好奇地围着帐篷转了一圈,然后在门口定定站着。撞上别人的目光,他就咧嘴一笑,洁白的牙齿反射出快乐的光芒。有人问他什么,他摇摇头,显得十分迷惑。我知道,这是语言上的障碍所致。但从他那双黑亮的眼睛流淌出来的,除了好奇,更有渴望和羡慕。
心细而善良的英姐,看着少年,看着他黝黑的脸,看着他那一身穿着,眼睛就有些湿润了,她从兜里掏出一张百元钞票,塞进了少年的手中。那一刻,少年嘴唇动了动,想说点什么,终于还是没有说出来。只见他揣着钞票,转身飞奔而去。
同行人说话了:“英姐,你的钱这么一给,恐怕有麻烦了,那孩子肯定叫他的同伴去了,他的同伴要是都来找我们要钱的话,那可就不好办了。”听他这么一说,英姐不安地看看大家,又看了看远方,将信将疑。那一刻,我突然感到周围的空气变得有几分滞涩和凝重。
终于,少年的身影又出现了,由远而近,越来越清晰。看得出,他是抱着什么飞奔而来的。近了才看清,原来他手中抱着的是一束鲜花,红白相间的,在阳光的照射下,耀眼夺目。看着少年胸前颤动的鲜花,在一阵惊愕和沉默之后,考察团全体人员都会心地笑了。应该说,这笑,是夹杂着愧疚和感动的。
少年奔跑着,来到帐篷前,来到了英姐跟前,他单膝跪下,将鲜花高高举过头顶,送到了英姐手中。英姐接过鲜花,将少年扶起来,那一刻,我又一次看见少年闪亮地笑了,那是一种来自内心深处的真诚的笑。
汽车开动的时候,少年挥着他的牧鞭,蹦蹦跳跳地离开了。透过车窗,他越来越模糊、越来越小的身影让我觉得,高原之上,他就像一粒纯净的音符,清新透亮;就像一朵自在的格桑花,朴拙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