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以来,经济增长大幅减速,GDP增长率已连续3年低于8%,是改革开放以来的罕见现象。中国经济的这次减速,或许不是周期性的波谷,而是进入“新常态”的开端。“新常态”的意义不亚于反腐,反腐是打破旧格局,而“新常态”是开创新局面。
1月20日,国家统计局公布了2014年的经济数据,全年GDP增长率为7.4%。目前来看(GDP数值今后还会有调整),这是1991年以来的最低点。2012年以来,经济增长大幅减速,GDP增长率已连续3年低于8%,是改革开放以来的罕见现象。中国经济的这次减速,或许不是周期性的波谷,而是进入“新常态”的开端。
站在“新常态”的历史门槛上
1978年以来的30多年中,中国GDP年均增长率高达9.8%,近一半年份(17年)是超过10%的超高增长,而低于8%的“波谷”只出现过4次共10年。
中国经济此前经历了3次“波谷”,第一次发生在改革开放初期,第二次发生在1989年之后,第三次发生在亚洲金融危机之后又遇到1998年长江特大洪水。与第二次和第三次不同,这次GDP增长减速主要是由经济自身调整所致。前3次“波谷”的时间不长,而且很快就恢复到10%以上。这一次经济增速已连续3年低于8%,而且2015年很有可能会继续下滑。
过去十几年,房地产开发推动了住的发展;前几年,汽车制造业、设备制造业以及基础设施的投资又促进了行的发展。与居住和汽车相关的投资和消费是前几年的主要经济增长点。汽车、石油及制品、建筑及装潢材料、家具的零售额增长率都曾超过30%,但2014年已大幅下滑。这反映了一个趋势:与住房、汽车相关的一次性支出较大的消费已过了快速增长期,10%左右的增长将是常态。
可以说,我们正在从“从无到有”的阶段进入“从有到优”的阶段。在“从无到有”的阶段,各种消费形态逐渐发展,消费增长快;同时,投资先于消费发展起来,增长得更快。这使GDP增长的空间很大。而在“从有到优”的阶段,会有很多创新,有一些快速发展的新领域,但难有普遍而且规模很大的新题材,因此,经济增长潜力会大大低于“从无到有”阶段。
“从有到优”就是一种新常态。“新常态”是习近平总书记多次提及的一个概念。
“新常态”带来的突出改变,首先表现为经济增长动力和经济增长形态的变化。中国经济将从年均9.8%的超高速增长减慢到年均8%左右甚至7%左右的中高速增长,未来很难再现10%以上的增长率。透过2014年GDP增长率继续下滑这个现象,我们可以看到,中国经济已经站在新常态的历史门槛上。
“旧常态”分配倾向于资本
既然有“新常态”,当然就有相对应的“旧常态”。所谓“旧常态”,是指改革开放以来30多年的经济状况,其突出特征是GDP高速增长。与这种状态相关,“旧常态”还有一些其他特征。
首先是有支持快速增长的现实条件,在需求端是消费和投资经历了“从无到有”的大发展,在供给端是“人口红利”不断释放。这样的现实条件是“旧常态”的特征之一。
有支持快速增长的现实条件,未必就会导致超高速增长。超高速增长还需要另一个条件—人们有追求超高速增长的观念和行动,充分甚至过度利用现实条件。这样的观念和行动普遍存在,也是“旧常态”的特征。
长期以来,人们认为GDP增速是越高越好。每年《政府工作报告》中提出的经济增长预期目标,一般都被理解为“底线”,而不会被认为是“上限”,就是越快越好观念的反映。越快越好观念的形成,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对“发展是硬道理”的片面理解,将经济增长等同于发展。
在越快越好观念的指导下,便有过度利用现实条件以促进经济增长的行为,主要办法是刺激投资增长。中国经济每次进入高速增长期,基本上都是由投资发动。例如,从1996年到2002年,固定资产投资增长率一直维持在20%以下,GDP增长率低于10%;2003年,全社会固定资产投资增长率突然蹿升到26.7%,此后一直维持在20%以上,GDP增长率也迅速提高,2007年达到14.2%的高点。在经济可能减速时,投资又成为强行拉升经济的手段,例如,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爆发之后,“4万亿”刺激计划很快出台,2009年的固定资产投资增长率高达30%。
要促进投资,必须有足够的资金,需要得到资本的大力支持。因此,刺激投资的政策取向又导致了向资本倾斜的行为。
向资本倾斜的后果之一,是分配有利于投资与资本,而不利于劳动者与消费。“人口红利”本应属于“人口”,实际上却被资本取得了更大的一部分。这是造成收入与财富分配不均的重要原因。从2002年到2011年,劳动者报酬占GDP的比例基本上一直在下降,已不到50%。还有一个后果是区域发展不平衡,以及资源与环境负担过重。现在大城市房价上涨快、交通拥堵严重、空气质量差,都是这种后果的表现。
“新常态”意义不亚于反腐
“旧常态”—包括现实的经济条件、普遍的观念和行动—创造了中国经济奇迹。但是,我们在看到成绩的同时,也要看到问题,认识到“旧常态”也导致了很多不良后果。因此,从“旧常态”向“新常态”转变,也是对更公平、更可持续发展模式的追求。
从现实条件来说,“新常态”的一个特征是“人口红利”将要逐渐耗尽。近年来,老年抚养比上升较快,人口结构的这种变化,会使勞动力供给增长减慢,今后劳动力的成本会不断增长。消费和投资的增长将大大放缓。而且,消费和投资的增长还将受限于环境的承受力。例如,在21世纪吃的大发展中,食品安全问题越来越多,自然环境不支持人们如此快速的食品消费增长;近年来很多大城市限车牌,城市环境已难以支持行的持续快速发展。
在这样的情况下,决策者应该主动下调经济增长预期目标,从而使政府部门有精力和资源去开创一些与“旧常态”相反的“新常态”特征,摒弃越快越好的观念、刺激投资高增长的政策、向资本倾斜的行为;在此基础上,促进发展观念转变,实施有利公平、改善民生的政策,形成有利于劳动者的分配格局。
这样去看,我们就能理解习近平总书记提出“新常态”这个概念的重大意义。其意义不亚于反腐,反腐是打破旧格局,而“新常态”是开创新局面。
(《南风窗》2015年03期 欧阳觅剑/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