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世槐
2015年4月20日,我参加了在江西铅山县召开的散文笔会。
23日上午九时,县义联的同志用专车送我与陕西作家李永安参观了“上饶集中营”爱国主义教育基地,实现了我整整一个甲子的夙愿。
1937年7月7日,卢沟桥的枪炮声揭开抗日战争的序幕。国民党顽固派消极抗战,倒行逆施。1941年1月6日,国民党暗巾调集七个师八万余人的兵力,在皖南泾县茂林地区设下包围圈,突然袭击新四军军部机关及直属部队九千余人。新四军指战员在军长叶挺指挥下,浴血奋战一周,终因敌众我寡、弹尽粮绝而遭到惨重损失,除两千余人突围外,大部分牺牲或被捕,叶挺下山谈判被扣,副军长项英被叛徒杀害,这就是震惊中外的“皖南事变”。
被捕的760余名革命同志,分别关在江西上饶集中营的周田、七峰岩、李村、茅家岭、石底、石塘等监狱。国民党反动派施行法西斯手段,对革命同志进行残害。
“跑步”。敌人强迫战士在空地上一圈一圈地跑,把累倒的拖到场中心,用枪托捣,直捣得死去活来。
周田“苦工营”。周田“苦工营”是上饶集中营的大本营,革命战士集中此处挖沟、运泥、打墙,若发现怠工者,就吊在柿树上,打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十种毒刑”。我站在集中营的旧址上,监狱一角的囚笼、老虎凳、烙铁、火钳、手铐、脚镣、马刀、水壶、锄头等刑具实物,集中地表现了敌人的十种酷刑:“金”,用钢针刺入肚皮;“木”,用木棍打或坐老虎凳;“水”,灌辣椒水;“火”,用烧红的铁板烫或用燃香烧灼;“土”,活埋;“风”,穿短裤吹寒风;“站”,站铁刺笼;“吞”,食臭虫、虱子、跳蚤等等;“绞”,颈脖上捆绑绳索;“毒”,饭菜里放毒药。
“三种特刑”。“三点一线”,它是将人的后脑勺、臀部、脚后跟紧贴墙壁,膝弯处放上砖块不准跌落,直挺挺地站成一条直线;“猴子攀柱”,把粗大木桩打进地里,上端劈成两半,用麻绳把10根手指绑在上面,再把上宽下尖的木楔打进裂口处,使木桩胀开,手指异常地痛;“两腿半分弯”,把两腿分别弯曲,脚跟离地,上体挺直,两臂后上屈伸,作举抢状。
“大屠杀”。1942年6月6日夜,在铅山县石塘镇杀害项云章等八名暴动骨干。16日夜,在崇安县大安镇,沈韬、周奎麟、汤定波、王铁夫、黄刚培等五人,一个个被马刀活活砍死。19日下午,宪兵特务在虎山庙旁边的茶园,秘密枪杀75名男女“学员”等。
我们在“石塘集中营”遗址的宣传窗上,看到一位姓王的老汉,在他0.9亩的菜地下,原是一个“万人坑”,他整整挑出一百担的头骨,多么令人发指!在展览馆的大厅,70年前的照片与实物,展示革命志士的本色。叶挺军长被关在李村监狱七个月之久,他亲笔写的“抗战到底”“头可断,血可流,信念不可移”,表达了他的革命决心。
一天,国民党第三战区司令长官顾祝同,以河北保定军校同学的名义设宴,无耻地引诱:“你只要声明一下新四军的事情,责任不在政府,而是共产党自己干的,你就可以恢复自由,还可以委任你担任第三战区副司令官之职。”叶挺毅然回答:“我是军长,一切都由我负责!我的下级无罪,要求把我们全军的下级干部无罪释放!”回敬得顾祝同闭口无言。在狱中,叶挺写下囚歌:“……我只能期盼着那一天/地下的烈火冲腾/把这活棺材一起烧掉/我应该在烈火与鲜血中/得到永生。”
在叶挺将军的鼓励下,志士们对革命充满坚强的信念。
浙江温州平阳的林夫,是木刻家。他曾创作国内最早的一幅毛泽东和朱德的肖像漫画,同时,木刻鲁迅与高尔基的肖像。他曾画《全国抗战》《日失一城》《日军阀的悲哀》等。不幸被捕后,还以鲁迅的学生引为自豪,鼓励难友像鲁迅那样,坚韧地战斗。他在虎山庙大屠杀巾殉难,至死还紧紧握住他和鲁迅于1936年的合影。
赖少其,广东人,1915年出生,是第三支队第五团政治处的宣教股长。在狱中画一张《高飞图》:在野地上,四周围着铁丝网,在网内的高丘上,立着两只相向站着的雄鹰,振翅欲飞。特务看出内涵,这是爱国将士远大志向的象征,便以预谋鼓动集中营难友暴动的罪名,把他关进茅家岭监狱。后在“更新剧团”秘密党支部领导下胜利越狱。解放后,他在艺术道路上追求不懈,成为当代国画家、版画家。
陈子谷,广东潮汕人,泰国华侨,回国参加抗战,任新四军第二支队敌丁科长,捐出20万元巨款支援新四军。皖南事变后,被捕关在茅家岭监狱,曾在“大礼堂”当面批驳教官,被特务头子张超毒打重伤。他是茅家岭暴动委员会五成员之一,暴动后,他冲出牢笼,重新回到了党的怀抱。
越南归国华侨黄迪菲,参加新四军仅仅两个月就被捕。特务要他写“新四军叛国真情”,他拒绝,特务便剥光他的衣服,吹着寒风,逼他通宵跪地读“三民主义”,他始终没有屈服,特务还打断他的肋骨。1942年6月,在赤石暴动中冲出,重返抗日前线。
在上饶集中营,有百分之五是女战士,他们跟男战士一样坚强。施奇,浙江平湖人,16岁在上海投身抗日救亡运动。1938年参加新四军,并加入中国共产党。事变后,在教导总队“学习”,后准备越狱,遭到叛徒暗算,被特务打得遍体鳞伤。1942年6月8日,敌人把她拖到旷野诱降:“只要你悔过,就可以不死!”她斩钉截铁地回答:“共产党人是杀不绝的,革命一定会胜利!”敌人恼羞成怒,便将她活埋。
广州暴动领导人张太雷,江苏常州人,其子张一阳,15岁参加革命。临行前,母亲语重深长地叮嘱:“切莫玷辱父亲的名声。”1939年他加入中国共产党,后调任连队政治干事。被捕后,由于衣服连穿两三个月无法换洗,遍身生满虱子而染上“回归热”,特务队长一手拿着“悔过自新书”,一手拿着606针剂,诱逼他自首。他在病巾昏迷,口中连呼:“同志们,冲啊!去占领山头呀,去消灭敌军呀!”后因他不愿自首而被折磨死去,时年仅17岁。
1942年5月25日,茅家岭监狱的20多位革命同志,在暴动委员会指挥下,抓住敌人最空虚的时机,举行抢枪暴动。他们徒手从宪兵特务手中夺过两挺轻机枪、六支步枪、39枚手榴弹,冲出后,除几位同志牺牲之外,大部分历尽千辛万苦,重新踏上抗日征程。
1942年5月,日寇侵犯浙江,金华、衢州相继失陷。玉山、上饶大门洞开。6月15日,上饶集中营南迁到闽北。17日下午,第六巾队到达福建省崇安的赤石镇,经过洋溪河东,根据此地有利地形,准备暴动。值此太阳即将下山之时,轮到第六中队渡河时,王达均凑到陈念棣面前佯装借火。接着,军中齐唱《义勇军进行曲》,然后七十多人一跃而起,夺过宪兵与特务的武器,以扇形散开,冲过水田,向武夷山前进。除少数同志负伤被捕回,大部分同志脱险,重奔抗日前线……而200多位革命志士,却从此长眠在赣北、闽北的土地上。
这座人间地狱,直至1945年10月签订《双十协定》才彻底垮台。
上饶集中营这批民族的脊梁,是用特殊材料制成的共产党人。在“黑云压城城欲摧”的形势下,在正义与邪恶的较量中,他们大义凛然,视死如归,用铮铮铁骨,铸就“丹心照日月,浩气冲云天”的血染的丰碑。
当我俩即将离开时,又在周恩来题写的“革命烈士们永垂不朽”的纪念碑前,深深地鞠了三躬。我在返回的路上,不禁填下《破阵子·参观上饶集中营革命斗争展览馆》这首词:
南皖风云突变,叶公将士遭围。上饶集中营地狱,右翼国民党虎罴。救国迫在眉。
抗日红旗招展,爱国志士驱驰。难忘茅家岭越圉,牢记赤石渡破篱。中华梁柱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