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情这杆秤

苏尘惜

亲姐指点江山

廖琪端着冒热气的红烧肉上桌后，催促着客人们上桌，紧接着跑回厨房。今天小溪生日，家里来了好些亲戚朋友，廖琪喜欢这种忙碌。

“弟妹，菜够了，赶紧上桌吃饭吧。”是卓萍的声音，廖琪指了指炖锅说：“还有五分钟，马上来。”这笑容没持续多久就冻住了，卓萍一脸嫌弃地说：“你们这厨房够破的，煤气灶也该换换了。”

住着别人的房子，居然还敢指点江山，廖琪心里窝火，拿着汤勺猛搅，好心情就这么被毁了。卓萍是卓航的亲姐，两年前离婚后，住在他们在市区买的房子里，当时说借住半年，一晃眼两年到了，卓萍把那房子当成了自己家，而廖琪和卓航偶尔去住上几天，反倒成了客人。

廖琪特想劝卓萍自己租房子，虽说卓萍离婚时放弃了屋子，但分到的银行存款和现金足够租套精致舒适的单身公寓，不用霸着他们的新房。

卓航无所谓，说：“咱们还没搬过去，就让姐先住着。”亲姐弟多帮衬点，无可厚非，可这帮衬的时间，是不是太久了？

廖琪才吃上几口饭，听到从卫生间出来的卓萍叨叨：“空间太小了，上个厕所差点撞到，还不如我那。”

如果当时廖琪面前有块豆腐放着，她一定会把它撞成豆腐脑，甭提有多闹心，然而，桌子底下卓航的脚一个劲地踢她，示意她别激动。那晚，廖琪没打算让卓航糊弄过去，让他把话跟卓萍讲清楚了，说新房打算自己住。卓航好一阵沉默，许久，声音像蚊子叫似的：“我开不了口。”

廖琪瘫倒在床上，全身乏力，身边男人在单位怎么算也是个领导，在外吆五喝六的，家里却是这副德行，没劲。

新房拱手让人

当初因为看中是学区房才买，但工作的地方在郊区，去一趟市区很不方便，干脆就一直没去住，眼看小溪要上小学了，为了孩子肯定要搬回去。

“就算搬回去，也不必把姐赶走吧？”

“姐现在单身没孩子，指不定会带男人回去过夜，可那是咱们的新房啊！”

“收起你那处女座的洁癖，都两年了才说这话不觉得迟了吗？”

“那会儿你拿离婚威胁我，害我回娘家待了那么久。”

两年前，廖琪不乐意卓萍住他们的房子。毕竟这房子是她和卓航一人一半付的首付，还贷款依旧一人一半，用辛苦攒下来的钱买的，宁愿空着也不想被人先住了。

闺蜜天天吐槽说，她家小姑暂住，说好两个月的，结果住了半年，单位有宿舍也不肯搬走，赖在她家，饭来张口，衣来伸手，闺蜜的悠闲生活演变成保姆时代。前车之鉴在那，廖琪死守防线，绝不退让。

“当初买房子的时候我姐借了十万给我，虽说现在咱钱还了，但是人情债还有吧？借住一阵子怎么了？”

“那是我们的房子，不止是你的。”

许是她反对太激烈，卓航整张脸都黑了，他只有一个意思：就算离婚，也要把房子借给他姐住。为了房子丢老公，不值得，廖琪败下阵来。虽说当时小两口矛盾闹了很久，但总不能让亲姐流落街头，只得帮卓萍把东西搬进了新房。

廖琪提起过去，卓航赶紧打哈哈：“多久的事了，你记得这么牢？”卓航心里也有苦，从小最宠他的就是姐姐，而且当时房子空着没人住是事实，卓萍求他帮忙时哭得悲惨，任是陌生人都会动容，何况是亲姐弟。

他也没料到，卓萍一住就是两年，说不定更久。

梁山好汉

周末，小两口去市区办事，晚上打算住新房。

“要不，先给我姐打个电话。”卓航试探着问。

“住自己的房子，还需要跟房客打招呼吗？”廖琪紧锁眉头，为避免卓航私下打电话，没收了他的手机。廖琪原来只想来个下马威，宣示房子主权，可到了新房，受惊吓的是他们小两口。

到了楼梯口，房门敞开了一条缝，从里面传出嘈杂的声音，推开门，一屋子全是人，少说有十来个，隐隐有些烟味。

“你们怎么来了？”卓萍从人群中抽出身子来迎接。

“自己的房子，不能来吗？”廖琪脱口而出。

卓萍愣了一小会儿，笑着说：“他们都是我以前的朋友，周末聚聚，客厅里有些吵，去书房坐坐。”

瞧那女主人的模样，廖琪看着就来气，她最心爱的沙发，此时正被四个陌生人无情地蹂躏，精心挑选的茶几边缘，搁着几个抽完的烟头。她不自觉上前整理，卓萍一个劲说晚饭后她会收拾，她等不了，一刻都不行。

晚上，客厅里只剩下他们三个，卓萍脸色有些难看：“怎么不说一声就来了？”

“说一声，你还能取消聚会不成？”廖琪脸色更黑，从她进门开始，句句带刺，态度再明显不过。卓航担心她说出更加刺耳的话，赶紧把她哄进卧室，“别上火，我来说，我来解决。”

“你终于肯开口了？”

“夹心饼干不好做。”卓航低垂着头，缓慢地把房门带上。

这种事，最难开口的是卓航，最有用的也是他。上梁山的好汉们都是被逼急了，卓航，只能委屈你当一回梁山好汉了。

将心比心

廖琪太高估卓航了，卓航根本没提让他姐搬走的事，只说小溪要上学，他们一家人近期要搬来住。

“就这几句话，你们聊了三小时，骗鬼呢？”廖琪白了他一眼，她睡了卓航都还没回来，而且第二天早上卓萍的态度的确好了不少，肯定不止那么点事。

“信不信随你。”卓航说。

那天早上，卓萍将一杯温热的牛奶和三明治放在她面前时嘱咐说，小心烫。他们离开前，卓萍单独找廖琪说，可能还要住上一阵。卓萍整个人温顺得像换了个人。

廖琪也不是蛮横的人，如果不是卓萍经常挑战她的承受极限，压垮最后一根稻草，她也不会歇斯底里地宣示主权。

到了廖琪一家三口搬家的那天，卓萍主动帮忙打包整理东西，新房那边也好好打扫了一番。廖琪心想早知道卓航谈心的效果这么好，真该逼他早点出手。

卓航笑着说：“我姐人挺好的，不然我们还得花好几天打扫卫生。”

“你就耍赖皮吧。”

搬回新房前，廖琪成天担心家里多个人不好，后来发现也没那么糟糕。有时赶着上班没法送小溪去学校，卓萍会主动代劳，下午放学基本也是她接，小两口下班回来，天都黑了，桌上放着热腾腾的饭菜。

好几次，廖琪追着卓航问，那晚上到底给卓萍灌了什么迷魂汤，以致他们小半年的相处，顶多有小摩擦，全然没出现针尖对麦芒的对峙场面。

“将心比心。”卓航的回答，只有简简单单四个字，再追问，他的回答更简单，“秘密。”

感情的天枰

卓萍要搬家的消息来得突然，对于廖琪来说，简直就是大惊喜，这根扎在她心上最粗的刺终于拔了。但她丝毫高兴不起来，脑袋里第一个想的是，没了卓萍，下午谁去接小溪放学。“人之前想住这，你天天赶她，人要走了，你又舍不得。”卓航啧啧感叹。

廖琪担心卓萍临时去找房子困难，让她找好了再搬。

“妹子，姐这几年赖着不走，的确为难你们两口子，不过现在有了归宿不能再赖着了，脸皮还没厚到那程度。”卓萍临走时的一番话让廖琪的脸都羞红了。

卓萍再婚那天，廖琪让卓航把红包拿出来，蹭蹭往里面塞钱，红鼓鼓的一叠。

“太大方了吧？还不如抽几张给我当私房钱。”卓航掂量着红包重量，有些不满。

“红包在你手里，处置权在你。”廖琪轻挑眉毛，笑着说。

“老婆最棒！”卓航一把搂住廖琪，在她脸蛋上猛啃了一口，小溪很配合地在一旁吆喝：亲亲！廖琪的心都快化了。

卓萍和新房子的事，卓航从中斡旋，功不可没。他既想安慰妻子保存完美的家，又想给亲姐一个停靠的港湾，在爱情和亲情的天枰上，艰难地维持，在感情这门必修学分上，他是满分。

他在其中斡旋，应是费了极大的心思。廖琪真的很难想象，要是当初自己再冲动一点，大抵会伤了所有人的感情。

所幸，现在一切都好。毕竟结婚不止是两个人的事，是两个家庭的组合，以后或许还会遇见烦恼，但只要夫妻俩有商有量地解决问题，并没什么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