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文字

陈婧

纯表情的应用软件Emoji源于日本，现已经在社交网络上风靡全球

社交应用的用户发送一个表情符号的可能性，已经与发送纯文字一样高。这个看似轻微的变化，却可能是一个里程碑式的转折。

纯表情的应用软件Emoji已经在社交网络上风靡全球。它源于日本，是一套12×12像素的符号组合，由栗田穣崇发明，曾在日本的网络和手机用户中极度流行，并作为电信运营商的“秘密武器”。Emoji的雏形是寻呼机时代插入用户短讯的心形字符。1995年，日本电信运营商Docomo借助为用户在信息中插入心形，不仅使得年轻人之间感情的表达更加传神，也使得公司业绩不断上扬，在本土市场所占份额达到40%之多，每天有数百万条信息通过它们的服务网络在年轻人之间传递。

然而，Docomo在随后的传呼机中抛弃了心形字符，视觉元素的缺乏降低了Docomo服务的易用性，让曾经忠实的客户转投对手门下，待到发现自己的决策失误时，团队中的栗田穣崇临危受命，研发一款“杀手级”的应用来挽回市场，Emoji表情由此诞生。在诞生至今的20年时间里，Emoji也正在从一个商业创意成为一种全球符号语言。

走向标准化的Emoji

在礼仪之邦日本，人们相互的问候敬意让讯息中的文字变得冗长。经济学专业出身的栗田拿起纸笔亲自动手，创造了一整套176个表情符号，以便涵盖人们完整的情绪范围。为了寻找灵感，他用上了漫画、日文汉字等童年经历的各种元素，还把漫画家使用过的各种象征符号作为线索，寻找到很多代表抽象概念的字符，最终让Emoji成为类似字母的符号，插入其中而不显突兀。

Emoji是一套12x12像素的符号组合

由于Docomo没有能顺利地从监管机构那里获得Emoji的版权，竞争对手为了争取年轻消费者的青睐，纷纷在栗田Emoji版本的基础上增加细节，推出更多图案，甚至还有动画效果，这在2000年初手机刚刚风靡的时代无疑具有很大的杀伤力，却也造成了“大杂烩”，表情符总数超过了800个，以至于字符之间编码不统一，一个运营商的手机发送的表情符号到了竞争对手的手机上，可能出现完全相反的含义。

但是这并不妨碍Emoji在海外市场上变得流行，它已经成为了人们广泛接受的情感交流方式之一。从发布iOS2.2起，iPhone就开始支持软银的Emoji符号。当iOS 5输入法嵌入了Emoji后，标志着这个表情语言在全球的第一次惊艳亮相，而Mac OS X系统更新到Lion后也开始内置大量Emoji表情符号。Google Talk虽然使用自家的表情图标，但黄色为主的设计风格很难与Emoji分开。谷歌和苹果公司是最早嗅到这一变化的公司。

这些表情符号在Twitter、Instagram和轻博客Tumblr这些社交网站上生根发芽， Emoji的影响力变得无处不在。不管你喜欢昵称它“爱磨叽”还是“爱毛鸡”，它已经被牛津词典收录，成为了一个正式的词汇。根据全球语言监测机构（The Global Language Monitor）的统计，表情符号（Emoji）一词已成功问鼎2014年最流行词汇的桂冠！

但是要成为Unicode万国码，作为计算机产业字符编码的通行标准，Emoji似乎还历时漫长。早在2007年，谷歌和苹果公司就尝试推动Emoji成为Unicode万国码，但这些字符集直到2010年10月Unicode 6.0发布后才得以问世。苹果发言人卡蒂·科顿（Katie Cotton）表示，“我们有必要丰富Emoji字符集，我们一直在与Unicode协会密切合作，希望对Unicode标准进行更新。”2014年年初，苹果正式开始和Unicode协会就为现有 Emoji 键盘增加新符号进行商谈，目的是增加现有符号的多样性。

为了让各自的用户都能用到新的Emoji，苹果和谷歌正整合新的统一码标准来支持这些新表情符号。字符的增加需要历经数年繁复的申请流程和反复推敲，但是同Unicode协会配合共同推进Emoji的多样化具有重要的意义，这有助于使用Unicode的其他平台编写Emoji。2014年6月15日，Unicode协会宣布了版本 7.0 的统一码标准，终于包括了274个新增的Emoji表情符号，其中包括了“床”、“伸出中指的手”、“举重运动员”、“间谍”、“正等待拆除的房屋”以及“穿着西装悬浮在空中的男人”等。

独特的文化地位

如果把Emoji看作是一种以绘图形式出现的文字，就有了下面这些可能，表情符号已经在文化界找到了自己的独特位置。

2009年，网友弗莱德·贝纳森（Fred Benenson）将19世纪麦尔维尔的小说《白鲸》一书用 Emoji 翻译出来，这是全球第一本用Emoji语言写成的书籍，已经被美国国会图书馆收藏，并成为2012年纽约客杂志封面。尽管有人愤怒，小说原作者得知这个消息会不会从坟墓里跳出来，但无论如何，这就是另一个世界。小天后碧昂丝的歌曲也被转译成为了表情符号的版本，歌词里是这样唱的，“我醉了，醉了，醉在爱里。我在思考，在思考，为什么我神魂颠倒。”

Emoji改编的经典名画《蒙娜丽莎》和《呐喊》

新媒体艺术家卡拉·贾尼丝的作品是Emoji符号的天堂，她创作的《Emoji乐园》充满了卡通奇幻风格

连搜索引擎也开始支持Emoji了。2014年10月，微软旗下的搜索引擎Bing宣布支持Emoji语义搜索，如果用户在搜索框里输入Emoji表情符号后，Bing就会自动将其转化成带有相应含义的英语，并显示对应的结果。比如，“睁大眼睛吐出舌头”的表情，搜索结果是“古怪、疯狂或是开玩笑的”。或者，当“笑cry”的表情输入其中，真实的含义是“笑着大哭”。虽然仅限美国等英语语言市场，但上线当天就引发疯狂搜索。除了Bing，包括百度在内的中国网站也已经支持Emoji搜索，没有对Emoji进行语言转译，而是直接作为关键词，最终显示带有同样表情的网页。还有网站推出了“Emoji百科”，专门帮助用户读懂迄今为止800多个表情符号后面的深层含义。法律专家也在讨论，以Emoji符号发出的死亡威胁是否可以作为呈堂证供。

艺术家们用各种方式让大家对Emoji如痴如醉，乐在其中。2013年，以Emoji为唯一主题的艺术和设计展在纽约拉开帷幕，展览上20多位来自世界各地的艺术家各显其能。乌克兰作家纳斯提亚·努迪克（Nastya Nudnik）就创作过一系列将计算机艺术与传统艺术结合的作品，不仅让夏娃在和亚当见面的时候，用计算机对话框说出了一句“我感到很高兴”，还让达芬奇的《维特鲁威人》和《蒙娜丽莎》的头像变成了Emoji。

互联网上类似的创作也不少，如Tumblr上专门有一个画廊以用Emoji符号改编名画为主题，并取名Emojinal Art Gallery，点击量之高被美国《时代》周刊评选为年度30佳相册之一。除了拿名画来恶搞，丽莎·尼尔森（Liza Nelson）用行为艺术演绎了真人版的Emoji表情符号。新媒体艺术家卡拉·贾尼丝（Carla Gannis）的作品简直是Emoji符号的天堂，她创作的《Emoji乐园》，充满了卡通奇幻风格。

当然，时尚界也早已嗅觉灵敏，设计团队让“Emoji”出现在鞋子上，偏重时尚和设计的电商网站Moda Oprendi也卖起了Emoji的鞋子和包袋，古怪又新潮。而各家对Emoji热捧的原因，或许用一个数据就可以解释背后的奥秘——2013年，日本消息应用供应商LINE就销售了价值达7000万美元的Emoji表情。因而哪怕一些硬件制造商们也忍不住跃跃欲试，有人在众筹网站Kickstarter上集资开发了专供iOS 8系统使用的实体键盘，键盘上有Emoji专区，可以让疯狂的表情控们秒发。

美国情侣之间只用Emoji对话长达一月

纯表情社交

当然，Emoji最火的还是在科技圈。关于Emoji的应用，Google Play上的App已经超过100个，其中包括了LinkedIn前员工做的文字与Emoji结合的阅后即焚软件Addappt，还有各类Emoji键盘，以及能够用Emoji情绪来推荐音乐的Strings.fm。

不过最酷的还属最早在Apple应用商店推出的纯社交软件——Emoji.li。2014年6月30日，这个网站测试上线，开放当天就有1万名用户加入，两天之后超过5万名用户抢注了几乎所有最热门的用户名。这样的热捧连两位网站创始人马特·格雷（Matt Gray）和汤姆·斯考特（Tom Scot）都预料未及。那些稍晚参与的人发现，像抢夺网站域名一样，很多有趣的用户名早就被注册了，你恐怕已经很难注册到萌萌的名字啦。

作为一个纯Emoji聊天的网站，要看懂这些用户名也是要花上不少的力气，得幸于所有的用户名必须是Emoji表情符，不能使用文字。网站的界面上除了引导用户添加朋友、更改密码的部分选项存在文字之外，只有Emoji。当然，搜索添加用户名时，你也必须输入Emoji符号。用户间发送的信息都完全基于Emoji表情。两位开发者这样表示：“软件的用户完全不必担心收到各类垃圾邮件或是垃圾短信，最糟糕的，也不过是一堆堆便便的表情图片。”甚至对于那些因为沉默而有失礼貌，或者不想说出声的人来说，表情符号就可以让聊天也变得更加持久。

真的只用Emoji表情聊天，而且坚持上一个月会是怎么样？事实上，已经有人做了这样的尝试——居住在纽约的工程师亚历山大和平面设计师女友丽莎在一起两年了，他们留意到越来越多可爱的表情符号出现后，决定尝试进行一个月的表情交流。

一开始，250个表情符号让他们感到头晕目眩，Emoji符号并没有建立基本的语言规则，例如“你”、“我”、“他”这些基本人称。因而要表达一句完整的含义时，像“我是一个作家”，“我不会做数学计算”这样的复杂句时，就存在很多的困难。他们常常花上10分钟，还没法清楚表述一件事，而在这10分钟里，却已经可以打出十几倍长度的文字。但是这对情侣慢慢地让这种交流方式变得更加个性化，比如发送公共汽车的Emoji符号就表示亚历山大已经在下班的路上准备回家。他找到了很多灵感，让甜言蜜语富有趣味。

尽管如此，语言学家们并不担心我们的文字会受到生存威胁。美国耶鲁大学语言学家本·季默（Ben Zimmer）说：“由于人们在使用Emoji的过程中随意使用规则，最有可能的结果是，Emoji最后发展成了被不同的人所使用的方言而已。”

电商网站出售的emoji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