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黄连厚朴》中龚晓默的悲剧人生

刘凡嘉

摘 要：《黄连厚朴》是叶广芩创作的一部中篇小说，龚晓默是文本中的主人公之一，他外表虽光鲜亮丽，但实际上悲剧色彩贯穿其中。主要呈现为爱情、婚姻悲剧和性格悲剧，导致其悲剧性后果的直接原因便是其缺乏男子的担当与胸怀，这也是中国男性的根本弱点所在，而解决这一问题的良药便是“黄连”与“厚朴”。

关键词：黄连;厚朴;悲剧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2-2589（2015）26-0103-02

叶广芩的中篇小说《黄连厚朴》以中医中最常见的两味药作为标题，有着特殊的象征意义。这两味家常的中药在文本中被作者赋予了至关重要的作用，它们成为诊治中国人尤其是中国男人深层内核问题的必备药物。《黄连厚朴》这部小说迥异于其他的中篇小说，它存在着模糊性叙事的特点。文章中主人公较多，不同的读者对文本主人公的把握有不同的看法，有的认为是女主人公于莲舫，有的则认为是男主人龚晓默。文章的线索也较其他小说复杂，部分学者认为小说线索是于莲舫和龚晓默的爱情故事;公有些则认为是于莲舫的人生命运历程……一千个读者有一千个哈姆雷特，解读文本的意义便在于能够自圆其说。本文便是站在龚晓默的角度来分析文本，浅析龚晓默的悲剧人生，揭示中国男人存在的深层内核问题。

一、悲剧色彩的体现

龚晓默作为文本中的男主人公之一，他的身上体现着悲剧的色彩。“悲剧中没有行动，则不成为悲剧。”[1]21龚晓默正是以自己的言行造成了悲剧性的结局。前任妻子离婚，和来自美国的洋女朋友的爱情也葬送在了自己的手中，最后只剩孤零零的一人。龚晓默身上没有男子汉应有的担当意识与大家风范，内心深处缺乏宽宏大量的气概，内在之我与外在之我之间产生了矛盾，造成了人格的分裂，导致其悲剧性的命运。

（一）爱情、婚姻悲剧

龚晓默与前妻于莲舫是同在陕西延安插队的知青，当其他知青都陆续回城后，两个同病相怜的知青在知青窑里却“大有作为”。他们内心的孤寂肆意妄为，两个正处于青春年华的少男少女对异性失去了抵抗的能力，在特殊的环境之下他们彼此产生了爱慕与同情，不计后果地发生了关系，甚至不负责任地有了孩子。对于莲舫怀孕的事实，龚晓默没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龚晓默的自私、胆怯不敢承担的心理促使他没有设身处地地站在于莲舫的角度去思考问题，而是急切地催促着于莲舫将孩子打掉。在手术过程中，于莲舫对龚晓默的人品就已经大打折扣，和这样没有担当精神的男人生活在一起必定是一個悲剧。然而，更为可悲的是，这两个不愿背负毁约名声的知青在返城之后，践行了曾经的诺言，结为夫妻，婚后还生下了一个女儿。但是，他们缺少了夫妻之间应有的相濡以沫的关切，家庭中只剩下了冷淡，这样没有爱情的婚姻必将走上分道扬镳的道路。日后，于莲舫与张悦的频繁接触，让本来就没有夫妻感情的龚晓默极为恼怒，与于莲舫迅速地办理了离婚手续，去了美国。与其说龚晓默出国是为了追寻梦想，倒不如说他是为了逃避，他没有足够的勇气和信心面对如此失败的爱情与婚姻，他缺乏男子汉的自信。在寂寞之下产生的爱情，在诺言的遵守中实现的婚姻，没有爱情的真正坚实、永恒的积淀，必将走向悲剧。

在美国，龚晓默交了洋女朋友珍妮，并且与之同居，在回家探亲的时候将珍妮也领了回来，见了父母就准备结婚，在龚晓默看来，他和珍妮之间的感情已经板上钉钉，不会再出现任何意外，他们一定能够携手迈进婚姻的殿堂。但是在与龚晓默在中国同住的几天时间里，珍妮看到了龚晓默隐藏在内心深处的另外一面，便是他的小人心理，龚晓默的所作所为让珍妮下定决心与之分手，撕掉了从美国寄来的独身证明，离开了龚晓默一人回到了大洋彼岸。龚晓默新开始的爱情在给自己带来短暂欢愉的片刻便葬送在了自己的手里，原本以为幸福的爱情生活也以悲剧告终。龚晓默是应该反省一下自己爱情婚姻悲剧的缘由。

事业成功的龚晓默，在爱情婚姻上却败得一塌糊涂。年轻时抵挡不住难耐的寂寞，在没有思考的情况下和女知青结合，没有感情基础的双方最后只能是不欢而散。然而，只是有了感情基础，在爱情婚姻中也不会是十全十美的，这还需要双方去经营，去维护。遗憾的是，龚晓默没有认识到这一点，内心没有宽宏大量气概的他，为了保持“正人君子”的形象，内在自私的心理与外在的面子之间产生了分裂，这是为拥有欧美文化思想的珍妮所不能接受的，他的秉性必将导致爱情婚姻的失败。

（二）性格悲剧

学历与人品从来都不是成正比的，高才生龚晓默在为人处事上缺乏应有的责任意识和承担精神，他的言行举止没有像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一样光明磊落，也正是因为他这样的性格致使其婚姻最终的悲剧。

龚晓默耐不住寂寞和于莲舫在知青点插队时发生了关系，导致于莲舫怀孕。当龚晓默得知于莲舫怀孕的事情之后，他不顾于莲舫不想让外人尤其是一起来插队的知青知道这件事的内心感受，坚决要找同为知青的张悦帮忙，“难道你要把孩子生下来？”[2]234急切想打掉孩子的龚晓默当即就要拉着于莲舫去公社，内心焦虑的龚晓默不顾及夜里山路的磕磕绊绊，更不考虑于莲舫的身体状况，“连孩子两个字提也没提。”[2]234催促着气喘吁吁的于莲舫加快速度，在黑暗中，于莲舫留下了心寒的泪水。到了公社卫生院，后成为张悦妻子的赤脚医生彩兰帮于莲舫做流产手术，手术期间，龚晓默的表现更如一个与他没有关系的外人一般，他“避开于莲舫的目光，把脸转向了窗外。”在手术最难忍受的时候，于莲舫将另一只手伸向龚晓默以求得抚慰，但是龚晓默却“远远地躲在墙角，不敢过来。她的手抓了空，心一下掉了下去，飘飘荡荡的，什么也不知道了。”[2]234龚晓默不敢为自己曾经的行为负责，不敢面对自己犯下的错误，把烂摊子交给了朋友，自己成为“甩手掌柜”，他的胆怯心理实际上是为自己的面子问题打掩护，他内心深处觉得自己应该是“君子”形象，而不是犯了男女作风问题的青年，他想快速地处理自己行为带来的后果，但是又不敢直接面对，唯唯诺诺，丧失了男子汉英勇无畏的精神和品质。

带着洋女朋友珍妮回家后的龚晓默一边沉浸在爱情的喜悦当中，一边侧面打听着前妻于莲舫的情况。当他得知于莲舫和还没有离婚的张悦关系密切，特别是张悦将要升职为卫生局副局长时，龚晓默心胸狭窄的品性便隐隐作祟，他拿出了中国人惯用的撒手锏——匿名信，揭发张悦在男女作风上的问题，目標既指向张悦更针对于莲舫。最终他的目的是达到了，张悦升职无望，于莲舫也失去了新一阶段的爱情。但是龚晓默没有料到，这样一种偷偷摸摸的行动也葬送掉了自己的幸福。龚晓默的行为是在中国这一特定的环境中表演，作为一个男人，隐去了自己的姓名，没有采取正大光明的方式来解决问题，而是暗中以匿名信的方式推别人下水，他自作聪明的小伎俩是缺乏男子汉的气概的彰显，心胸的狭窄，没有光明磊落的作风致使他“正人君子”的外表之下掩藏着丑陋的灵魂。

男子汉责任意识的缺失，狭窄心胸气量的作祟，致使他的精神内核中丧失了男子汉应有的自信，导致其悲剧的人生命运。

二、悲剧后果的成因

龚晓默悲剧的人生命运有着深刻的原因。他不负责任的伪君子表现将他的婚姻推向了坟墓，打着“君子”的幌子，暗地里做着毁人不利己的小动作进一步证明了内在之我与外在之我之间的矛盾、人格上的分裂。狭小的气量，偷偷摸摸的做事风格是他身上缺乏底气的表现，也是导致他悲剧命运的内在原因。

在特定的环境之下，与女性无私无畏的精神相比，男性则暴露出来的是一种逃避、退守、怯懦的心理。“男人不优秀，从性别的选择上就不优秀。”[2]256作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在困难面前的表现还没有女性积极，取而代之的是被动和回避的本性。这一点关乎着中国人的深层内核问题，“悲剧人物始终是个体的、社会的人。”[3]信奉儒家文化的中国人，以“正人君子”的人格理想来塑造自己，然而，在长时间的实践过程中却渐行渐远。外表装饰成一副君子行头，讲究着儒家思想教导之下的道德规范，腹中却做着小动作，在虐他和自虐的过程中把玩着别人的不幸与痛苦。在儒家思想指引下的中国人活得太累，太假。这一点从唐诗宋词中也能窥见一斑，在李白、杜甫的笔下任凭我们怎么翻找也找不出他们爱情生活的真相，但是在西方普希金、海涅等人的诗中，他们却将爱情大方地洋溢在了字里行间，读懂了他们的诗也就读懂了他们的爱情观念。清朝光绪皇帝，他在位还没来得及造福百姓，便英年早逝，他的逝世不能怪罪于任何人，是他自己把自己本应该炽热的情感内核严实地包裹起来，最后变得如石头般冰冷僵硬，以致在中国男人的身上形成了一种恶性循环和病态形象。

龚晓默是这种病态形象中的一个悲剧性代表，他自以为凭借着暗地里的手段就会将对方推入到难堪的境地，以此达到维护自己高质量的内心的平衡的目的，但是他忽视了最重要的一点：他在给别人制造麻烦的同时也为自己掘好了坟墓。这样阴暗的内心在人生漫长的道路上必然越走越窄。

三、解决悲剧性后果的良药

如果龚晓默有着男子汉的胸怀和气概，就不会导致他和于莲舫之间离婚的悲剧，更不会出现他写匿名信举报张悦男女作风问题的事情，也就不会牵涉到他与珍妮的爱情上来，那么他将会是一位家庭幸福、事业有成的君子。但是，世间没有假设的事实，出现问题最好的应对措施就是对症下药。而医治龚晓默病症的良药便是文章标题中所显示的两味药：黄连与厚朴。

在《黄连厚朴》这部小说中出现的男主人公直接或间接的都是以悲剧的结局告终的。张悦升职无望，和于莲舫的爱情也化为泡影;肥头总裁因过于纵情酒色被龚老爷子定了生死;任大伟在龚家任劳任怨，却还是被看作一头“草驴”，这些男性都成为于莲舫所怜悯的对象，在于莲舫看来他们身上都欠缺着男子汉应有的底气与自信，他们都应该用黄连、厚朴来补一补，以恢复男人们的一点底气。世代为朝廷御医的龚家特别看重黄连、厚朴两味中药。在龚家祖父给光绪皇帝诊病记录中用到了这两剂药，龚老爷子建议于莲舫给肥头总裁也该开黄连、厚朴的药。“黄连苦寒，泻心除痞，清热明眸，厚肠止痢;厚朴苦温，消胀泻满，痰气泻痢，其功不缓。”[2]226这两味受到中医们青睐的看家之药，成为医治中国男性的必备药物。

“个体的悲剧中凝聚着社会性的悲剧;社会的悲剧通过个体悲剧来体现。”[4]45龚晓默个体性的悲剧命运侧面印证着中国男人的悲剧。在当今这个社会风气普遍浮躁的情形之下，是该用黄连、厚朴来降一降中国男人的火气，帮助他们在内心中提升起一种符合男性的道德规范，做一名有担当意识的大胸怀、大气魄的男人。泱泱大中国，不需要靠国人彼此之间的小动作来赢取功名，更不需要人格分裂的伪君子，而需要的是坦荡荡、敢于担当与负责的正人君子。

参考文献：

[1]亚里士多德.诗学[M].罗念生，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62.

[2]叶广芩.豆汁记[M].北京：中国盲文出版社，2009.

[3]李文斌.悲剧和悲剧美[J].忻州师范学院学报，2006（2）.

[4]邱紫华.悲剧精神与民族意识[M].武汉：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2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