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钢
摘 要:由于地缘的原因,现代黑龙江流域文学中的外来文化因素主要来自俄罗斯和日本。相对而言,具有异域风格的俄罗斯文化对现代黑龙江流域文学的影响更大。俄罗斯文化给现代黑龙江流域文学提供了丰富的营养,为现代黑龙江流域文学注入了强壮的斯拉夫民族的新鲜血液。
关键词:黑龙江流域;俄罗斯文化;地域文学
中图分类号:I206.6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2-2589(2015)26-0101-02
黑龙江流域同黄河、长江流域等区域相似,皆是孕育华夏文明的重要摇篮。生活在黑龙江流域的各族人民,用他们的强健体魄和聪明才智,创造了丰富的物质文明和灿烂的精神文明。值得注意的是,黑龙江流域文化是开放的、兼收并蓄的。近代以来的黑龙江流域较多地接受了外来文化,这些外来文化对现代黑龙江流域文学的萌生和发展产生了非常重要的影响。
由于地缘的原因,现代黑龙江流域文学中的外来文化因素主要来自日本和俄国。日俄两国都对黑龙江流域进行过殖民侵略,两国在1907年签订了《日俄协约》和《日俄密约》,划定了两国在黑龙江流域的势力范围。不过,日本文化的影响是比较外在化的,“九一八”事变后,日本人在黑龙江流域的学校中强制推行日语教育,妄图奴化黑龙江流域人民,使黑龙江流域成为日本永久的殖民地。这种奴化政策势必激起当地仁人志士的反击,同时日本人烧杀抢掠的侵略者性质也遮蔽了日本文化的传入。而且,日本自古以来就受到中国传统的儒释道文化的影响,文化品质与中国文化具有相近的一面,难以与黑龙江地域文化形成异质交流。相比之下,俄罗斯文化更具有异域风格,对近代以来的黑龙江流域文化的影响也更为深远。
清朝末年,沙俄不断地对黑龙江流域进行侵略扩张,清王朝与之签订了多个丧权辱国的条约,这使俄国在黑龙江流域拥有广泛的涉外法权,他们可以在这里建军港、修铁路、开学校、盖教堂,在日俄大战、第一次世界大战、十月革命等战乱之后,大量俄罗斯侨民涌入黑龙江流域,并在这里居留了相当长的时期。第二次世界大战战之后,百万苏联红军进入黑龙江流域,对当地经济和文化产生了广泛的影响。“俄化”痕迹遍布城市街道、建筑风格、人民的语言词汇、生活方式、家庭装饰、家具餐具、餐饮习惯等方方面面。这些物质的、外在的文化因素必然对黑龙江流域人民的内在性格、审美情趣产生非常重要的影响。具体到文学表现上,黑龙江流域作家由于在生活中经常接触俄国文化因素和俄国人,所以作品中经常会出现俄国人形象。例如萧军的小说《第三代》里出现了与中国人结婚的俄国妇女形象,《下等人》中的小酒馆主人就是高加索人;萧红的《索菲亚的愁苦》描写了有教养的旧俄国贵族流亡生涯的悲苦;舒群的《没有祖国的孩子》中的中国儿童,与苏联女教师和苏联儿童共同度过童年生活。这些作家的描写基本反映了俄国人的民族性格:萧军笔下的俄国人豪放爽朗;萧红笔下的俄国人有一种浓重的俄罗斯式的忧郁;舒群笔下的苏联教师和儿童正直、诚恳。俄罗斯人的这些特点无疑影响了黑龙江流域人民的性格,尤其是俄罗斯人中的一部分以通婚的方式进入了黑龙江流域人民的现实生活中,他们的热情好客、喜欢喝酒、及时行乐都构成了现代黑龙江流域文化的有机组成部分。
俄罗斯文化深厚、博大的精神世界对现代黑龙江流域文学的影响更为深远。很多黑龙江流域作家自觉地学习俄苏文学。例如山丁的《绿色的谷》在创作方法上对《死魂灵》和《静静的顿河》的借鉴;金人、塞克等人翻译了大量的俄苏文学作品;一起翻译了多部苏联电影等等。这些都说明了黑龙江流域作家的精神取向,这一方面与自然环境的相似造成的精神气质的相似性密不可分,另一方面与俄苏文学在中国的兴盛也有很大的关系。而俄苏文学在中国的兴衰则与中俄之间20世纪的政治文化交流有着密切的关系。在20世纪上半叶,比较清楚的“有两个层面,一是寻求革命的社会政治理想,二是寻求为人生的文学艺术。为人生的文学,最终也以服务社会政治理想为旨归。因此,在这里离开政治层面难以看清文化层面,忽视普遍而强烈的功利考量,就无法解释文化交流中的许多现象。这压倒一切的救亡图存的诉求,是世纪初中国独特历史环境决定了的,它不能不对跨民族交际的走向产生广泛的影响”[1]。在现代黑龙江流域,“救亡图存的诉求”更为强烈,因此也决定了现代的黑龙江流域作家从俄苏文学中汲取养料时的选择。在文学的民族接受中,接受者民族的主观因素发挥着极其重大的作用。阐释学派根据荣格文化心理积淀理论所提出的阅读者主观意识的“前结构”问题,对于作为接受者的整个民族来说,也大体上是适用的。一个接受者,无论是个人或者一个民族,都必有其先在的文化习惯,概念系统和对事物的判断与假定,这些都构成他在接受新知识时的主观上的前提,当他在接受外来影响时,总是尽力地把自己接触到的东西纳入自己的“前结构”中,以满足自己心理上的期待或求知的需要[2]。在这种“前结构”的规约下,现代的黑龙江流域文学把旧俄的古典写实主义和苏联的革命现实主义引为同调,复杂多元的俄国文化在救亡图存的目标指引下不知不觉地简化了,表现在文学作品的译介上,就出現了高尔基、托尔斯泰等大家的作品曾活跃一时,而陀思妥耶夫斯基等人的作品影响较小的现象[3]。这反映出黑龙江流域文学对俄罗斯文化的吸收具有明显的倾向性。从俄苏方面来看,早自1920年起,苏联的文化专制便逐渐扭曲了俄罗斯文学乃至文化的面貌。外人所见,只是“有用”和“允许”的一面。这种文化政策,后来又同中国官方的意识形态取向相契合。黑龙江流域作为最早解放的地区,抗战胜利以后,苏联文艺作品和文艺理论就成为文坛的主流。到1950年初,基于当时的历史背景和诸多政治因素,由苏联移植过来的社会主义现实主义被提到前所未有的高度,且在第二次文代会将“社会主义的现实主义”确定为我国文艺创作和批评的最高准则,成为此后相当长的历史时期我国文艺发展的方向和纲领[4]。这一时期的黑龙江流域文学创作虽然表现出了较为鲜明的个性,但总的说来都是在政治方向的指引下进行的。而从1960至1980年前后,中国因为与苏联交恶,对苏联的政治文化意识形态完全采取了拒绝的态度,苏联的形象在中国由高峰一下跌入谷底。及至1980年以后,“中国对俄国经历了重新接受和基本上漠视的转变,而学术界主要是在做不断补充过去想象俄罗斯所欠缺的部分(如翻译白银时代的文本)、试图还原更全面的俄罗斯形象,但这个过程被西方文化的大量涌入所淹没,外加大众传媒制造的苏联解体后不断崩溃的俄国形象又进一步弱化了学界工作的成效”[5]。
然而,值得关注的是,黑龙江流域文学对俄罗斯文化的接受恰恰是在新时期以后进入了一个自主而又较为全面的阶段。阿成对俄苏文化的关注、洪峰关于罪与罚的思索、迟子建忧伤的自然乡土气息等等都显示了俄罗斯文化对黑龙江流域文学的影响。1980年以后,思想文化相对解放,在摆脱了功利目的和政治意识的重压和局限之后,黑龙江流域文学能够较为自由地吸纳外来文化。在主流文化大量接受西方现代派和拉美魔幻主义的时候,黑龙江流域文学更多的吸取了俄罗斯文化的营养: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人性深度和心理解析受到了读者的重视,然后是艾赫玛托夫、帕斯捷尔纳克、阿斯塔菲耶夫、拉斯普京等现当代文学巨匠的伟大作品的传入。尤其是1990年初,苏联解体后,中俄边贸进一步发展,在全球化政治、经济、文化广泛沟通的背景下,进入了中俄历史上文化交流最为频繁、热烈的时期。黑龙江流域作为与俄罗斯毗邻的地区,以近水楼台之利,更多地接受了俄风的影响。不可否认,沙俄以及之后的苏联在黑龙江流域的建设和殖民存在着不同程度的侵略性质,不过经贸交流与几次移民潮在客观上对黑龙江流域的经济、文化的发展起到了推动作用,促进了黑龙江流域现代化的进程。研究俄罗斯文化与黑龙江流域文学的关系,有助于我们了解黑龙江流域文化的历史源流和丰富内涵,从而更好地推进黑龙江流域的社会主义文化建设。
纵观现代黑龙江流域文学对俄罗斯文化的接受,可以看出是经历了一个由单一膚浅到复杂全面的过程,在这一过程中,俄罗斯文化给黑龙江流域文学提供了丰富的营养,为黑龙江流域文学注入了强壮的斯拉夫民族的新鲜血液。不过,俄罗斯文化虽然给黑龙江流域文化与文学注入了一股新鲜的血液,但是并没有改变这块黑土地的颜色。无论黑龙江流域文化中具有怎样浓烈的俄罗斯情结,其文化内核依然是原始萨满教文化与移民群体的儒家文化。这一点可以用基督教文化在黑龙江流域的传播来证明。俄罗斯民族是一个宗教性很强的民族,可以说,俄罗斯文化的基本命题是宗教,俄罗斯文化的首要特质是基督宗教性。沙俄入侵黑龙江流域后,在各地修建了许多教堂,大批传教士来到这块土地,传扬基督福音。逐渐的基督教为黑龙江流域的百姓所熟悉,而且有相当一部分群众成为教徒,黑龙江流域文学中描写这种现象的作品也很多,一些作家的创作中也表现出基督教文化意味。不过,这并不能说明基督教文化在黑龙江流域已经深入人心。中国人的宗教感历来都是不强的,缺乏宗教传统和宗教意识,他们敬佛也好,崇敬基督也罢,大多是为了求平安健康等功利目的,宗教的精髓在于给予而不是索取,这一点很多学者都有论述。基督教在黑龙江流域的传播也是如此,大量的教堂和教徒并未使基督教文化深入到黑龙江流域人民的精神深处,乐天知命、安于现状仍是大多数黑龙江流域民众的生活信条。
参考文献:
[1]白春仁.误读的教益[J].俄罗斯文艺,2005(2):43.
[2]智量.俄国文学与中国[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1991:11.
[3]孟伯.译文十四年小记[C]//张毓茂,主编.东北现代文学大系·评论卷.沈阳:沈阳出版社,1996:640.
[4]何青志.十七年东北文学论[J].社会科学战线,2003(6):105.
[5]林精华.误读俄罗斯——中国现代性问题中的俄国因素[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5:5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