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心莲绝世殇

苏妧儿

循着灯火移动的方向，我和多吉轻易就找到了村寨堂口。所谓村寨堂口就是一排幽静的房舍前，一块空旷宽敞的庭院。庭院周边栽种有花草树木，池塘假山也是应有尽有。这其间或夹杂着一面面淡黄色旗帜，旗帜正中绣着一头面目祥和的大黑熊。

此际，黑熊怪正站在庭院正中。它对面乌泱泱的人群中走出一位老者。他右手提着一面铜锣，左手握着一根锣棒。快步走到黑熊怪面前，躬身福礼。然后面朝众村民，挥舞手中的锣棒，朗声说道：“诸位村民，肃静！”刚还窃窃私语的众村民，瞬时闭嘴，木桩般肃立原地。

“今夜，天狗大仙莅临我灰腾村，大家还不快快福礼参拜。”老者话音刚落，便听得院内齐刷刷响起一阵膝盖磕碰地面的脆响声：“祈求天狗大仙降福我灰腾村！”黑熊怪伸出粗壮的熊爪，交叉放在胸前，张开大嘴，仰头对着天上的明月发出一声沉闷的咆哮。

“现在，有请天狗大仙赐仙丹！”假山外，老者拉长嗓音再次高呼。仙丹？这黑熊怪浑身上下除了黑黢黢的毛发，哪里来的仙丹？此时，多吉取出一方黑手帕蒙在脸上，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地斜睨着我。嘁，有钱人家的孩子果然不一样，对仙丹都不感兴趣。

站在队伍前排的村民已一人一粒，依次吞吃下黑熊怪不知从哪里变幻出来的圆溜溜仿似小糖丸的仙丹。“就是不知那糖丸甜不甜，若是巧克力味的会比较充饥。”唉，今晚要怪只怪自己好奇心太强，才尾随多吉跟踪什么破黑熊怪，到现在饿得心慌意乱。

我捏了捏额头，恍惚只觉一股异香从鼻翼猛蹿至脑门心，浑身半丝气力都没有。在我快要倒地时，多吉一把抄起我。“你……你下药迷我？”“谁有那闲药来迷你？你看看外面，除了那黑熊怪，服食过仙丹的众村民皆已昏迷倒地，不省人事。你幸好有玄功护体，才暂时性眩晕模糊。”

多吉说着话，从腰间布袋里摸出一粒药丸，塞进我嘴里，过了一会儿我的神志才稍清醒。 “莫非，这天狗的丹药有毒？可我又不曾吃，怎的也会眩晕迷糊？”“你刚才不是嗅那丹药的香味了吗？这摄魂丹的厉害之处就在于，吞食，瞬时迷失心智；嗅之，亦会神魂颠倒……”“你知道竟然不提醒我？”我从多吉怀里一骨碌直起身，扯下他脸上的面纱蒙在自己脸上。

“那你如何知晓这丹药叫摄魂丹？”“巴泰是我畲西的制药高手，我常去他药房看他制药，自然闻香知药。”多吉轻描淡写地说道。望向假山外的双眼陡然细眯，朝我低语道：“快，我们跟上那头黑熊怪。”不是吧？又跟？我伏在假山上，扭捏着不肯挪步：“人家脚疼，走不了了。”下一秒，我便被多吉拦腰抱起，朝旁侧小道而去。

黑熊怪摇摆着肥硕身躯沿原路返回，走到三岔路口时，它前后左右东张西望了一番，我和多吉急忙闪身躲避到树后。“好险，差点被这黑熊瞅见！”我抚了抚胸口，从树干后探出半个脑袋朝前窥探，顿时讶异得下巴差点滚落在地。

明亮月色下，那黑熊怪此际正剥下那身黑熊皮，扔在山石上，又弯腰解除脚上绑着的长木跷。原来这黑熊怪不是熊，竟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踩着高跷假扮而成的。

此际，男子屈膝坐于山石上，探手从怀中掏出一个鼓囊囊的灰色布袋，跷着兰花指解开系紧袋口的抽绳，抓住袋底，朝山石平整处哗啦啦倾倒出一堆花花绿绿的骨牌，看样子他是在等人和他赌博。

月黑风高夜，真是作奸犯科的好时刻。“敢赌博，肯定身上有银子……”我拽了拽多吉的衣袖，意欲谎称自己突然内急，让他先行一步。多吉淡淡一笑，截住我的话，道：“其实，你是想去救村民吧？”这厮这顶高帽子送的，我若不戴，则显得我全无慈悲怜悯心。

见我垂首不语，多吉抬手把散落至我脸颊边的几缕发丝撩到耳后，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找那黑熊怪讨要解药。”我勉强点头，他又道：“再等十二个时辰，那些村民若不能服食解药，就会对摄魂丹成瘾。天长日久，这些村民将性情大变，任凭下毒者差遣。”

“你就在此地等我，别乱跑。”多吉在我耳畔悄声语毕，脚尖轻点，灵活如夜猫。几个纵跃，掠至那正哼着小调的干瘦男子背后，伸手在他后背迅疾一点，那男子软绵绵栽倒在山石上。多吉把他拖至山石附近的草丛里掩藏好，随后套上那身漆黑的熊皮，蹲坐在山石上。

“黑二，我来了。”随着话语声，左边路口摇摇晃晃走来一头黑熊怪，一到山石旁便迫不及待地剥身上的熊皮，同时从衣衫口袋里掏出一张泛黄的图纸平铺在山石上，随后伸手抓起石头上的骨牌，在图纸上堆砌成一长串。多吉也伸出熊爪，笨拙地把面前的骨牌团成一圈。

“黑二，你还穿着那身熊皮做甚？”矮胖男子睨了一眼对面的多吉，伸手啪的一声掷出一枚骨牌，随口说道。多吉道：“我白日受了风寒，焐一焐好生汗驱寒。你今晚怎么才到？”“唉，我又不似你深得佤西大人宠爱。自然要多跑几家村寨，方能多蛊诱些村民吞食丹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