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说

2015-05-28 00:44谷禾
芳草·文学杂志 2015年3期
关键词:半城等奖项黑夜

谷禾

谷 禾 一九六七年端午出生于河南农村,著有诗集《飘雪的阳光》《纪事诗》《大海不这么想》《鲜花宁静》和小说集《爱到尽头》等多种。曾获华文青年诗人奖、《诗选刊》最佳诗人奖、全国报刊最佳诗歌编辑奖等奖项。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明亮的事物,在暗淡下来

清晰的

一点点模糊了视线

奔跑的散乱的人形,逃离了自身的缓慢

而那些伞

五颜六色地怒放在雨中

我爱你,雨中的姑娘

我爱你,屋檐下喘息不止的燕子

我爱你,呼啸的六二六路公交汽车

我爱你,溃散的蚂蚁们被车轮撞翻的尖叫

我爱你,夏天

我爱你,新铺的柏油路上唯一的泥泞

——我爱你,北京以东奔向大海

有一棵悬铃木在雨中兀自不动

我记得它春天的铃铛,夏天的荫凉,一层层剥落的老皮

以及黑暗的年轮

有一棵白果树在雨中兀自不动

我亲手栽下它,现在它密匝匝的叶子

遮严了我头顶的天空

好吧,我来说一棵草的草原

一匹马的远方

虫鸣拉着悲哀的锯子,而雨声浇灭了半城灯火

我春天埋下的荆芥籽

还没有发芽

而屋后自生的紫苏,挡住了某人去向花园的脚步

月季花捧出感恩的果实

道路的一头是黑夜,另一头是无尽的黑夜

唯有阴雨——

带给我低烧,以及红脸的肺炎

在雨中,哭泣者低头

欢愉者把脸迎向天空

我看见了这一切,就把他们合而为一

——为一片雨中的白果叶子

如果雨停了,我就领着蚂蚁出门

如果雨停了

我就回去母亲子宫里,不再出生和死亡

……这是不可能的!要不你来

试一试,你来对一场雨喊停吧——

雨水深处传来父亲的咳嗽

那么干瘦

甚至只剩下了骨头——白色的,轻飘的,柔软的

抱着我,暖着我

让这雨不再弄湿我

但没有人能躲过一场雨。没有人——

我总是冒雨匆匆出门,在雨中亡命奔跑,在雨中

闭上眼睛

用尽力气,把雨推开

在雨中慢慢地蹲下去,把身体缩到小于一

绝望地

看无数个自己冒着雨匆匆出门

——雨啊

从什么时候开始,在什么地方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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