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名字叫红

2015-05-21 13:10谢素军
含笑花 2015年6期
关键词:鸟蛋芦苇荡伤员

●谢素军

我是老板娘。

他们来了七个人,三个摸枪的,三个伤员,还有一个护士。带头的我认识,乔山,他使了个眼色,我便把人给领了进来。向远处瞄了瞄,没人,关门。

我问乔山,怎么把人带老娘这儿来了。乔山没说话,抓了一把桌上的蚕豆,说,三天。

乔山这个人,我对他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卢沟桥事变前,他常来茶馆坐坐,喝茶是假,来看我是真,这点是个女人都看得出来。我曾问,你喜欢我?他倒挺直率,有点。然后抓一把桌上的蚕豆,骨子里的喜欢。

我叫春三娘,春来茶馆的老板娘。日本人来之前是,来之后还是。我不喜欢和日本人打交道,更不喜欢比日本人更可恨的汉奸。但春来茶馆常有汉奸来,一坐就是大半天,还赊账,不过,老娘也没指望这点钱。

我说,不可能。三分钟都不行,要知道,在老娘这地儿,汉奸鬼子是常客,那帮孙子盯得紧,别害了你自己,也害了老娘我。

可乔山这厮永远是一副吃定老娘的样子,最危险的地儿就是最安全的地儿,三天时间不长,对春三娘来说,算不上个事儿。

其实,我盼望乔山能来,能住下,三天,三年,最好一辈子不走那种。三年前,也是这样的夜晚,我问,你不打算留下?不打算,他说。乔山可恨,我骂他敢做不敢当,他就掀被子走人。明明喜欢我,却还装作很不喜欢的样子。

不过,我对自己有信心,在沙家浜这个地儿,还没有哪个汉子看不上我春三娘的。所以,外面世道再乱,日子再怎样难过,我也没有失去信心,是我的人,总有一天会回到我的茶馆。

可是,乔山就是不来,直到离开沙家浜那天也没跟我打个招呼,这兵荒马乱的年代,谁知道会不会在外头给人崩了?却未曾想到,他又突然回来了,一阵恨罢,坐在梳妆台前,我忍不住拿粉扑了扑脸。

这个天煞的。

我是乔山。

知道大家很好奇我和春三娘的关系,千万别想得太龌龊,我向组织发誓,自己是一个正直的人,我的故事可以证明一切。但在此之前,我想先说说三个伤员。

上头下了死任务,必须将三名重伤员护送到大后方。但是,我们只有三条枪,小红只是一名小护士,加在一起也不过四人,我没有把握。

但在春三娘面前,我得像个男人。放心吧,大部队就在附近,看得出来,春三娘在怀疑我的说辞,她一向是怀疑我的。是的,我必须承认,自己又骗了她,根本没有所谓的大部队,而且,组织上将人交给我的时候,也在打含糊,说人很重要,却不告诉我为啥重要我们稀里糊涂地把人带了百里路,却完全不知道这三人到底什么来头。

作为一名游击队员,组织下的任务就是死命令,我没有任何理由拒绝,更不能怀疑。但是,作为一个人,但凡懂那么点人情世故,总得说几句客套话吧,可是,和这三个伤员相处了好几天了,人家除了睡便是等着睡,睁着眼也对你爱理不理。

我问护士,这伤员到底怎么回事,伤得这么严重?小红便把我拉到一边,队长,三位兵哥都是枪伤,按道理都在好转,可为啥不开口,我真不明白。

废话,有春三娘家的药治伤,哪有不好转的道理?问题是这三个人脑子有没有毛病,救了你的命,总得表示一下吧,要知道,咱好几个兄弟为了保护你们,可是都挂了重彩的,太没道理了。

不过,还有更没道理的人,春三娘的脾气就是这样,我们在开会,商量去土地庙躲一阵,话还没说完,我便被她拽着耳朵,硬拉去了她的“闺房”。

我说你要干什么,可春三娘却是一阵冷笑,把灯给灭了,然后解开衣裳,朝我走来。我知道春三娘是个江湖气的女子,但在这节骨眼上,我没想到她还是这么直接,大胆。

有些事,我以为一定要发生了,但结局却往往令人震惊乃至恐惧,春三娘抱住我,说,外面有人偷听。

我问,谁?她没有回答,身体倒是贴的更紧了。

我是护士。

我的职责是救人,救中国人,救当兵的中国人。

短短几天的路途,我们便遇到了好几拨的日伪军,队长是一名很有经验的游击队员,要不是三位伤员,我们早已走出敌人的包围圈了。

可现在,队员们都挂了彩,大家都把希望寄托在队长身上,可只有我知道,队长受的伤更严重,子弹从他腰侧穿过,若不及早取出子弹,这天气一旦发炎,保不定会出什么事。

但队长一再强调,这是小伤,还硬撑着背伤员翻山越岭,铁打的汉子也是要垮下去的。我说,队长,不要再撑下去了,要不然大家都得搁这儿,但队长的话很重,如果把自己受伤的消息说出去,军法处置。

军法能把我一个小护士怎么样?我只是佩服队长是条汉子,本来打算就这样陪着队长走下去,能与队长一起死,我很光荣。

却没想到半路杀出个春三娘,看得出他们俩之间的感情,有她在,解决了医药问题,队长的伤便没什么大碍。

我曾私下问春三娘,和队长到底啥关系?春三娘便笑我是个丫头片子,能有啥关系,乔山就是一根木头,你可得好好照顾这根木头。

照顾到什么时候?

那当然是木头发芽的时候。

什么时候发芽呢?

那当然是春天。

冬天就要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有小鬼子在的一天,咱沙家浜便没有春天。

小鬼子很聪明,他们也到了沙家浜,而且,还包围了春来茶馆。我们绕得那么远,那么隐蔽,他们竟然还能找到,有时候,你不得不佩服小鬼子的作战技巧,任凭你怎么躲都躲不过。

所以,我们得转移,离开春来茶馆,找一个更隐蔽的地方,队长说了,就算我们都挂了,也得保证伤员的安全,否则死不瞑目。

简单讨论后,大家一致同意前往土地庙,正门是没法走了,小鬼子指不定已设了什么陷阱,和他们拼了。可春三娘说,不,我们走地道。

我越来越觉得春三娘不简单。

我是陆虎。

跟着队长乔山打鬼子。我不喜欢逃跑,但我必须听队长的命令。

队长说去土地庙,我便打前锋探路,但到了地道出口,队长却临时变了卦,那路根本不是往土地庙的方向。

我们要去哪儿,队长说,不要多问,到了就知道了。然后向鸟蛋使了个眼色。我就不明白了,鸟蛋一个人朝土地庙的方向去了,而我们却悄悄地上了一条小船,后来我才知道,我们真正要藏身的地方是芦苇荡。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我和鸟蛋一起参加游击队,从未分开过,现在他要一个人去执行任务,虽然我不知道具体要做什么,但却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我相信队长的决定,在芦苇荡,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看护好三个伤员。

护士说,三个伤员主要是被炸弹炸伤的,震到内脏,最需要的是时间调和。但我却不觉得,这年头谁没受过伤呢?你要说他们动弹不得,他们三个却隔一会儿便自己拿了水壶喝水,咕咚咕咚的,还洒一地,完全不像个伤员。

我跟护士说,太不像话了,为了他们三个,损了我们好几个弟兄。这话队长不爱听,咳嗽一声,便大声说,春三娘已经回去了,鸟蛋还没回来,我们人手不够,这当口可得加倍小心。

只要有我陆虎在,三个伤员就不会少一根汗毛,可远处的枪声还是让我吓了一跳,枪声是从土地庙的方向传来的,激烈的机枪扫射夹杂着几声王八盒子的声音,鸟蛋和鬼子干上了。我希望枪声持续下去,但不过十多分钟,却突然没了声音。

鸟蛋没有回来,到了深夜也没回来,我跟队长说,去看看。但队长拒绝了我的要求,去也没用,鸟蛋是生是死,只能听天由命。

但还有一种更可怕的结果,如果鸟蛋没有回来,也没有牺牲,落到了鬼子手上。我不敢再往下想,看着脚下的湖水,还有湖水里暗淡的月光,这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我是乔山。

我怀疑队伍里有内鬼。春来茶馆外面偷听的人影绝不是那么简单,春三娘说过,茶馆外面有自己的人守着,绝不可能有外人进来而不被发现,所以,那个在窗外偷听的人只有一种可能,自己人。

三个伤兵不会动,那就只剩下护士、陆虎和鸟蛋了。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春来茶馆的伙计,春三娘已经回去查了,而我要做的,就是在这段时间看好每一个人,谁要是汉奸,我第一个崩了谁。

我和春三娘私下约定,咱们来个将计就计,土地庙是去不了了,但也不能完全不理,所以便让鸟蛋去摸摸底,如果真有埋伏,那说明我们猜的没错,有内奸。

土地庙的枪声证明了我们的判断,只是不知道鸟蛋怎么样了,但愿他能活着回来,告诉我他看到的一切,告诉我谁才是内奸。

世间上的事真的让人看不懂,摸不透。就在第二天,我们看到了鸟蛋,在敌人的船上,和日本人站在一起,还不时指了指远处的水路。

狗汉奸,怎么可能是他?陆虎已经掏出了手枪,但我还是止住了他,事情还没搞清楚,先看看再说。还有什么可看的,鸟蛋真是个怂种,他分明是在带着日本人找我们的下落,看我不毙了他。

我指了指伤员,看他们正咕咚咕咚喝水,千万不要冲动,保护伤员要紧,否则搭上我们几条命也赎不了罪。

幸运的是芦苇荡这么大,小路多而复杂,敌人的船只转了几个圈也没发现什么端倪,我们悄悄上了船,按照和春三娘的商定留下暗号,我便带着伤员去了另一个藏身处。既然敌人已经在芦苇荡搜索,我们更不能轻易地离开这芦苇迷宫,只有等待时机再突围离开。

我问陆虎,相信鸟蛋是汉奸吗?他低着头不说话,但护士却说,不相信,鸟蛋绝不可能是内奸。

我也不相信,但今天看到的又不得不让人相信,怎么办。

我是老板娘。

茶馆的两个伙计没有问题,他们跟了我十多年,有没有说谎,我一眼便看得出来。他们不仅不是内奸,还说了一句让我捉摸不透的话。

他们一致肯定,当晚乔山在开会的时候,伤员也在认真讨论。这很正常,但又总感觉哪里不对,直到后来我才突然想起来,护士曾对我说过,三个伤员就像哑巴一样,从来不说话,也不知道是不是脑子出了问题。

既然他们不说话,又怎么可能在讨论呢。我赶紧问伙计,他们说什么了?伙计摇摇头,不知道,当晚我们坐在屋顶上放哨,只听到传来几声说话声,可能是哪里的方言,反正没听懂。

如果伙计的话是真的,那这三个伤员便有问题,但到底有什么问题,我实在想不明白。乔山说,伤员是上级交过来的任务,怎么可能有问题?

我决定去一趟芦苇荡。

乡亲们说,芦苇荡里面最近有许多鬼子的船,这更确认了我的想法,乔山他们肯定有危险,这个负心汉从来不让我省心,我必须想个万全之策。

沙家浜的乡亲世辈靠着芦苇荡生活,谁要在芦苇荡生事,乡亲们都不会答应,更何况如今全面抗日,我一说出想法,乡亲们便都吆喝着要和鬼子拼了。

乡亲们共有二十多条船,在日头还没出来的时候,便齐齐地驶向了芦苇深处,任凭日本鬼子和伪军怎么吆喝,我们毫无畏惧地冲向了各条小道。

我没有什么大的理想和抱负,我只是想救乔山,他是我爱的男人,尽管他舍弃我而去,但他的舍弃是为了大家而舍弃小家,这样的男人值得去爱,如果三年前的那个晚上,他留了下来,便反而不是我爱的那个乔山了。

你一定要等我。

我是护士。

敌人的船离我们越来越近,队长和虎哥两个人把我们藏在芦苇丛里,他们则跑到靠近湖水的地方藏起来,我知道,他们要在前面做第一道防线。

不过,这样的情景已出现了许多次,敌人并没有真正发现我们,芦苇是我们天然的屏障,敌人每次都是悻悻地离开。这次也不例外,我对伤员说,看,敌人掉头走了,放心吧。

我怎么也没有想到,身边的伤员会突然勒住我的脖子,我的第一个反应便是挣扎,但伤员的力气很大,我动弹不得,张开嘴想呼叫队长,但一把刀子已经捅进了我的后腰。

伤员是内奸,但伤员怎么可能会是内奸呢?我的心里翻江倒海,脑海里迅速回放着过去的种种细节。

给他们打针的时候,发现他们穿的是上好的底衬衣,我们的部队怎么可能有那么好的衬衣,有一次,我还发现一名伤员裤带露了出来,纯白纯白的,提醒他的时候,他还显得很紧张,一开始我以为大男人害羞,现在想想,那不是日本鬼子穿的裤带吗?

还有那统一的水壶,我们部队的装备不可能这么齐全,更可疑的是,他们从来不说话,因为他们是日本人,只要说话便会露馅。

现在想想,有太多的细节值得怀疑了,自己当初为什么就没想到这些呢?

不仅自己没想到,队长也没想到,还把人交给我们的政委,难道他们都被骗了吗?这太可怕了,如果这三个人被送到大后方,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举动来。

可惜,这一切都知道的太迟了,只看到伤员举起枪,朝远处开了一枪,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同志们,我先走了,你们一定要为我报仇。

我是乔山。

听到枪响的那一刻,我知道,出事了。

陆虎毫不犹豫地朝伤员开了枪,我们竟然和自己人干了起来。但更可怕的是敌人的船只听到枪响声,迅速掉头驶向了我们的藏身之处。

我无法容忍自己护送这么久的伤员竟然会背叛我们,我更无法容忍他们杀了护士,可爱的小红,她还那么年轻。

我不顾一切地冲向伤员,我要杀了他们。但是,敌人的船已经靠了上来,带头的人是鸟蛋,我知道,今天自己必死无疑。

不过,我怎么也没想到,当敌人和伤员汇合在一起的时候,鸟蛋开枪了,他朝着伤员便是一阵扫射,身后的鬼子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他便又跳进了不远处的湖水里。

鸟蛋不是内奸?我没有时间细想。

因为我听到了春三娘的声音。我们的民兵对敌人形成了反包围,我看见敌人的船正在往下沉,那是我们的勇士在水底凿穿了船的底板。

密集的枪声在芦苇荡响彻天空,但枪声并未持续太久。这是游击队和民兵的又一次亲密合作,速战速决,一个活口都没留,在敌人的增援部队来到之前,整个芦苇荡已经恢复了平静,除了敌人的尸体,他们什么也找不到。

我说,老板娘,这次真亏了你。春三娘笑笑,忽然倒在我的怀里。她中了枪,子弹从后背射进去,整个背脊都是血。

春三娘怎么可以死,我说,你坚持住,我送你去看郎中,坚持住。但春三娘却抓住我的手,摇摇头,说来不及了。

人世间总有太多的来不及,我还来不及对她说,我爱你,我要娶你。我还来不及告诉她,组织上已经批准我们的婚事。我还想对她说,对不起,这些年没有好好照顾你,从今往后,我一定会好好陪着你,和你一起经营春来茶馆,生很多的孩子,你想要多少,我们就生多少。

但是,春三娘走了,她什么也听不见了。

我是鸟蛋。

队长让我去土地庙刺探敌情,我说,保证完成任务。

我去到土地庙的时候,并没有直接进去,我爬到一棵很高的树上,果然发现,土地庙的后面有一队日本鬼子埋伏着,他们这是在守株待兔,想把我们一锅端了。

但我们队长技高一筹,早就料到这里有陷阱,而我要做的,正是摸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谁是汉奸。

我也觉得奇怪,一路下来,我们走的都是偏僻小路,可小鬼子却追得贼紧,这不符合常理。

皇天不负有心人,等了半天没啥动静,鬼子终于耐不住寂寞了,他们中几个看似大佐身份一样的人走进土地庙,而藏在后山的鬼子也开始收队,他们放弃了这次行动。

我赶紧从树上滑下来,偷偷摸到土地庙的墙外,透过墙壁的缝隙,我看见鬼子们正在唧唧歪歪。

一开始我并没有明白他们说什么,但一个戴眼镜的汉奸说的话却让我大吃一惊,土地庙再多的神也保佑不了他们,因为伤员是大日本帝国的人。

伤员是日本人,我心里一惊,不慎踩碎了一块瓦片,自己被发现了。

后面的事,我相信大家都能猜到个七七八八,一阵激战后,我终究是没能突破敌人的包围,成了敌人的俘虏。

我不怕死,但我必须活着。

我必须向大家说明,从始至终,我从来没有背叛过组织,之所以和敌人在一起寻找队长他们的下落,我只是想通过自己的方式告诉他们,我们的内奸是那些伤员。

我背负着骂名,直到芦苇荡一役,所幸自己没有死,在芦苇荡漂流了半天,终于被自己的同志救了回来。

我又回到了自己的队伍,直到今天,我也可以对天发誓,自己从未做过一件对不起祖国,对不起人民的事。

请党和组织继续监督我。

我是伤员。

我确实是日本人,我们三个都是被俘的日本兵。

共产党从不杀俘虏,我们都签了字,愿意接受国际记者的采访,说出战争的真相。

他们对我们很好,尤其是那个护士,很像我在家乡京都的妹妹,可惜,战争毁掉了这一切。

时隔七十余年,如今我已垂垂暮年即将入土,之所以重新踏上沙家浜这片土地,只是因为一个约定,因为当年的真相。

我们虽然投降了,但日本的士兵从来没有投降二字。我们一路上将水壶里的清酒洒在地上,只要我们的军犬经过,便知道我们所去的方向,我们做得很好,不说话,一句话也不说,只有在春来茶馆,看没有人看护我们,才互相交流了几句,我说我们乘机走了算了,但他们两个人却坚持要等大部队来歼灭游击队,甚至还冒险偷偷去偷听敌人的密谈,我最小,只能听任他们这么做。

不过,游击队很聪明,他们并没有走进我们的圈套,而且,我们的清酒还在芦苇荡失去了作用,四周全是湖水,军犬找不到我们的痕迹,这让我们很沮丧。

直到那天,他们再也忍不住,捅了可爱的护士一刀,枪声终于招来了大日本皇军。我们以为一切都在掌握中,却没想到我们憧憬的皇军向我们自己人下了杀手。

那个叫鸟蛋的游击队员并没有真正打到我们,反而是我们自己的战友,他们拼命地向我们开枪。后来我才明白,他们并不在乎我们的性命,而是要阻止我们接受采访。他们并非要救我们,而是要永绝后患。

可惜,游击队后面还有民兵,芦苇荡故事的结局总是让你想不到。我的两个战友死了,只有我还活着,游击队得知真相后,并没有杀我,而是依然很客气地治好我的伤,让我自己选择接下来的道路。

七十多年后,我很庆幸当年的小护士被捅的那一刀不是要害,她没有死。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常常对孩子们说,她的名字叫红,她是我的朋友。这一次,她大度邀请我回来看看,战后的中国是多么繁荣,和平是多么来之不易。我在电话里说,当年自己的选择是对的,战争从来都只有灾难。

我一步一步向前走,想着春来茶馆,想着那个叫红的女孩,想着那些关于红色的往事,我突然觉得有些紧张,有些激动,有些泪水忍不住涌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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