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已乘鲤鱼去

陈若鱼

我见过幽深宁静的街巷，诗意朦胧的远山，却再也没见过你那一双充满诗意与哀愁的眼眸。

你是否还记得初次相见？

细雨烟云的小镇，鲤鱼跃龙门，人潮之中我独独看见你，琥珀色的眼眸里，有我湖蓝色裙裳的倒映，有碧波万顷，有诗人的哀愁。

不善言辞，却不知不觉挤进人潮，跌跌撞撞来到你身边。

我在你手里买下一尾金色鲤鱼，你微微一笑，眼角弯弯，有少年的淳朴和风发的意气。我迟迟地望着你，心底蔓延出前所未有的怦然心动。

我蓦地担忧，有多少姑娘为这样的你倾倒，你的鲤鱼又是否会遍布四方？

我不曾爱慕过任何人，却深深爱慕着不再谋面的你，火车载我远去，小镇在视线里模糊。大抵世间有许多这样一见如故的怦然心动，久而久之后，再不了了之。

可是年深月久，你却如同窖藏的四月青梅酒，嗅一嗅都芳香扑鼻。

我在北方远城，借着大学的梦想，离乡背井，只为奔赴有你的江南。日日夜夜，盘算如何才能再次途经你在的小镇，撇开尘世烦忧，轻轻地走到你身旁，再跟你买一尾金色鲤鱼。

四年后，我终能赶赴江南，所幸长巷还在，蔷薇还开，只是从前的清冷小镇如今已人满为患。鲤鱼仍然跃龙门，但昔日纤瘦少年已变了模样，眼眸里也没了往日盛景。

清清冷冷，都是岁月与生活的疲惫。我站在人群里，想要寻找从前那双流光的眼眸，想要寻找记忆深处的朗朗少年。

可惜，你的眼眸已变得灰暗和疲惫，再也倒映不出我湖蓝色的衣裳。

暗恋的美味尝过便好，今后遥远的路途尚有太阳、山川、河流，总有一个会盛下你的倒影。

爱你，如同爱山川河流，如同岁月中细腻的点缀，不必你劳碌奔波，不必你伤心失落，不必你仰望爱慕，有平日里最最寻常又最不寻常的关怀。

我看着你，就像年少时我曾心心念念的那只风筝，飞向最高空之后就悠然落地，坠落于时光的罅隙。我悄然离场，走遍小镇，想要寻找深埋于岁月的少年，窥探他在我心里留下的最后一抹流光。

当秋意渐浓，枫叶渐红，白霜似薄雪，我才终于知晓。

我爱慕过的少年，已深藏于岁月的洪流，乘着鲤鱼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