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九月
刘昀是个口吃者,也是个清华学霸。以前,每次只要和漂亮女孩说话,他就特别紧张,终于,他遇到了清华园里最漂亮的女孩,这次,他会怎么办?
且看刘昀的自述。
2003年,大三这年,我遇到了清华园里最漂亮的女生。初识,在自习室的走廊里,她和我擦肩而过,巧笑嫣然,款款而行。夕阳里,我融化在了一抹茉莉微甜里。等我傻愣过来,她已经走远了。
我1981年出生在大连。我从小就有口吃。上学后,我已经背熟的课文,只要被老师叫起来,就口吃得不成样子。所以,我宁愿一言不发被罚站,也不愿被人嘲笑。小学毕业,我被免试推荐进入区重点中学奥赛班,但我上课不敢发言,和同学交流也越来越少,学习成绩一落千丈。爸妈急得不得了,他们送我去参加口吃矫正班,经过训练,我的口吃现象逐渐消失,同学对我的嘲笑逐渐减少,我的学习又步入了正轨。
然而,口吃非常容易复发。在与口吃说再见一年后,有一次我说话在一个字上又卡了一下,从那天开始,我又开始被口吃关注了。后来,周而复始,口吃时好时坏。高中,我的绝大多数时间都放在准备高考上,口吃好像也离我越来越远,我感觉我又一次甩开了口吃。
2000年,我考入清华大学。周围围绕着让人“绝望的牛人”的爱情,我也喜欢上了学校里一位长发飘飘的女神。有一天,女神突然冲我走过来:“快考试了,帮人家辅导辅导数学嘛!”我兴奋极了,站起来本想说“没问题”,可话到嘴边,却连一个字都没说出口,脸憋得通红,只能说“我没空”。女神对我的态度十分诧异,生气地转身走了。当我想追上去解释时,我恐惧地意识到:我口吃又复发了,我根本不敢开口说话。不得已,我又找了一个口吃矫正班,上了两个星期课,才暂时缓解了。为避免类似情况发生,我再也不敢追女孩了。
因为口吃,我没敢冒失地和那个女孩子搭讪,任由她消失在了走廊尽头。然而,等我回头再想找到她时,她却像消失了一样,再也不见了。几个哥们都打趣我:“清华最漂亮的女生?你不是大白天遇见狐仙了吧?”
我就这样为了找到这个女孩子一个人在清华园里苦苦寻找了半年时间,直到年底参加学院的新年晚会,我在礼堂后排,看到表演节目的一个演员非常像上次见到的女孩子,晚会结束后,我特意去后台希望能够找到那个演员,希望能够确认是同一个人,可惜天违人愿,我又没有找到她。一连几天,我闷闷不乐,同班的一个哥们看我魂不守舍的,安慰我:“刘昀,别老想你那位狐仙了,我给你介绍一个女朋友吧,是我们会计系的直系师妹,论长相在清华园里应该数一数二了,不过奇怪一直就没有交男朋友。”他从电脑调出女生的照片,我心不在焉地瞄了一眼,眼镜差点掉在地板上,我一把抢过鼠标把照片放大,“你认识她?她前几天还参加了新年晚会的表演。”我高兴得跳了起来,给了兄弟一个紧紧的拥抱。照片中的女孩就是让自己魂牵梦绕的那个女孩。缘分就是这么奇妙。她叫李清华,福建人,清华经管学院会计专业大二学生,我的直系师妹。
这次,我必须为爱情搏一回了,而且必须智取。
我先是搞定她参加的社团,装作学生会干部去出席有她参加的会议,可惜她从来没有注意到我;我又申请当他们班级足球队的外援参加足球联赛,可惜比赛踢了不少,但她不喜欢足球,每次都不来加油。
我又开始曲线救国。连续约她的舍友、朋友们吃饭聊天,得到她们的认可,让她们帮我暗中传递匿名信和鲜花,并把她的反应及时“反馈”回来。
终于有了机会。那天,我上午考完了GMAT考试后,从“线人”那找到她在某间教室自习。我在她走出教室时,手捧99朵玫瑰出现在她面前,把她堵在门口,递上写了一个月的情书。然而,我严重高估了自己,真正面对她时,我紧张得满头大汗,口吃不但复发,而且更严重了,L打头的刘和李,是我的老大难,原本在心里默念过千百次的台词到了嘴边走样得不成样子:“李、刘、李刘清华,我、我、我就是,是给你写信的那个人。”
她目瞪口呆,看着我这个涨得脑门都通红的男孩,“噗嗤”一声笑了,我这独特的磕磕巴巴的一番话,让她以为我是因为太在乎她,太紧张所致:“哈哈,你这样说话很可爱,是因为紧张吗?”
这春风化雨的微笑和排解,反而让我放松了下来,我的症状明显减轻了:“是……是啊,在别人……面前我……我对答如流……”她笑弯了腰。我鼓起勇气,流利地说出:“我喜欢你,我要娶你。如果你想出国,我们一起去。如果你不想,我准备一年的GMAT就当为新东方做贡献,考试就当英语六级模拟考试了。”
她羞红了脸,但还是拒绝了我:“我今天是第一次见你。你想多了。”我没有气馁,一个不嫌弃我口吃的女孩,足以让我膨胀成勇士。从那以后,我天天晚上坐在她所在的教室上自习,找机会接近她,她躲着我,我就一间一间自习教室找,再安静地坐她的后面……她要走了,我再迅速追上去:“真巧啊,又见面了……”每次口吃,我就依旧用“紧张”解释:“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见你,就不会说话了。”她每次都不说话,但笑得眼睛成了弯月。就这样,我用了半年时间,赢得了她的芳心。口吃问题从来不是我们之间的障碍,关于口吃问题,她经常劝我说,“你是因为脑子转得太快,嘴巴跟不上才会口吃,这说明你很聪明!所以,对口吃不要太介意。”
不口吃的人永远不会知道,这样的解释是多么善良地维护了我们的尊严。我一见钟情的这个漂亮女孩,越发美得无人能及。
她很喜欢旅游,每到周末,她就拖着我到处转悠。北京的大街小巷,名胜古迹,都留下我们的足迹。半年后,我放弃了赴美留学的机会,陪她一起留在了北京,在本校读研。2006年,即将硕士毕业的我开始找工作了,我当时的理想是进入外资投资银行。当时,我自信满满,各家投行第一轮笔试,我常常获得很好的成绩,但在接下来的英文面试,哪怕是最简单的电话面试,我都要拿着自我介绍反复念几个小时,并一遍遍告诫自己:这个机会对我太重要了,千万不能口吃。可是,怕什么来什么,每次投行面试,我都紧张得严重口吃,面试官也直言不讳:“这个行业需要和人打交道,口吃绝对不行。”我就这样一次次被淘汰了。
求职的挫折让我自信心严重动摇,甚至有些不敢面对我的女朋友。在这个时候,理想的公司放弃了我,但女友一直坚定地陪伴我,支持我,她陪我再次来到口吃矫正中心。在我迈进培训中心的那一瞬,她却叫住了我,“你每次矫正好了,可复发之后会越来越严重,你想过为什么吗?”我失神地摇摇头。“你越在乎越做不好,不如轻装上阵。你说话时气息集中在嗓子,而不像其他人通过腹部呼吸来发音,你连珠炮一般说话,就会后劲不足。为什么不尝试慢下来?”
我一向信奉效率,性子也比较急,包括说话,结果越来越急,口吃也越来越严重。那天,我在矫正中心的门口停了下来,我没有着急进去,而是按照她的方法,尝试着用腹部运气说话,虽然很慢,很费力,但似乎确实不慌了,口吃也轻了许多。就这样,我和她结合以前我的矫正经历,逐渐寻找最适合我的口吃矫正方法。我在她的帮助和训练下,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整,我的口吃问题居然大幅好转。不久,我正式入职中信证券,从事梦寐以求的投行工作。她毕业后也进入外资银行。
2009年6月的一天,我发动了所有的清华在京同学和北京的同事朋友,策划了一次浪漫的求婚。我包场了一个常去的藏餐馆,骗她说和我们领导吃饭。她发现平时人满为患的餐厅此时却空空荡荡,好奇地问我:“今天是什么日子?”餐厅的灯熄灭了,同学们手捧蜡烛走出来,我第一次说了人生中最完整的爱情告白:“从我在自习室的走廊第一次看到你,我就认定了你是我的姑娘……我愿和你携手走过一生一世……”我是个容易激动的人,一边说,眼泪一边簌簌往下掉。她哈哈笑着给我擦眼泪:“别人求婚都是女孩哭,你为啥哭得稀里哗啦的呢?”泪眼中,我把戒指套在了她的手指上。
虽然迈过了最重要的求职坎儿,对我来说,口吃复发的考验无处不在。工作后,我非常卖力,每天处理上百封邮件,接打上百个电话,每天不是开会或出差,就是在去开会或出差的路上。可是当领导要求我带领的团队汇报工作业绩时,这种千载难逢的、抛头露面的机会我却推给同事。因为我一见上司,就容易口吃。而且,公司里的几个主要领导,他们的姓氏都是我的最难发音,为避免尴尬,我经常借故躲开。
这样的郁闷,有苦难言。我的压力她都看在眼里,她什么话也不说,积极帮我想如何减压。她自己偷偷去学我大学时常玩的游戏,如《三国志》、《文明》等,表面是周末闹着让我陪她玩这些她本不喜欢玩的游戏,实际是希望通过这种方式帮我减压。我工作压力是降低了不少,不过玩游戏又压力陡增,因为清华女生太厉害了,游戏玩几次学会了,你再想赢她就困难了。
在自身的不懈努力以及妻子的帮助下,我的工作业绩越来越出色。在入职9年后,我成为了投资银行总监,负责的项目每年为公司带来过亿的收入。口吃不仅会带给我痛苦,也会带给我幸运。
2013年,在妻子的大力支持下,我勇敢地走上安徽卫视《超级演说家》的舞台,我的主题演讲《再见,口吃》,征服了导师,成功晋级。回到北京后,很多口吃朋友主动联系到了我,咨询如何克服口吃。我和妻子决定为他们做点什么,我们拿出家里的很大一部分积蓄,创办了一家专业的口吃矫正中心——超流利口吃矫正,除了聘请专业指导老师,我还回母校邀请了语言学和生物学专家为口吃朋友进行基因取样,以便更好地开展研究。我们还在周末提供免费矫正课程,还把矫正课程精华视频放到网站上免费供大家观摩。我和妻子找到清华校友成立的专业IT团队,帮我们打造了中国第一款口吃矫正专业APP,请了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专业老师,到录音棚为口吃朋友录制正音朗读范文,请专业混音师为口吃朋友录制放松音乐等。我和妻子希望把我成功矫正的经验和心得与全国口吃朋友分享,希望口吃朋友们最终都能够超流利地说起来。
最后,我建议进行口吃矫正的朋友们,一定要将口吃问题向自己的爱人坦承,让自己的另一半陪着一起渡过难关,因为爱和舒缓,是最好的良药。爱能让所有和我一样着急的人慢下来。
编辑 曾庆香